浮生梦烟 第3章 第三章

由于余飞打赢了韩教头，一时间成了镖局里的佳话，许多人都追问周维安此人从何而来，师承何处。不堪询问的周维安直接放话，会安排余飞过几天去练武场指导大家几招，这才得到暂时的宁静。

周维宁见今日大房长了脸，心中别提有多开心，嘴角一直合不拢。于是晚上做了许多好菜准备慰劳下余飞他们。秦朝暮不会做菜，就被安排在外面洗菜。这个年代没有热水，从井里打上的水，刺骨得冰凉，冻得秦朝暮发出微弱的声响。

突然一双大手伸进水里将她纤细的双手捞了出来，放在帕子上擦拭。

“水太凉了。”余飞小心地用帕子将她的手捂暖，“过几天我看看能不能改造下这里。”

“不用麻烦了。”秦朝暮抽回自己的手，“维宁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事的，我没有必要搞特殊。你不必麻烦为我操心。”

“这个世上只有你与我相依为命，不多多关心你，怎么行？”

仅此而已吗？秦朝暮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本来就和余飞相识不久，如果不是一起穿到了宋朝，只怕他们不会有任何牵绊。

“周家二房看来不太好应付，维宁兄妹这些年来看来是受尽欺压。”秦朝暮今日在后厨帮忙听到了许多关于风云镖局的事情，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是嘴碎。

余飞点点头：“维安对镖局很是上心，毕竟是父辈辛苦创建下来的产业。不过，这个二叔，我看不会轻易将权力还给维安。”

“余飞，我们要帮他们。也算还他们这份收留的恩情。”

其实不用秦朝暮说，余飞心中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秦朝暮不仅心细，而且居然想到帮助这对兄妹夺权。与她温柔娇弱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差得有点可爱。

“我同你说话呢，你在傻笑什么？”秦朝暮不解地问。

余飞清清嗓子：“放心吧，有我们在，一定可以做到的。”

什么我们？这个傻子。秦朝暮耳根微微发红。

“我去看看维宁他们。”秦朝暮低着头端起菜篮子往厨房去，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余飞在原地纳闷。

“怎么不高兴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周维宁与秦朝暮将饭菜端上餐桌，见周维安与余飞在窃窃私语，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怎么了？”周维宁好奇地问道。

周维安将帖子递给她看。

“我说这帖子有点眼熟，原来是周采莲大小姐的字迹。”周维宁拿着帖子，“我们哪有这份荣幸被她邀请，都是托了余大哥的福。”

“周彩莲是何人？”余飞不觉得自己刚来镖局就会有人盛情邀请，也是姓“周”的，莫不是——

“她是二叔的独女，也是我的堂妹。”周维安的话也算验证了余飞内心所想。

“她为何要请我？”余飞费解。

周维宁听完捂嘴大笑：“这个周彩莲怕是又犯花痴了。不过以余大哥的丰神俊朗，也难怪她会起了这点心思。但我可是看好你与秦姐姐，你不许和那个花痴纠缠。”

秦朝暮急忙拉住她：“别胡说，我和余飞只是朋友而已。”

余飞闻言，只能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周家兄妹全然没有察觉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采莲堂妹既然热情相邀，我们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明日依我之见还是去赴约吧。”周维安全然不知余飞的心思，就替他应下了这门宴席。

第二日，周维宁早早就拉着秦朝暮回房打扮，将自己房里好看的衣服全掏出来摆在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秦朝暮莫名觉得好笑。

周维宁挑选着服饰在她身上比划：“你还笑得出来。我告诉你周彩莲可不是个善茬，要真的将余大哥抢走，你哭都来不及。”

“所以你这是在为我着急？”

“不然呢，主要还是我看不惯周彩莲那份假装大家闺秀的作派。镖局里的事情她从来不管，只知道抚琴吟诗，清高什么，难不成以后还要进宫选秀不成。”

秦朝暮点了点她的额头：“那可是你的堂姐啊——你的这张巧嘴，真不知以后有谁能治得了你。”

“谁在乎，只要你和余大哥能好，信女就算吃几年的斋都可。”周维宁总算挑了件满意的，交到秦朝暮手里，“快去换上，我还要帮你梳好看的发髻呢。”

周维宁为她选的是短衣加长裙，外面还有一件长袖小褙子，褙子的领口与前襟都绣上漂亮的花边。

“怎样，喜欢吗？”周维宁平时不常添置新衣，所以能拿得出手的就几件而已。

“很不错，谢谢。”秦朝暮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居然还能遇上周维宁如此真诚待她的人，自然满怀感激之情。

周维宁笑着将她拉到眼前坐下：“谢什么，我与哥哥自小相依为命，他又时不时要出去走镖，就留我一人在镖局。如果我不强悍些，只怕早就被欺负得渣都没了。”

“你一定很辛苦吧。”

“再辛苦都熬过来了，现在又多了你与余大哥，我感觉自从遇上了你们，我和哥哥都开始走运了。”

周维宁一双灵巧的手，没一会儿功夫就为秦朝暮梳出好看的圆髻，末了还为她戴上一支流苏步摇。

秦朝暮望着眼前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一个古色古香的清秀佳人。

“怎样，我就说秦姐姐不比周采莲差吧。”周维宁得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余飞两人。

“秦姑娘这么打扮，简直是认不出来了。”周维安收回眼神，赞许道。

“我们该出门了，不然怕赶不上赴宴了。今日我雇了一辆马车，请——”

樊楼是京都最为繁盛之处，书上就有记载“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这哪里就是简简单单的酒楼，简直就是一个集合吃喝玩乐的宋朝CBD啊！”余飞面对如此盛况，不免惊讶地又蹦出现代词汇。

“何谓CBD？”周维安再次不求甚解。

“这个比较难给你解释，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这里太繁华了。”余飞由衷地称赞，就连他这个现代人都为如此盛景所震撼。

“那是自然，这里是京都，也是全大宋最中心之所在。”

一行四人被引到一个包间门口，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古筝声，音乐连绵流畅，宛如流水清脆动人。

过了一会儿，乐声停止。门从里被打开。先入眼的是一个大桌子，上门摆满了珍秀美食，然后走近后才发现旁边有一道珠帘，里面摆着一架古筝。

周彩莲扶着长裙，从珠帘后面缓缓出来。

“堂哥，堂妹。”周彩莲先与周家姐妹问好，随后看到身旁的余飞，不由娇羞地低头，“余公子——”

“我就说吧，她眼里只有余大哥，根本看不到旁人。”周维宁对着被忽视掉的秦朝暮眨眼，但换来的却是她的笑而不语。

“今日请大家前来，一是为了庆贺堂兄此次安全归家，二来是为了替堂兄谢谢余大哥的救命之恩。”周彩莲为余飞满上酒杯。

“采莲堂姐想得真是周到，我这个亲妹妹都没好好谢过余大哥。”周维宁暗讽道。

周彩莲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维宁妹妹，你我都是周家的人，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那可不敢当，你是周家大小姐，我只是小小的二小姐。”

“宁宁——”周维安低声警告。

“周小姐，你太客气了，我所做的仅仅只是举手之劳。”余飞接过那杯酒，“这杯酒我喝了，如何？”

“余大哥果然真豪杰，来，试试这里的名菜——三鲜笋炸鹌鹑。”周彩莲笑着为余飞添菜。

余飞不为所动，见秦朝暮从入席就未曾动过筷子，转身给她盛了一勺豆腐羹：“这个很滑嫩，你一定喜欢。”相处几日，他连秦朝暮的清淡口味都记得详细清楚。

周彩莲此时才拿正眼瞧了瞧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朝暮：“这位是？”

“朝暮是随我一起来的……”

“哦，原来是余大哥的随身丫鬟啊。”周彩莲自以为是以为秦朝暮只是一个小角色。

余飞面有不快，眼色犀利地对着周彩莲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不是我的丫鬟，是我的朋友。”

“原来如此，都怪采莲眼神不好，见这位姑娘的打扮，还以为……”言语中却多少带点嘲讽之意。

周维宁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心中不悦，这衣服还是自己借给秦姐姐的，结果被周彩莲讽刺了。想与她理论，却被秦朝暮一把按下。

秦朝暮也不生气，只是站起来对着周彩莲：“我自然是无法与周姑娘锦衣华服相比。可再漂亮的衣服，如果穿在不适合人的身上，岂不是暴殄天物。”

“你——”周彩莲未曾想一个小丫头居然伶牙俐齿。

“适才听姑娘弹奏一曲，估计教你的人忘记教你一句‘琴由心生’。要弹出好曲，姑娘还需要努力。”

“真看不出来，平时秦姐姐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一开口骂人都不带脏字。厉害啊！”周维宁小声对哥哥嘀咕。

“姑娘也懂音律，采莲不才，只是随着教习先生学了两三年而已，不过倒是可以听听姑娘的琴声。”周彩莲才不相信，她拜在京都最负盛名的教习先生之下，即使短短两三年，这琴技也是名门闺秀里数一数二的。凭她区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也想与自己比，简直是不自量力。

“姑且一试——”秦朝暮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进了珠帘后面。只见她闭目冥想一会儿，双手缓缓抬高，随后手指灵动地波动着眼前的琴弦，一时间悦耳的乐声响彻众人耳边。

如果说起先周彩莲的琴声犹如流水，那秦朝暮的琴声更胜一筹，就像滴水穿石般地敲打在众人的心田。那琴声先是清澈流畅，随后到了/高/潮/部分，变得激昂壮烈，末尾又回到溪水细流的绵长，听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咦，外面的歌舞似乎都停了。”周维宁发觉四周静悄悄的。

一曲完毕，周维安连忙拍手称赞：“好曲，好曲。没想到秦姑娘真人不露相。”

“周公子过誉了。”

秦朝暮走了出来，只见余飞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没想到你古筝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有机会为我单独弹一曲？”

“来日方长——”秦朝暮眯着眼睛，扬起脸对着他笑颜如花。

余飞心里莫名抓痒，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她得意自信的模样。

周彩莲看着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打情骂俏，心里实在堵得慌，但作为主人还是要笑脸面对。

“没想到秦姑娘的琴技如此了得，过几日不如随我同去参加一些名门闺秀的聚会，说不定还可以名扬京都。”

“不用了——镖局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实在没有闲情去弹琴给别人听。”秦朝暮一口拒绝。

“我看今日也晚了，采莲堂妹，我们就此告辞，多谢你的招待。”周维安起身为大家找了个借口，“楼下的马车就送你回去，我们走路回去，也好消消食。”

“这主意好——秦姐姐，你都不知道夜市可热闹了，平时我都不怎么出来，今日正好有你们在，我们可以去瞧瞧。”周维宁一听可以逛夜市，乐开了花。

余飞与秦朝暮也是第一次逛夜市，立刻有了兴趣。

四人欢欢喜喜地一道前往热闹的夜市，只留下周彩莲一人。

“周小姐？”此时，樊楼的桂姨走了进来。

“何事？”

“刚才周小姐此处传出绝妙的琴声，不知是何人谁弹？”桂姨一脸殷勤地问。

周彩莲知道桂姨明为樊楼的主事，其实是为了京都显贵更甚至于皇宫内院搜罗有才能的女子。当下一番计量，便笑着回答：“是我所弹，不知桂姨有何指教。”

看着眼前的明媚佳人，桂姨心里自然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而余飞几人在夜市里逛得不亦乐乎，刚才那段宴席大家都吃得不尽兴，此刻方才肆意享受。

结果便是周维安与余飞手上多了好串糖葫芦，还有一包吃了一半的糕点。而周维宁拉着秦朝暮还在前头边看边买。

“女人逛起街来，真是可怕。”余飞感慨道。

周维安安慰他说：“宁宁每次出来玩都是这样。”

“难为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孩了，出一趟门，还不玩个够。”

余飞正说着话，突然见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浑身血迹斑斑，举着大刀摇摇摆摆地冲进了夜市。

而正低头看首饰的秦朝暮她们浑然不知——

“小心——”余飞大喊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抛了过去，正巧砸中那人额头，挥起的大刀失了准头，偏了方向。

夜市里本来就人流涌动，没想到出了歹人，众人吓得四处乱窜，局面立刻乱得一发不可收拾。好几个人在逃窜间，不小心被大刀所伤，躺在地上血流不止。

“周少爷——”此时一队穿着衙役服饰的人冲了过来，见到熟面孔。

“余兄，林护卫是府衙里的老人了，一直在夜市周围巡逻守卫。”

“很好，林护卫，劳烦你发动弟兄们将人群有秩序有方向地疏通，切记不可引起骚乱，否则势必出现人踩人的危险。”余飞深知人群一旦失控便会出现踩踏的危险，立刻言简意赅地为林护卫指明方向。

“多谢余兄弟，我这就吩咐下去。”

“余飞，那我们该做什么？”周维安见秦朝暮带着维宁藏在角落，便不再担忧了。

“你帮我引开那男人的注意力，我趁机将他生擒。”余飞吩咐道。

“好——那你自己小心。”说完，周维安便朝着举大刀的男人跑去，凭着敏捷的身手，躲开致命的攻击。

趁着男人分神之时，余飞从后方闪现，扑过去，一把抱住男人，翻身利用自己的脚，死死扣住他的脖子，并将大刀一把夺下。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当街行凶？”林护卫几人立刻上前询问，不想那人却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胡言乱语。

“这人是怎么了？”周维宁见安全了，拉着秦朝暮慢慢走了出来。

可那男人一见秦朝暮，突然一笑，嘴里哼出一段旋律。

秦朝暮当场脸色发白，与余飞一起瞪大了眼珠子看向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