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05章 手札

下落的时间过得很慢，当任逸的双脚终于触及海底时，仿佛踩在了一片无法着力的泥沼中。她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幸亏有天泽扶了一下。

神力通道在感知到两人下落到海底盆地后立即升起一股更加强烈的浮力，将他们往上托，任逸赶紧伸出树枝嵌入海底坚硬的岩石中，这让两人暂时不至于被神力推上去，要不然就得再来一轮了。

他们周身是绝对的黑暗，唯有避水石仍旧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勾勒出了附近极其有限的安全范围。世界上最深、最恐怖的海沟就位于这片海域，好在距离他们的位置间隔了很远，目力所及处的海沟仍旧散发着恐怖的气息。在这片绝对安静的区域内，他们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师父，你确定古籍上记载的水族领地就在这里？”任逸心说这地方也太危险了，她自己倒还好，铁桦树的抗压能力足以承受4000米深的海底压力，但天泽是绝对不可能从安全通道里出去的，一旦离开这里，他恐怕瞬间就会被海底巨大的压力碾成肉末，“这附近已经看不到任何活物了，水妖王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潜到这么深的地方吧？”

天泽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找到了正确的位置，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地方还是得亲自探过才知道。“我的妖力可以伸出去，但范围有限，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任逸当时撒下来的一把种子并非全部都处在安全通道内，有些种子孤零零的飘到外面被鱼类吃掉，只有极个别幸运的种子没有被吃，但由于他们的密度极低，也无法真正下落到海底，通常就直接飘到海面上去了。因此，现在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任逸自己身上。

任逸点点头，植物妖的沉稳性格在此刻显现出来，有避水石在，她一个人也不会太害怕。她特意生出了几根较粗的树枝将天泽紧紧固定在原位，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安全通道。海底的压力让她的手指动作受限，但也仅此而已，她摘下手腕上的野葡萄挂在天泽脖子上。“我走了。”

“注意安全，别走太远。”天泽叮嘱道，“遇到危险就用避水石画圈，我能看见。”

任逸踏出安全通道，在海水的浸泡下，她走了两步之后感觉自己似乎轻了一些。她的动作很慢，避水石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氧气，为她照亮了周围的地形。

她沿着一个方向往前走，时不时的回头看天泽，确认自己没有走出太远。没过一会儿，她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力量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呼唤着她。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任逸知道自己不该再往前走了，深海中的生物尚未完全被人类发掘，也许其中藏着一些能够影响人心智的东西，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但水族的总部就在这片海底，除了那股力量外，任逸实在没有头绪。

赌一把？倘若她真的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困住，至少天泽能看到她的危险信号，尽快逃离深海。至于她自己……海底的低压和低温已经让她感到一丝不适，在完全没有营养物质的空间中，她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片刻的犹豫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任逸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永远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小树了，她不甘心往回走，无论是什么，她总要去看一看。

跟随着那股神秘力量的指引，任逸缓慢向前挪动脚步，最终停在了一片软泥前。越来越近了，她能感受到那种力量就被埋藏在这片软泥中，然而比探寻到真相的喜悦先一步到来的是失落。受一些影视剧的影响，任逸心中的水族总部就算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最起码也要像天雪山那样纯净圣洁，而不是被埋藏在一片毫不起眼的软泥下面。任逸很清楚，自己找错了方向。

海底的压力抑制了新枝芽的生长，任逸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力量才成功伸出树枝，潜入那片软泥。

没过一会儿，树枝的尖端碰到了某个算不上坚硬的东西，任逸将它挖出来。随着表层的泥土被水冲淡，她看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手札。先前感受到的那股强大而又古老的力量就是从手扎中散发出来的。

树枝小心地将手札带回到任逸面前，她尝试触碰，却并未受到力量反弹，随手翻动了几页，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至此，她才敢断定手札上的这股力量似乎没有攻击性，只是包裹在它周围形成了一层防水膜。

再往远处走就会彻底脱离天泽的妖力感知范围了，任逸不能轻易冒这个险，只好先原路返回。

“这是什么？”天泽远远的注意到了任逸手中多出来的一本书，上面的能量波动陌生而精巧。封面上的文字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但依稀也能辨认出似乎与上面海岛居民们使用的本土符画有些相似。

任逸回到安全通道内，终于看了一眼天泽。此刻天泽坐在地上，粗树枝将他半个身子围起来，像是一颗巨大的老树根。“我觉得像是之前那批采集者留下的东西。”

天泽环视四周，并未发现任何类似的遗留物。“那群人训练有素，大概率不会把重要的东西随意丢弃在外面。即使是不慎被海底的暗流冲到了远处，他们也照样可以利用那套专业的潜水装备把它捡回来。”问题就在于那套装备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承载此处压力的，可是箱子里确确实实有一些用于在海底采集物资的铁锹和撬棍，太平洋中心可没有浅水滩。

任逸道：“难不成，这东西是很多年前被某个妖族或巫族先祖扔下来的？”考虑到其中简易潦草的陌生字符，这个猜测显然比前者更合理。

无论是什么东西，任逸既然已经捡到了，就绝没有随随便便再放回去的道理。

她将手札小心收好，正准备换个方向继续探索，海底的寂静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水流打破了！

四周的黑暗顷刻间被点亮，这光芒比他们手中的避水石更加耀眼，也更加危险。天泽立即凝聚妖力防身，尽管鱼类无法进入安全通道，但谁能保证海底的妖力也同样会被隔绝在外呢？

出乎意料的是，点亮这片黑暗的并非某种人造光源或是具有威胁性的妖力，而是几只灯笼鱼。

灯笼鱼……怎么会出现在海底？

这些鱼与他们认知中的鱼类有着细微的差别，任逸似乎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某种特定的情绪。

“它们……”任逸猜测道，“是妖吗？”

妖族之间可以通过妖力来区分彼此，任逸好歹在天雪山住过一段时间，对于这种区分方法可谓是相当熟练了，但眼前这几只鱼身上却感觉不出妖力，只有它们头顶的光芒透着异常的光亮，提醒着他们保持警惕。

这几条鱼绕着安全通道转了几圈，它们试图闯入，却不出意外的被神力隔绝在外，看起来有些无措，只好悄无声息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任逸伸出一根树枝试探着朝其中一条鱼戳了一下，长相怪异的鱼身体也是硬邦邦的，它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回过身撞了几下树枝。

“它身上的确没有妖力，但……这种感觉很奇怪。”任逸在脑子里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憋出一句相对客观的评价，“像是被改造过。”

天泽道：“有威胁吗？”

这话问的很谨慎，任逸却觉得有趣，反问道：“您比我厉害，怎么会感觉不出它们的意图呢？”

天泽无奈道：“我是问，它们是否对你有威胁。”至于天泽自己，这世上能威胁到他的东西可不多见。

任逸一时间无法反驳，她用树枝再次戳了戳鱼肚子，试图激怒它们。随着她的动作，这群鱼被吸引过来，张开嘴试图咬断树枝。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而陌生的力量自黑暗深处袭来，顷刻间打散了鱼群！

妖力的余波震断了任逸的树枝，她立即收回手。

没过一会儿，妖力的主人从黑暗中渐渐浮现出身形。先是围成一排的妖族守卫，他们手里握着形状酷似鱼叉的骨制武器来到通道前站定，目光警惕地盯着任逸和天泽。紧接着，它们从中间划开一条通路，一个身形高大、披着深色盔甲的男人从通路的另一头走过来。

他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威压，令人胆寒的鳃裂从脸颊一路延伸到颈侧，随着他的呼吸而缓慢波动着。“陆地上的不速之客？”

天泽从他身上那标志性的鳃裂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水族的妖王，他的杀师仇人，鲛。他几乎立刻爆发出全部的妖力朝着鲛打过去，然而，虎妖王的力量在海底受到了限制，那力量落在鲛身上不痛不痒，他像是早就料到了天泽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甚至都没刻意格挡。

“你是尹巷的徒弟吧？”鲛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而恼怒，身影依旧冷冰冰，却带着海底特有的回响与震动，“是和那群人一样来这里挖掘宝物的？”

那群人？天泽果断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几个采集者。

鲛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憎恶：“那群人盗取海底的矿藏，猎杀我的子民，还擅自向海中倾倒那些垃圾，扰得这里不得安宁，你们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已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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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