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135章 第 135 章：黄叶错落

仇翎睨了她一眼，“没有，我才不感兴趣。再而，烟儿千叮咛万嘱咐我这是给湘儿你的生辰礼，我不能偷看。”虽是这般说，但她眸子却屡屡不受控制的望向那话本。

尚在药王谷时吟烟便喜好编写一些女子与女子间的小故事。最初是以她与仇翎为主角，后面变成了时茗与柳子衿，既为消遣亦为满足她对仇翎那尚不能言的情愫。季湘知晓此事是在得知吟烟对仇翎心生爱慕不久。

吟烟并未打算避着她，有段时间季湘甚至成为吟烟“御用”的话本评鉴官。

离开药王谷后吟烟对此愈发乐此不疲，她嗅出了其中的商机，由她之手所出的话本遂渐渐在市井传开，许多同她一般好这口之人慕名而来，不惜花重金求一文。她笔下的人设亦不再局限于现实之人。

她开始尝试各种小众刺激的人设。像是什么庶母与嫡女，宫妃与宫女，神鬼与凡人，又或是更为禁忌的关系。季湘手中这本便是她从颍州回宫前托吟烟特意写的，主角自是基于季湘与楚景宁。只此一本，除了吟烟外便只有季湘可见。

吟烟亦是因此猜出了季湘对楚景宁的心思，她并未大惊小怪，毕竟比这更让人血脉喷张的设定她都写过。从颍州回来那一路她从季湘口中积攒了不少情节，她才思泉涌，抵达郢都后便在群芳阁闭关造文。

她奋笔疾书，终于是在中秋之前赶出了这篇文。

仇翎过去并非未看过吟烟所写的话本，但这般避着她的还是头一次。她一直都知吟烟与季湘有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小秘密瞒着她。她从未问过，不论是吟烟还是季湘，但这并不代表她心中不吃味。

这种感觉自那夜因萧芸让她与吟烟坦诚相见，表明心意后便再收不住。颍州一趟她本是未料到会再见到卫江离的，不过万幸又见到了卫江离，这让她确定季湘喜欢之人是卫江离。

昨夜和吟烟的缠绵虽来得有些措不及防，但确实是在仇翎的预料之内。

仇翎垂眸望向杯中的茶水，其内好似浮现昨夜在浴斛内所见的一幕。那布满吻痕的酮体是她得意的杰作，亦是她刻意而为。谁让那勾人的丫头趁她喘口气的功夫便提起了让她给季湘捎话本之事！

她不好生将她折磨一番都无法泄气。

仇翎脸上染了红，她口干舌燥，举杯灌下一口茶后出神的揉起右手。

季湘将话本挡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略带调侃的眸注视着仇翎，她眉眼弯弯，“仇姐姐的脸好红哟！莫不是想起烟儿了？”她轻声笑着，“仇姐姐昨夜……”

她话未落地仇翎便从凳上蹿起，她嗔了季湘一眼道，“湘儿若是无旁的事我便先出去了。”她同手同脚的去拉屋门。

被撂下的季湘捧腹而笑，“仇姐姐走这般快作何？湘儿适才只是想说仇姐姐这面色瞧着比以前要好上不少。没想到烟儿来了郢都，这医术要远比在师娘身前时有长进~”

仇翎羞赧地回头，“湘儿若是再提，下回便叫烟儿寻旁人带话本去。”她逃也似的拉门走远。

季湘望着她趔趄的背影强憋着笑。

院中的贸笠三人见及仇翎气呼呼的模样皆摸不着头脑。小桂子用手肘戳戳喜儿，后者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笤帚递去，指向院中的落叶。小桂子苦哈哈的点头。

喜儿满意地朝季湘屋内奔去，“三殿下。”

季湘将话本塞到了枕下，她理了理衣裳应声。“何事？”

喜儿道，“不，不是喜儿。是榕妃娘娘，昨夜榕妃娘娘来寻过三殿下。”

只不过她那时与楚景宁在宫外逛灯会。

季湘怔愣一息迈步出屋，她边走边问，“榕妃娘娘可有说寻本殿下作何？”

喜儿颔首，“榕妃娘娘来时满身狼狈，手中捧着两块不成样的，额……饼？”她觉得那东西好似亦不能称之为饼，但她亦想不出还有何能代指的名称。她接着道，“喜儿瞧榕妃娘娘该是特意为中秋佳节来寻三殿下的。只不过娘娘在得知三殿下离宫了后便未多留，喜儿便叫小桂子将娘娘好生送回了宫。”

她觉得此事该当与季湘禀一声的。

季湘颔首看向贸笠。后者提起两屉糕点迈步而来。三人出了曲台殿先朝着冷宫的方向拐去。入秋过后冷宫内外愈发萧瑟，喜儿将一屉糕点透过门缝递到了曾萍萍手上。季湘此来依旧未能见到安慕青。

但万幸她在曾萍萍的口中得知安慕青近来情绪已是稳定下来，平日里除了念佛外再未有旁的事做。安慕青吃斋已久，于她而言，冷宫的膳食与彼时那清汤寡水的萝卜粥也无甚差别。

季湘叹了一口气嘱咐曾萍萍，“母妃这处还要你与石芳多照拂，你们放心，本殿下会尽快想法让母妃回到钟粹宫。”

曾萍萍重重的点头，“萍萍明白，三殿下亦不易，娘娘这处三殿下便放心，只要萍萍与石芳尚喘着气便不会离开娘娘半步。深宫凶险，三殿下亦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当心。”

季湘应声退了几步。

喜儿复上前。曾萍萍脸上已没几两肉，二人没了过去相见时针锋相对的架势。

她嘴硬道，“你与石芳可都要坚持住了，万不能早韶妃娘娘一步先倒下了去。你若倒下了，我日后可就没人吵嘴了。你莫要忘了在浣衣局那时我还挨了你一巴掌，你要好好的，等出来了我还要再打回去的，我喜儿可万不是吃亏的人！”

她傲气的轻哼了一声，眼角的泪却是滚了下来。

她们都清楚这冷宫最是磨人，那饿死的、冻死的、扛不住的、疯了的皆大有人在。

曾萍萍热泪盈眶，她转身靠在门后，抬眸望向院中那棵枯死的老树，“行啊！”

喜儿抹泪退离。三人继续朝着安宜宫的方向而去。

安宜宫内不见宫人，经久失修的宫门上早已锈迹斑斑。喜儿上前半步推门，老绣的宫门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树头停歇的乌鸦受惊，展翅飞离。

院中黄叶错落，三人踏步其上。

屋中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季湘循声而去。她甫一推开屋门便被漫天的粉尘呛退，蹲在一只木箱前的榕妃闻见脚步声依旧没有反应。

季湘挥袖扫去粉尘，视线从榕妃身上移开，她环视着屋内陈设，目之所及唯“脏乱”二字可以形容。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距自己上回来方多久，怎就又成了这幅模样。

桌上的两块“饼”吸引了季湘的视线。

季湘行至桌旁朝内唤了一声，“榕妃娘娘。”

“太子妃！”榕妃闻声从地上站起扑向季湘，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一如那夜在枯井前初见。她紧紧抱住季湘，“太子妃特来看本宫，快，快坐。”她痴笑着拽着季湘坐于凳上。

满桌的狼藉让榕妃怔了一息，她忙见桌上的“饼”揽入了怀里，用臂袖将桌面擦了又擦。她回头从架子上摸出一个不知怎么会出现在那的食盘。她将“饼”放在食盘里，满心欢喜地放回桌上。

季湘见她要往屋外奔，忙伸手将人拽住，“娘娘去何处？”

“茶。太子妃来，本宫去煮茶。”她心急得紧，奋力挣开季湘束缚奔向院中银杏树。季湘紧随其后，再看去时榕妃正跪在那银杏树下刨土。彼时的乌鸦去而复返，它不再畏人，围着榕妃来回蹦跶。

榕妃嫌烦地挥开它，她责备道，“你听话些，莫要这般小气。”

季湘近身方看清榕妃刨着的是一个茶壶。她蹲地抓住了榕妃的手腕，喜儿递上帕子，她接过不厌其烦地擦拭着榕妃的双手。

榕妃不断回头看向那茶壶，“煮茶。”

“不要了，脏了。”季湘将她拉起带回屋。贸笠打来清水，季湘为榕妃擦拭着面上泥垢，榕妃依旧不死心，“太子妃渴，要煮茶，煮茶。”

季湘有些无奈，“我不渴。”

榕妃闻声安分下来，她眉眼含笑望着季湘。后者被她盯得发懵，她噙笑问，“娘娘这般盯着我作何？我可不似你这般满脸的泥。”

“好看。”榕妃歪着脑袋去摸季湘的脸，季湘侧身退开了些，她抓住榕妃手嗔道，“都是泥，娘娘不洗干净可不许碰我。日后不许刨土了，不然我可不来寻你了。”她将榕妃的手按在盆舆里。

清水漫过她的手腕很快变得浑浊。

榕妃闷闷不乐偷瞧季湘面色，“不刨了不刨了，太子妃笑笑。”

季湘睨了她一眼唇角浮现一抹笑。

枫林尽染，雁过留声。

晴华宫内，一身劲装的皇帝满目哀愁的坐于榻边，榻上躺着的赫然是丽妃。女子面容不佳，她强撑着精神回视楚弘，“陛下莫忧，臣妾自幼体弱，这般抱恙在榻的时候数不胜数，臣妾静养几日便可。今岁便当臣妾福薄，不能伴陛下离宫行猎。”

“无妨，行猎不在今朝，待你身子骨好些了，明岁再伴朕去亦是可以的。就是国丈那处许是得再寻机会了。”

唐娇娇火急火燎地从屋外奔了进来，皇帝闻声快手握住女子娇弱无骨的掌心，女子面上是一闪而过的厌恶。

“娇娇听闻姐姐昨夜突然抱恙……”她话还未说完便瞧见榻边的楚弘，她忙见礼，“臣妾失礼，臣妾给陛下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