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06章 实验体

天泽对鲛带着明显的敌意，谈判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任逸身上。那几只灯笼鱼离开后，海底的光源就只剩下他们手中的避水石，因此任逸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将石头举到身前，方便对方看清楚自己的样貌，清亮的声音在安全通道里回荡着，又通过海水传导到这些妖族的耳朵里：“我们也是妖，和那些人族没关系。”

鲛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嗤笑道：“在水族看来，陆地上的人和妖没有区别。”

“我们用不着证明立场。”见任逸还想再说些什么，天泽按住她的手臂，“从你杀了我师父那时候起，咱们两族就彻底结仇了，你想打一场，那就跟我去海面上打！”

尹巷的遗言里提到过要他们避免妖族内部的分歧，即使……只是为了复仇。任逸看向天泽的眼神中难得的闪过一抹不赞同的意味，现在开战不仅对妖族绝没有好处，即使只是两个妖王之间的私人争斗，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受伤或陨落都有可能让人族渔翁得利。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查清楚鲛的态度，之后再做打算。

任逸释放出治愈力，绿色的光芒飘荡在深海中，仿佛浅海区最常见的藻类，给水族传递了一种令人安心的信号。天泽也在治愈力的包裹下冷静下来，他的目光落在任逸身上，停顿片刻才沉声道：“师父的事情……等事情解决了再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鲛没有在意他言语里清晰的挑衅，反而对他身后的任逸更感兴趣。“你是半神？”

“半神”这个称呼，任逸只听过一次，如果不是鲛提起，她都快忘了植物妖还有这种别称。任逸道：“我是树妖，我们此行是来调查海底爆发的病毒和岛上那群人排放的物质原料的。”

鲛沉默片刻，也许是任逸的身份让他放下了戒备，语气变得平和：“海底的确藏着很多病毒，那是自海洋诞生时就已经存在的，水神将它们封印在海底，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任逸道：“去年，人族爆发了一场病毒，感染者身上会长出鳞片，那显然不是陆地上该有的病毒。”

鲛轻蔑道：“就凭这个？人族用鱼类做过的实验还少吗？看到鳞片不先怀疑他们自食恶果，反倒跑来我这里调查？”

“不只是这个原因。”任逸没有参与过病毒的研究，因此了解的并不多，但天泽同尹巷和云升讨论过，他知道的自然更多，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尹巷不会来这里打扰沉寂多年的水族，“你见过长腿的鱼类吗？”

鲛沉思片刻：“大鲵？”

……看得出来，水族的确常年生活在海中，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族接触过了，毕竟大鲵早在18世纪就已经被认定为两栖动物了。

天泽道：“我说的是人腿，没有鳞片或黏膜，强壮且能奔跑的人腿。”

鲛似乎真的在脑子里想象了天泽描述的“鱼类”，眉头紧锁，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又是实验体吗？”

“实验体？”

“我说过，人族会用鱼类做实验，一些失败品会被投入大海，你说的那东西虽然稀奇，但也符合我这几年见过的实验体特征。”鲛顿了顿，补充道，“在我们来之前缠着你们那几条鱼，就是实验体，但它们的攻击性太弱了，水神仁慈，没有清理它们。”

所以T市的妖人病毒以及森森在河里发现的变异鱼类，真的都是人族的实验产物，与水族无关？可如果毫无关系，这里怎么会有采集成功的记录？天泽不信任水族，但现在除了合作，他别无选择。“既然如此，我们会协助你处理那些采集者，阻止他们继续往海底投放污染，但你要保证看好病毒，陆地上的生物对海底病毒几乎没有抵抗能力，你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多少生灵的性命。”

鲛的神色微变，但敌意并未消退。他原本也在想办法处理那群小偷，但安全通道的存在让那群人总有机会逃走，如果陆地上有人能提供帮助，他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互相怀疑的两位妖王在意识到他们正面对着共同的敌人后，决定暂时达成合作。

就在任逸准备收起树枝，让神力将他们托上去时，一个惊慌失措的水妖以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迅猛”的速度游过来，尾巴摆动得只剩下一条残影。他不顾上礼节，声音尖锐地呼喊道：“族长！不好了！有异族擅闯神殿，无尤大人受到冲击，神殿出事了！”

神殿出事？

任逸和天泽对视一眼，只见鲛脸色骤变，巨大的震惊与恐慌第一次出现在那张冷厉的脸上。他顾不上任逸和天泽还在场，只对随行的守卫们交代了一句“看住他们”，便猛地转头，化作一道暗色的激流瞬间消失在黑暗的深海中。

守卫们紧随其后，原本还乌泱泱围着他们的一群人顷刻间只剩下两个守卫了。他们对视一眼，显然对神殿的状况同样充满担忧，但族长遗漏的事情，他们得处理干净才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任逸看向天泽，现在是离开，还是留下来帮忙？

天泽没有回应，只是面色阴沉，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心理斗争。

压抑的寂静氛围笼罩着在场的四个人，唯有避水石的光芒未减分毫。任逸握紧石头，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刚才报信的妖族已经跟着大部队离开了，她知道留下的两人必然不清楚神殿目前的状况，于是换了个角度询问道：“无尤大人是谁？”

两个守卫不敢多说，只能含糊的回答道：“是水神。”他们说话时，脸上未能完全化形的鱼鳃一鼓一鼓的，看起来诡异至极。

任逸道：“你们跟水神生活在一起？”这倒是和天雪山很像，想来在诛星运动中妖族能保留生命的种子，全是靠着神族的庇佑。

“神明生活在深海区，我们在浅海区，但自从有人族擅自闯入深海挖掘病毒，族长就不定时会带人来这里巡逻。水神给了我们用来抵御海底压力的神力，要不然就连族长都不一定能下得来。”因此今天能在这里遇上任逸和天泽，纯属意外。守卫原本用不着刻意解释这些，但出于对水神大人的尊重，任何误会的言论都需要及时纠正，这是族长曾经特意交代过的。

“那种神力，能分我一点吗？”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没理由对水神的意外坐视不理，况且尹巷的仇恨只与鲛有关，而传说中的水神庇佑苍生，与冰神同为妖族的母神，天泽自然该敬重，“水神的安危关乎整片海域，我们可以去帮忙。”

和两个连武器都没有的小守卫比起来，来自陆地的妖王和半神显然拥有更强的力量，但同时也更具有威胁性。两名守卫交换了眼神，对天泽的态度充满怀疑。这抵抗海底压力的神力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巡逻的守卫每次出发前都会携带两份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他们相互之间也从不避讳借用力量，可眼前这两个妖族毕竟不属于水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一点他们最清楚不过。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们俩就算要反水，在海底行动不便，也不是鲛的对手。”任逸平静的话语首先点明了客观的实力差距打消对方的顾虑，而后才话锋一转，带着一种绝对的笃定，“但有些力量不是靠主场优势就能替代的，我的治愈力不只对人族和妖族有效，对神族也有一定的帮助，眼下水神情况不明，或许会需要治愈力量呢？而且我们帮助水神，也是为了更快查清楚病毒的真相，这对咱们双方都有利，我们为什么放着共同的利益不要，反而要顶着生命危险反水呢？”

任逸的话条理清晰，可谓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两名守卫脸上的敌意明显动摇了几分。想到任逸方才释放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其中一名守卫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另一人示意了一下。

“一颗珠子能用四个小时，你们自己掐好时间。”他们从怀中取出两个浅蓝色的珠子，这是神力的实体化，在避水石的光芒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泽，仿佛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两颗小水滴。珠子被安全通道拦截在外，任逸干脆伸手将它们抓入通道内，看起来，只有被通道内的人带进来的东西才不会受到规则排斥，风神大人当年为了保留两族的互通渠道，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风神不知道海底藏着无数病毒吗？任逸陷入沉思，却很快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只因天泽已经吸收了力量，他朝着通道外面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确认神力将压力隔绝了，这才放心的进入海水中。

任逸紧随其后，却只使用了一半的力量，这是为了确认神力的维持时间，预防天泽身上的神力忽然消失的危险情况。说到底，任逸也不是完全信任那两个守卫的。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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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