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04章 浮力

石门内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任逸与天泽的预料——长桌的一端堆放着数不尽的资料和文献，另一端则是一堆贴有危险化学品标志的集装箱。

任逸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专业的潜水装备、铁锹、撬棍和绳索，箱子内飘荡着金属和橡胶的味道。她对这些工具逐一进行了检查，肯定道：“这些东西款式先进，保养得很好，但是上面的品牌logo全部被刻意磨掉了。看来有人在这里进行过需要长时间下潜的深海活动，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配备氧气瓶，而这种撬棍……我只在挖海胆的教学视频里见过，效率很高。”

在这个与世隔绝、看似还生活在原始社会的荒岛水下，却出现了如此突兀的现代化装备，这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漂流者馈赠”来解释了。

“你学挖海胆干什么？”天泽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手写的文件，上面是潜水作业的工作人员编号、下海日期以及某种物质的采集量，“他们在采集一种目前不能公开的东西，首先排除海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同学的期末考试字体设计……是以海胆为原型的。”没错，就是姚颜，她有段时间似乎很喜欢海胆，曾拉着任逸看了一整天的视频，只为了理解海胆的内核与其形态精髓，“最后老师给的评语是‘锋芒毕露’。”

“……那很扎心了。”

这间屋子完全被神力包裹，从这里向外看，敞开的石门犹如神话故事中的水帘洞，给人一种幽静自得的感觉，而这样一个清净的地方实在不该沾染世俗的诡计和算计。任逸关上石门，不去看外面的景象。“这里应该有继续走下去的通道。”

“目前唯一有可能开启通道的，就是墙上的那个机关。”天泽扬起下巴，示意任逸去看墙壁上凸起的一个小石块，“这东西按下去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倘若接下来的路更加凶险……”

“再怎么凶险，咱们也不能就此退缩，这是通往海底的唯一一条路了。况且既然那些采集者能活着往返这里，想必里面必然有求生的办法。”任逸看了一眼箱子里的潜水服，她原本还考虑过要不要穿上这些衣服，但一个奇怪的预感令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两人对视一眼，天泽示意任逸去按动机关，整个房间里的神力顿时开始闪烁，房间也随之晃动着。他立即拽住任逸的树枝，任逸也将两人包裹起来。

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石门对侧的墙壁缓缓向两边滑开，门后出现的并非先前那种漫水的阶梯，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平滑通道。通道用神力支撑着，人手可以轻易穿过去触摸到海水，但海水无法涌进来。

“像是个真空般的升降电梯。”任逸借着避水石的光亮观察片刻，这通道深不见底，内部散发着海底特有的幽冷气息，“里面没有海水的压力，但是也没有浮力，人跳下去恐怕会直接摔死，难怪那箱子里有绳索。”

“绳索有多长？”

“目测……100米。”

“咱们刚才走下来的那段路恐怕连100米都不到，加上绳子才200米，而太平洋的平均深度在4000米以上，这还不算那些海沟。”天泽顿了顿，忽然道，“你知道幸存者偏差吗？”

说白了就是，只有能活着回来的工作人员才能带回他们所需要的物资，因此文件中记录的全是幸存者的工作内容。只要有一个人曾活着回来过，就会给人一种跳下去绝对不会死的错觉。

天泽朝着通道伸出手去试探了几下，无奈道：“早知道该让森森下来的，她最起码会飞。”

“既然风神创造了这个通道，没理由会让人直接跳下去送死。”任逸思索片刻，从发梢上拽下几颗种子，这是她秋天特意保存下来的，桦树种子的重量与羽毛类似，从高空坠落受到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先试试吧，希望不要被鱼吃掉。”她说着，让天泽也将一部分妖力附着在上面，而后将种子从通道抛下去。

这些种子打着轻柔的漩涡，缓缓飘落，直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两人闭上眼睛，感知着它们周围的环境变化……

天雪山上，千里迢迢返回来取解药的鹰族青年回到部落后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向族长交代了尹巷大人的死讯。他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返程的，却没想到一路上并没有受到水族的阻拦，似乎他们对这个“报丧”的信使格外宽容。

天泽特意交代了不必隐瞒，尹巷身死的消息如病毒般在整个天雪山蔓延，勾起了数不尽的不安与**。满月在收到消息后立即召开了会议，只有两项内容。一是警告各族安分守己，不要动些不该有的心思；二是让人通知云升尽快制备病毒的解药，给狮王送过去。原本一个狼王坐镇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鹰王顺势提供了协助，这场会议才进行的相当顺利。众人对于鹰族的介入没有任何异议，鸮族离开后，鹰王本就有望跻身四大妖王之列，一些小部落也都乐见其成。

会议结束后，满月将鹰王和那名青年留下来商议协助天泽的方案，却不曾想，原本平静的大会堂忽然间涌入了一股熟悉的力量——冰雪冻结了不远处的一把椅子，而椅子上渐渐显现出了予争的影子。

冰神眉头紧锁，显然也知晓了尹巷的事。

“大人！”三人顿时起身，朝冰神行了一礼。神明通常不会参与他们的决策，哪怕是战争时期，冰神最多也只是提供了一个避难所，因此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神明会主动出现在大会堂里。

还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

“你方才说……尹巷为谁所害？”予争锐利的目光越过两位妖王，落在了那个鹰族的无名小卒身上。

大会堂里的气压瞬间冷得几乎要把人冻死，那青年颤颤巍巍的开口：“是……水族的妖王，鲛。”

“鲛？”予争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最终在无尽的记忆中找到了一条鲨鱼的影子，是曾经常跟在姐姐身边的那条小鲨鱼？

对于鲛能成为妖王，予争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但要说他害人，予争却是绝对不信的。姐姐不会害人，鲛作为她的亲信，自然也是最听话的。

“解药不必寻了，吾亲自去太平洋瞧瞧。”

种子飘落下去，任逸和天泽坐在通道前闭着眼感知下落的轨迹，铁桦树将两人裹起来保持着体温恒定。片刻后，任逸睁开眼睛时，恰好对上了天泽的视线——他们同时发现了通道内的异常现象。

天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是神力。”

风神的性格果然有些“恶劣”，这通道前100米是纯粹的自由落体，但在100米处有一个临界点，神力会从下方托举着种子，减缓下落速度。而下落到海底盆地后，那里存储的神力会将种子再次“吹”上来，永动机也不过如此了。

“这就是前人的智慧啊。”

天泽从箱子里翻出绳索，在通道旁边的石柱上固定好一端，另一端系在两人身上。保险起见，任逸另外将树枝缠绕在两人腰上，防止绳索断裂。

随着树枝的不断拉扯生长，他们沿着通道以一种恒定而令人安心的速度缓慢下落。

天泽完全放松了身体，任由任逸吊着，避水石的光芒吸引了深海中的鱼类，好在有神力屏障，这些鱼与海水一样无法进入通道。“我以前环游世界，去过X国，那里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水族馆。你知道的，老虎会游泳，但不擅长长时间潜水，我又没有潜水艇的驾驶证，所以想看看鱼也只能通过那种办法了。”

任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混合着新生草木特有的清甜气息：“今天咱们也算是来着了。”

成功下潜到绳子的最大极限后，他们果然感受到了神力的托举，两人浸泡在这种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量中，任逸长时间生长的疲惫感也略有缓解。“可以解开绳子了吗？”

天泽测算了神力的充盈程度，率先解开了绳子，整个人漂浮在神力中，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下落。

任逸为了保存力量，将树枝收回身体里，只留出一小部分捆在天泽的手腕上，随着他一起下落。

两人如同沉浸在粘稠的蜂蜜中，避水石的光芒照亮了深海，也照亮了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奇鱼类。

“我只认识这个，叫灯笼鱼。”任逸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巨大鱼群，“小鱼喜欢成群结队的游，这样可以吓退捕食者。”

天泽的目光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被忽然出现的一条蝰鱼挡住了视线。这鱼身形细长，头顶也带着一个小灯笼，布满利齿的下颚夸张地张开，像是被他们手中的光亮吸引了。天泽与它对视了一眼，虎妖王的威压吓得它静止了片刻，而后扭动着身子如幽灵般悄然游开。“这鱼长得……”一言难尽。

任逸轻笑：“越往深处走，咱们看到的鱼也会越奇怪。”

一般人见了深海鱼，难免要被它们吓到，还好他们不是一般“人”。

已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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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