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 第42章 刀锋所向

第三卷《血沃千里》第九章

顾铁山被正式任命为参谋长的消息，如同在沉闷压抑的营地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质疑者有之，观望者有之，但更多的是在鹰嘴岩幸存下来的战士们那毫不掩饰的信服与期待。

顾铁山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在得到任命后的第二天拂晓，他便带着一身露水回到了营地，将一份连夜起草的《支队近期军事训练与作战方针纲要》放在了杨政委的桌上。

这份纲要语言简练，却字字千钧：

一、现状分析：

·敌强我弱态势未变，日军“铁壁合围”虽暂受挫，但实力犹存，且正强化清剿与渗透。

·我部经此前战斗，减员严重，新兵比例高，缺乏系统军事训练，战术素养参差不齐。

·补给困难，弹药奇缺，不宜进行大规模、长时间正面作战。

二、核心方针：

·摒弃固守、避免硬拼。不以争夺一城一地为目的，不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唯一手段。

·贯彻“小而狠、快而准”的游击战术精髓。以支队、大队乃至中队为独立作战单元，发挥机动灵活优势。

三、具体措施：

1. 强化基础训练：即日起，开展为期十日的紧急军事训练。内容涵盖：山地行军与隐蔽、简易射击要领、手榴弹投掷、刺刀格斗基础、地形利用与简易战术配合。由原二十九军老兵及有经验战士担任教官。

2. 转变作战模式：

·目标选择：专打日军后勤运输队、通讯线路、孤立据点、小股巡逻队。

·战术要求：情报先行，精准伏击。速战速决，一击即走。以缴获弹药、物资为首要目标，不以歼敌数量为功。

·作战单元：以精干小队（十至二十人）为主，配备少量自动火器及充足手榴弹。

3. 情报与行动结合：作战行动必须建立在沈兰君同志领导的情报工作基础之上，确保有的放矢。

杨政委仔细阅毕，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精光四射：“好！说得太好了！一针见血！就按这个办！铁山同志，训练和作战指挥，由你全权负责！”

命令下达，营地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山林间便响起了嘹亮的口令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顾铁山亲自示范如何低姿匍匐通过开阔地，如何利用树木和岩石掩护接敌，如何三人一组进行交替射击和掩护。他将西北军那套简洁实用的拼刺技术加以改良，亲自传授给战士们。

“记住！我们的刺刀，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最快、最省力地杀死敌人！”

“手榴弹不是听响的！看准了再扔，要扔到人堆里！”

“开枪要稳，要准！我们的子弹金贵，一颗要换鬼子一条命！”

他的训练严格到近乎苛刻，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位新上任的参谋长，永远是第一个示范，最后一个休息。他肩膀上的旧伤时常在阴雨天作痛，但他从未表露分毫。

沈兰君的情报网络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王德贵在巨大的恐惧中，还是设法传递出了一条关于一支小型运输队将从黑河镇前往某个前沿据点的信息，虽然不够详细，但指明了大致时间和路线。

顾铁山没有犹豫，亲自挑选了包括小陈在内的十二名军事技能最好的战士，组成了一支精悍的突击队。

“这是我们新战术的第一次实战检验。”出发前，顾铁山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定的脸，“我们的目标，是鬼子运输车上的弹药和药品。记住十六个字：隐蔽接敌，突然开火，速战速决，缴获即走！ 谁也不许恋战！”

突击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密林中。他们按照情报指引，提前埋伏在运输队必经的一段林间道路旁。顾铁山将人员分成三个小组，构成了一个简单的倒三角伏击阵型。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当远处终于传来卡车引擎的轰鸣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辆覆盖着帆布的日军卡车，在一小队约十余名日军的护卫下，缓缓驶入了伏击圈。

“打！”

顾铁山一声令下！

“哒哒哒——！”“砰！砰！砰！”

机枪和步枪同时开火，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卡车驾驶室和护卫的日军！与此同时，几颗手榴弹精准地落在了卡车车厢附近！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日军瞬间懵了！司机当场毙命，卡车歪斜着撞向路边的大树。护卫的日军还没来得及组织有效抵抗，就被交叉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

“上！”顾铁山如同猎豹般冲出，直扑卡车车厢。小陈等人紧随其后，用刺刀和手枪迅速解决了残存的抵抗。

整个战斗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检查车辆，搬运物资！快！”顾铁山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端，一边下令。

战士们迅速掀开帆布，里面是几箱步枪子弹、两箱手雷和一些医疗用品。他们扛起最珍贵的弹药箱和药品，毫不留恋地舍弃了其他笨重物品。

“撤！”

突击队带着战利品，迅速隐入道路另一侧的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从第一声枪响到彻底撤离，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当日军援兵赶到时，只看到两辆冒着黑烟的破车和满地的日军尸体，以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空箱子。

消息传回营地，顿时一片欢腾！他们以零伤亡的代价，缴获了急需的弹药和药品，更重要的是，验证了新战术的可行性！

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士气。随后，在沈兰君源源不断的情报支持下，顾铁山指挥着几支精干小队，如同挥舞着无形的锋利尖刀，一次次精准地刺向日军看似强大的躯体。

他们袭击了日军的电话线路维护小队，剪断了长达数公里的电话线；他们伏击了前往偏远据点换防的小股日军，缴获了武器和粮食；他们甚至摸到日军一个临时仓库附近，用远程狙击和冷枪，骚扰得守军日夜不宁。

这些行动单次规模都不大，但频率高，时机刁钻，让日军防不胜防，疲于奔命。原本气焰嚣张的日军，在黑河周边的控制区内，竟然变得风声鹤唳，不敢再轻易以小股兵力活动。

刀锋所向，并非要与巨兽正面角力，而是游走于其周身，不断削砍其爪牙，放其鲜血，耗其精力。顾铁山，这位归位的将星，正以其独特的战争艺术，在这片血沃千里的土地上，为这支濒临绝境的队伍，劈砍出一条充满希望的生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