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烟 第15章 第十五章

“周小姐，下个就轮到你了，可准备好了？”王德全隔着门帘对里面的人，轻声说道。

“王掌事，我准备好了。”

而当门帘掀开，王德全却被眼前的情景看呆住了。

“云轩这几日辛苦了。”坐席上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对着司徒云轩，含笑说着话。

司徒云轩立马俯身答道：“微臣为陛下办事，没有辛苦可言。”

原来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官家赵祯。

“朕亲政不久，百业待兴，本不该在这事上费心思。”赵祯环视在场的佳丽，缓缓说道。

司徒云轩却不赞同他此等想法：“陛下的家事也是国事。正如同普通老百姓一般，传宗接代也是要事。再者自陛下登基以来，后宫一直左右不过几人，这次也是重臣商量后决定挑选些有才能的女子来充实后宫。不算坏事。”

赵祯闻言，笑了。

“云轩的口才果然了得，说得朕十分欢喜。”

“多谢陛下。”司徒云轩谢恩。

就在两人说话间，只见一人走了进来。

“咦，这是哪里来的俏郎君？”赵祯一眼就被吸引了。

司徒云轩回身一瞧，心中咯噔一惊。

至于他为何如此惊讶，也不仅仅是他。在场的人所有的视线都被进来的人所吸引。

那人高束发尾，一身素白的练功服，脸上没有一丝脂粉打扮，而是一张素净的打扮，腰间缠着红色的腰带。

“这名女子有点意思。”赵祯眼前一亮，在场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穿华服精心打扮，唯有此人却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女扮男装。

“回陛下，此女子名为周彩莲，来自风云镖局。”司徒云轩为他介绍。

“原来是来自镖局的女子。莫怪乎如此英气。”赵祯许是闻久了女子身上的粉香，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矫揉造作的人，心中自然多了一分喜悦。

周彩莲坐在摆好的古筝旁，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起势。“哗”的一声，开始就展现强劲的功力。左手快速轮指，右手不停地摇指，发出震耳欲聋的曲调。

司徒云轩本来见她今日的打扮，就十分好奇，没想到在她开始弹曲之际，眼底划过一丝寻味，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这首曲子荡气回肠，每一个音符都深深抓住人心，令人觉得激昂且悲壮，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感。

待曲毕，场上一片宁静，片刻之后，众人才拍手赞许。

“陛下——”一旁的小黄门举着牌子看向一言不发的赵祯。

赵祯回过神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周彩莲的名字。

司徒云轩看到了这一切，明白周彩莲这是成功了。

“秦姐姐，你说周彩莲真的会中选吗？”点心铺里，周维宁悄声问道。

秦朝暮包好一包点心，答道：“你这堂姐不一般，是个做大事的人。”在瞧见周维宁瘪着小嘴，好笑道，“怎么不开心了，她若是中选，你们周家岂不是一跃龙门。”

“这福气哪里是我们享用的。到时二房那边指不定多风光了，只怕走路更加气势轩昂了。”周维宁其实不是特别讨厌周彩莲，而是对二房那些人的做法有微词而已。

“别担心，等下个月你哥哥拿回镖局的掌事权，二房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此时，店铺门口的铃铛突然响起，两人转身带着微笑迎客。

“欢迎——”

秦朝暮抬头后，却是一愣。

“怎么，换下官服就不认识本官了？”

“不敢，司徒大人。”秦朝暮给面前的司徒云轩行礼。

“不必了，今日是私事，不用行此大礼。”

“大人还是大人，民女的礼数少不得。”秦朝暮平静地应对。

司徒云轩摆摆手：“也罢，不知秦姑娘可有时间，有些话想私下对你说。”

秦朝暮同周维宁交代了几声，就随着司徒云轩走了出去。

“原来司徒大人真的长得如此好看。”周维宁目送他们离开，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进去。

“那人是谁？”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余大哥？”周维宁回身就瞧见余飞站在身后，“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司徒大人。他找秦姐姐说点事。”

余飞望着远去的身影，一脸深沉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不知大人今日找民女所谓何事？”秦朝暮随着司徒云轩来到一处茶馆雅室。

“你是不是很怕我？”司徒云轩无奈道。

“不敢——”

“那就不要每次都如此着急，品茶需要时间。”

此时有人端上了两杯新茶，司徒云轩将茶盏推近到秦朝暮面前。

秦朝暮无奈伸手接过茶盏，掀起茶盖，抹去上面的茶叶，闻着飘出的香气。

“周彩莲中选了，你可知道了？”

秦朝暮抬眼与他对视，却没有意外的表情。

“你似乎对她很自信。”司徒云轩笑道。

“她是我教出来的，我自然不觉得意外。”

司徒云轩看着她自信的模样：“那曲子选得不错，一下子就抓住机会了。”

但他下一句话却令秦朝暮感到了意外。

“你这样的才华，可想过当一名教习。我可以为你引荐铺路。”

秦朝暮摇了摇头，拒绝这个要求：“不想。你们的规矩太多了。我不想伺候那些未来的贵人。”

“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先回去好好想想，再来回我的话。”司徒云轩饶有兴味地将她的拒绝搪塞回去。

秦朝暮随即闭口不再言此事。

“大人，茶喝完了，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民女先告辞了。”秦朝暮将茶盖子挂在一旁，给对方看清。

“好，那你先走，我还要坐一会儿。”司徒云轩眯着眼睛，听到脚步声远离后，方才再次睁开眼睛，望着秦朝暮喝过的茶盏发愣。

回到点心铺的秦朝暮意外地看见余飞也在。

“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来接你们回去。明日师傅让我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好几天瞧不见你了。”

秦朝暮一惊，问道：“是很棘手的差事吗？”

“算不上，是先前判了流放的那几个。师傅有点不放心，让我过去搭把手。”

听他提及，秦朝暮想起余飞说过那个叫什么刘牧的甚是狡猾，看着颇有点本事，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安。

“那你一定要小心。凡事要注意。”

见她如此紧张自己，余飞一扫方才见到她与司徒云轩走开时的失落感。

“恩，我答应你。”

余飞出远门办事的那天，秦朝暮本来想要去送别，未曾想周彩莲居然派李嬷嬷来请她。

“还未恭喜你呢。”踏进屋里，秦朝暮就瞧见含着笑等着自己的周彩莲。

“是我应该多谢你才对。这些都是官家赏赐下来的，你看着挑几个好的回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周彩莲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那一桌子的首饰和布料，琳琅满目。

“先不急，官家赐你什么名号了？”秦朝暮对这些倒不是特别有兴趣。

“赐了个贵人，七日后就可以入宫了。”

“我对宫中的规矩倒不是特别了解，若是你烦闷了，我这里有一本自己誊写的曲谱，你可以自己弹一弹。”

周彩莲欢喜地收下了这本曲谱，感激道：“第一次见你时，我没弄清楚，还以为你仅仅是个丫鬟。没想到短短月余，你我竟有了这份难能可贵的师徒情谊。你且放心，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必定相报这份恩情。”

秦朝暮送这份曲谱本没想过挟恩相报，但转念一想，她与余飞在此身后若没有个贵人，只怕很多事情也是难以做到。

“好——”

“秦姑娘领了些首饰和布料就离开了。”李嬷嬷将今日秦朝暮来时的情景一五一十说给周文逡听。

“好，你下去吧，小姐过几日就入宫了，你们好生伺候着。”周文逡让李嬷嬷离开后，转而对身边的人讥笑道，“我本以为那女子也算是个清高的人，没想到也是奔着好处来的。”

“二哥，那我们何时行动？”

周文逡的食指轻点着桌面，思索片刻，说道：“是时候了，他们现今应该到了城阳县，你飞书告诉兄弟可以行动了。”

“好咧——”那人应下，随后摸着脑袋问道，“但是二哥，你为何要接下这个任务，现在你家姑娘是贵人了，咱们还需要怕那人吗？”

“说你脑子傻吧，你还是转不过弯来。采莲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如何能助我成大事。那个人就不同了，他手里的权势可以让我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还是二哥想得周到。等我们办好此事，再除掉维安那小子，那整个风云镖局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周维安想要下个月掌事，哼……他还是嫩了些。”周文逡冷笑道，“待我们办完事，找个机会先对付余飞，有他在维安身边，不好下手。”

“是——”

余飞走了才两天而已，但秦朝暮却一直睡不好。夜里总是噩梦连连，惊醒后却是再也不得入睡了。

“瞧你紧张的，余大哥这次是衙门的差事，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周维宁心疼地看着秦朝暮眼底下的黑影，“不是说后天就可以回来了吗？”

“宁宁，我有个毛病，只要我心神不宁，就会出现不好的事情，我真怕……”

“嘘——”周维宁一个指头挡在她的嘴边，“别胡说，一定会没事的，余大哥会平安归来。”

周维宁说得对，余飞还是如期回来了，但算不得平安，他是披着一身的伤回来的。回来后，他一头扎进屋里，紧闭房门，一声不吭。大家都不清楚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飞，你到底怎么了？”秦朝暮担心地轻拍房门。

突然门被打开了，里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拉进屋里，随后又关上门。

“你……”秦朝暮话还未说完，就被余飞一把抱住。

余飞似乎在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抱紧她，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到底怎么了？”秦朝暮即便难受着，却还是轻拍他的后背。

“死了，全都死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秦朝暮抓不住一丝重点。但肩膀上感受到一股湿润。

余飞居然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