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无为见他胸腔鼓动着,眼泪花儿都笑出来了,于是把唇瓣贴在人耳朵边,用凶狠的语气说:
“好哇!敢打趣嵇老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春乔被他钳制住,只能任他挠痒痒肉。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嵇无为怕他笑岔气,便停下捉弄的手。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着看着又贴在一起亲昵,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回到启阳已经是傍晚了,因着大炎没有宵禁,此时的为春酒楼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竟是比元宵灯会还要热闹三分呢。
黑底金字的招牌“为春酒楼”四个大字下,两个店伙一左一右站立着,迎不完的客,鞠不尽的躬。
大堂前的青石板被踩得油光发亮,进出的人流竟在街面上拥塞起来,惹得路过的轿夫连声吆喝借过。
檐下灯笼早早点亮,将整座酒楼照得如白昼般通明。
俩人随着人流往里走,堂内弥漫着百味交织的香气,炖羊肉的椒桂、炸果子的脂油香,全搅在热烘烘的人气里。
跑堂的白巾汉子托着黑漆木盘穿梭于桌隙间,脚尖点地疾走,一声“小心,上菜咯”刚落,冒了热气的卤羊肉已稳当落在桌子中央。
二楼雅间雕花扇门全敞着,丝竹声从四周漫出来。
东间唱的是那西南山歌,南间却有人跟着节拍高歌塞外曲,西边爆发出阵阵轰笑声,想是哪个诨人说到了妙处。
一个穿锦袍的商人举着酒盏倚在栏杆上,与自家娘子望着楼下大堂说笑。
柜台后的管事笔走龙蛇,算盘珠子敲得脆响,见了嵇无为进来也没时间与他打招呼。
嵇无为只得匆匆写了份菜单放于柜台,叮嘱了管事让厨子做些吃食,便拉着李春乔回了五楼。
李春乔看着这盛景,笑道:“日入斗金啊,嵇老板!”
嵇无为停下脚步,逼近他低声说:“反正都是老板娘的。”他说完又拉着人往五楼跑去。
李春乔见他有些急,问:“怎么了,无为哥哥?”
嵇无为神秘一笑,说:“你猜?”
“又买了新衣服让我试?”
嵇无为脚下一顿,侧身看他,怀疑道:“你是不是打趣我呢?”
李春乔:“...无为哥哥,你总是想太多,这样不好,容易劳神,只怕过不了多久,真有人叫你嵇老爷了。”
他话还没完,人已经跑进房间了,嵇无为笑意浓稠,懒散的跟在后面,反手关上门后将人笼在身前。
“宝宝,你说当年要真办了收养手续,你会怎样?”
李春乔搂住他的腰,想了一下说:
“那可麻烦了,虽然我必然会过得很幸福!不用挨饿受冻,也不会再挨打,但我可能不会想着参加科考了,说不定现在还得管你叫爹。”
“非得叫爹?也可以叫哥哥啊,啧!虽说毫无血缘关系,但怎么感觉挺有禁忌感。”
李春乔用脑袋磕了磕他的胸口,软声道:“我更喜欢现在。”
“算了,不想那么多,先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嵇无为单手蒙着李春乔的眼,推着他进了先前住的那间屋子,他放下手把人往前轻轻一推,李春乔看见靠窗的位置多了一张书桌。
上面整整齐齐摆上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而另一边还有摞起来的书籍。
李春乔挪步过去,正是他参加会试需要的书册,全部都是新的,如同他今生的轨迹一般。
嵇无为见他肩头耸动着,走近从后面抱住他,一边为他擦眼泪,一边啄吻脸颊上的红痣。
但小孩哭得更凶了,嵇无为转过他的身子,低头说:“宝宝,别哭了,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买给你。”
“你哪里买到的,据说只有学院才有。”
“中心街的书局有卖,你喜欢吗?”
李春乔点点头,眼里含着水光,他踮起脚贴了贴嵇无为的脸。
嵇无为眉尾一挑,又摁着人亲了一顿!
吃过晚饭,嵇无为去了隔壁成衣店。
赵炎和杨英俩人正在记账,杨英见了嵇无为,一声嵇大哥脱口而出。
嵇无为进了门,笑说:“赵炎比我大两岁,你还是跟着他叫我无为吧。”
杨英心想,你比我大六岁呢,但嘴里说:“好啊,无为”而后转身去泡茶了。
嵇无为坐在赵炎边上 ,问:“装修差不多了吧?”
赵炎忙着手里的活,闻言头都没抬,回他:“还得五日左右,你打算定在哪天开业?”
嵇无为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货架已经摆好了,上面挂了几件男士圆领长袍,是锦缎的,其他还有各种式样的布料,皮革和首饰。
“就十月二十吧,马上年底了,一年中就年前两个月最忙,客单价也相对高一些,这个时间开业刚好赶上,希望有个好的开始吧。”
片刻后,赵炎像是终于忙完,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扭头笑道:“让咱大干一场吧。”
嵇无为摇头表示不行,说:“你这话有歧义。”
人精赵炎被气笑了,他走过去搂着人的肩,低声道:“我说,你别乱发情!喝点草药汤降降火吧,兄弟!”
嵇无为朝他翻了个白眼,挣脱开来,闷声道:“你以为是你。”
这时,杨英端着茶水过来,两人噤声不提了。
三人坐下喝着茶,杨英问嵇无为。
“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嵇无为沉默片刻,说:“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年二月小乔得进京赴考,三月中旬放榜,若是中了,还得参加殿试。”
赵炎插话:“那就定在五月呗,正好不冷不热的季节。”
杨英附和道:“对对对,五月就挺好。”
嵇无为看着他俩,笑了,说:“五月也有些赶了,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况且我还没跟小乔讲过,至于什么时候,听他的。”
赵炎眼珠子一转,说:“那要是小乔考完试看上人家状元郎了呢?”
说完正想看他吃瘪呢,被杨英甩了一捶子。
赵炎龇牙咧嘴:“嗷!媳妇儿,轻点儿!”
嵇无为见他那蠢样,暂时原谅他了。
谁知赵炎不死心非要作,嘴贱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妻管严啊!”
这话嵇无为听着尚且顺耳,只问他:“绣娘找得怎样了?”
“不太好找,英子找了好几天了,绣工好的基本都有固定的店面合作,除非我们高价挖过来。”
杨英点头道:“倒是找了三个了,不过单价都要得比较高,要不请她们直接驻店,开月薪?”
嵇无为觉得可行,说:“那就挑三个绣工最好的驻店吧,再找几个直接跟她们谈合作,一套成衣除了工钱,再拿一个利润点的分成,做得好的年底另有奖励。”
两人一一记下。
嵇无为起身准备回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他决定胡说八道,想看赵炎挨揍。
“赵炎,你还记得在松湖镇经常找你那个哥儿吗?前些天还问你来着。”
正美滋滋喝茶的赵炎倏地抬头,他愤愤瞪着嵇无为的背影,心说你陷害老子!
旁边的杨英阴恻恻看着他,准备关门打狗。
嵇无为慢悠悠的走到街面,满意的听到楼里传来赵炎的鬼哭狼嚎。
他顿感身心舒畅,踱步回了住处。
李春乔伏在桌案上,正在抄写文章,书桌上掌着桐油灯,床头矮柜上也有,还有几个落地灯,此时均被点亮,房间里被照的亮堂堂的。
嵇无为悄悄地走近,微微俯身看他书写,余光蹭着光晕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软的绒毛。
小孩儿纤长微卷的眼睫一动不动,神色严谨,淡粉的唇瓣轻抿着,嵇无为看得牙痒,想咬。
但他怕影响了李春乔温书,于是决定回自己屋洗了澡过来。
哪曾想,他泡在舒适的沐浴桶里睡着了。
被人轻轻摇醒时,嵇无为见李春乔穿一身白色内衫,正笑眯眯坐在边上瞧他。
大概是已经洗漱过了,头发尾端还在滴水,像一只落过水的白色小狗。
嵇无为勾了勾手指,白色小狗不明所以靠了过去,被捏着下巴亲了半刻钟。
而后,李春乔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回了自己房间!
嵇无为吃饱喝足,眼角眉梢都充斥着喜悦之色!他迅速泡完澡,换上睡衣,摸了摸嘴角,像是回味般躺下睡了。
翌日大早。
嵇无为带着李春乔出了门,马车一路向东驶去,很快出了城。
“去哪里啊?无为哥哥。”李春乔问他,自己又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此时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马车驶过一个水坑,溅起的泥水打在路边的野草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嵇无为怕他生病,拉过他的手,把帘子放下了。又用袖子仔细擦掉落在他手臂的水珠,轻声回他:“去拜访一位老前辈。”
“亲戚吗?”
“非也,一个朋友听说你在准备会试,叫我带你去拜访一下那个人。是个一甲进士,但不知为何没有做官,听说他自己办了个私塾,我们过去找他提前了解下流程,请他传授点经验。”
李春乔的狗狗眼亮了起来,他拉过嵇无为的手臂抱在怀里,说:“无为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嵇无为轻笑道:“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对旁人好,你怕是要喝醋了!”
李春乔凑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下,理所应当道:“你知道便好!”
他今日穿了嵇无为心心恋恋的鹅黄色纱袍,明艳的色彩衬得他脸蛋嫩出水!
头发用金黄的发带高高扎起,发尾里还编了两条小辫儿,俊俏得紧。
嵇无为很满意自己的佳作,想把人抱怀里吧,待会儿还得见人,把衣服弄邹了就有些失礼了,于是只得牵着手。
一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东坡学院门外,此处地势平稳,学堂前面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马车从石板桥上过去,学堂后面是一片竹林,再后面是一座连一座的山,最后面是更高的山,仿佛看不见尽头般连绵不绝!
整座学院看起来很是气派,仿唐式风格,青瓦白墙,门口有护院,嵇无为上前递了拜帖,小厮拿了。
“二位稍等,我这就拿给曾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