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07章 上善若水

在守卫的引导下，任逸和天泽借助水神的力量艰难穿越黑暗的深海，树枝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天泽带着温度的妖力通过枝丫传导到任逸身上，冰冷的海水也变得温暖了几分。在这片陌生的世界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安全保障。

神殿的位置不算太远，却漆黑得毫无存在感。深海中的光源最容易被当成目标，他们知道，这漆黑的围墙只是一种障眼法，神族最擅长玩弄“科学”。

守卫带着他们进入神殿的结界内，障眼法终于被破除，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巨大、古老的宫殿。这里的建筑物是由海底珊瑚堆砌而成，发光的鱼类在其中穿游，动作却并不自在，反而透着一种恐惧——本该圣洁的神殿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狂暴能量的阴影中！

鲛正带领着手下的部队围成一团，任逸踮着脚望过去，鱼群中央是一个耀眼的能量团。那能量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而鱼群们正全力释放妖力，构筑成一道摇摇欲坠的屏障，试图将暴动的能量封锁起来，每个妖族的脸上都挂着担忧与严肃的神情。

“不能让它泄露出去！”鲛的目光朝外看过来，落在了天泽身上，虎妖王的力量实在太出挑，想不注意都难，他低吼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求助的意味，“水神的力量……早就被陆地生物彻底侵蚀了，如果让这力量蔓延，整个海域都会被污染！”

任逸对被污染过的力量极为敏感，她能够感知到鱼群中央那个能量团附近，有个意识正处于混乱状态的女性神明，她周身源源不断的冒着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不像水，倒像是汽油，粘稠得令人作呕。想必这就是水神了吧？

而在水神附近，一个极其寒冷、带着尖锐恶意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刺激着她，理智的约束即将崩盘。奇怪，这力量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紧要关头，天泽一把拽住任逸的树枝，两人朝着鱼群奔去。天泽将自己的力量汇入鱼群，加固着那道屏障，任逸的治愈力则穿过屏障，落在水神的身上。

强大的神明此刻站在宫殿的正中央，双臂张开，身形僵直，那双眼睛看不到瞳仁，浅蓝色的长袍与长发一同在搅动的海水中飘扬着。倘若是寻常的神迹，任逸只会感叹这位神明的圣洁，然而此刻，在她周身飘荡着的暗红色的血液却将这圣洁的一幕彻底撕碎。

治愈力包裹在水神的身上，乍一看像是身上长了一层浅浅的水藻。安神的效果不算太差，暴动的力量虽然只凝滞了几秒，却已经给天泽和鲛留出了喘息的机会，他们趁机合力将那股力量彻底封印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神殿终于恢复平静，水神直直的倒下去，鲛立即冲上前抱住她，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予争大人。”他冷声开口，语气里没有半点对神明的敬意，而是纯粹的警惕与排斥，“好久不见。”

予争此刻正悬浮在空中，冷眼瞧着神殿里混乱的一切。方才刺激水神，令她神力暴走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予争的注意力终于从水神身上挪开，分了一小部分给鲛。“吾正愁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她的语调冰冷得仿佛他们不是旧相识，而是曾站在对立面的敌人，“你杀了吾的信徒，吾此次前来，便是要你为他偿命。”

鲛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此刻比起他和尹巷之间的恩怨，水神的状况显然更值得关注。“大人，我欠尹巷的命自会还给他，但眼下无尤大人身体虚弱，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请容我先为她疗伤！”

予争没有阻止，只是摆摆手，暂时消失在原地。没有对治疗细则的追问，也没有对水神的落井下石，仿佛刚刚制造了那起动乱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原本富丽堂皇的神殿由于刚刚的暴动而变得一片狼藉，水神身下的地面更是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任逸半跪在水神旁边，协助鲛给水神灌输力量，植物妖不愧是半神，纵使是与水神如此亲近的鲛都无法轻松将妖力渡入水神体内，任逸的力量却完全不受排斥，大摇大摆的就进到了水神内部。

然而，妖力反馈的状况却不容忽视，水神体内已经完全被污染侵蚀了，任逸找不到半点属于神明的纯净力量，全部都是病毒、细菌以及一些生化药剂的残留物。如果说水神此刻还剩下什么，恐怕就只有表面的这副空壳子了。

任逸将自身磅礴的生命力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柔和的翠绿色光芒如同阳光下带着温度的草叶，渗透进水神的身体里。她没有试图去净化那份力量，而是尽力去安抚和引导力量在水神体内保持流淌状态。

“无尤大人，您可以放松下来。”任逸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与她以前在医院里给人做手术闲聊时的语气别无二致，病人不分高低贵贱，哪怕是神明，落在她手里也只是个脆弱的、需要照顾的病人，“这片海洋被鲛大人保护的很好，您不用担心，是时候该好好休息了。”

也许是治愈力终于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任逸的话令水神安下心来，鲛能够明显感觉出怀中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陷入了睡眠。他将水神瘦弱的身躯轻轻抱起来，向任逸和天泽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后，想着神殿的寝宫方向走去。

再往里就不是外人能进的地方了，任逸和天泽很默契的停留在原地，没有跟进去。鱼群中的众妖族心有余悸的撤下了妖力屏障，对两位外族妖表达了感谢。

冰神和水神之间的过往并没有被记录在任何一本书籍上，因此纵使是闲到博览群书的天泽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十分不解。原本神明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但如果不搞清楚情况，冰神下次再对水神下手的话，他们连劝阻的话都想不出来。

鲛已经离开了，好在水族还有其他活的比较久的妖对那位冰神有些印象，其中长寿的鲸鱼最为著名。在天泽的询问下，几条鲸鱼化作耄耋老人，围坐在一起，他们断断续续的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神殿的危机，妖人病毒的源头，乃至水陆两族关系的紧张，其根源远比任逸想象的更加复杂，这一切都直指两位神明之间的理念冲突与人类对海洋犯下的罪孽！

无尤和予争原本是一对姐妹，无尤以其与世无争的处事态度和温润仁爱的性情，被上一任水神选中，继承了族长之位，成为当之无愧的水神。而予争和桑榆在那时候也都是水族的一份子，他们常年生活在深海中不问世事，予争管辖太平洋海域，予争则协助处理大西洋的事务。

19世纪的工业革命无疑给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其中海洋受到了严重污染，大西洋的水质大不如前。予争受到水质的影响，性格也变得暴躁乖僻，她受够了人类源源不断排放的垃圾，决定将那些垃圾攒起来，一并投放到人类社会，让那群蝼蚁自食其果。然而，就在她真的攒好了疾病，准备趁着下雨天实施报复计划时，无尤却阻止了她。

无尤所在的太平洋海域同样也受到了工业革命的影响，但也许是因为这影响远没有大西洋那么糟糕，又或者是无尤的性格使然，她并没有记恨人类，而是默默吞下了海洋中的垃圾，连带着予争准备投放的那份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予争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惊，当时海洋中的妖族与神族分为两派。激进派支持予争的提议，他们认为应该制造一起海啸把垃圾扔回岸上，让人类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而保守派则认为无尤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大海包容万物，区区人造垃圾而已，又不是多么过分的东西，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就报复人类。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环境污染从来都不是“小事”。

随着一些本身体质就比较弱的海洋生物的陨落，予争彻底被人类激怒了。她与无尤大吵了一架，发誓如果无尤不改变她那害人害己的懦弱性格，两人今生都将再不相见。

单方面的争吵之后，予争离开了海洋，去往陆地，寻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雪山。她带着包括桑榆在内的族人们在那里繁衍生息，水系的力量在寒冷气候中逐渐变异为冰系，予争果然是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看望过无尤，只一心待在山上，那座山这就是天雪山的前身。

“等等。”任逸出声打断了这个漫长的故事，“既然冰神大人已经立誓不再回来，这次是怎么回事？”

天泽道：“有两种解释，一是冰神大人为亲情妥协了，而是誓言的前提条件已经不成立了。”

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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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