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现实的危机感冲淡。
她今日下山并未刻意隐藏行踪,消息很可能已经被赵乾知晓。如今她剑伤未愈,修为又远不如赵乾,若此时被他找上门来强行索要灵石,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必须尽快布置防身手段。”
陆芷珩摸着怀中仅有的几块下品灵石,目光渐冷。她从不把自身安全寄托于他人的仁慈或疏忽上。
想她陆芷珩前世无父无母,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上来,吃了多少苦头,才挣得那一点立足之地。
她早已发誓此生绝不再忍气吞声,谁都别想让她受委屈,换了个世界也一样!
根据原主的记忆,不远处的鸡鸣山里似乎就生长着一株“聚灵草”,这仙草是炼制多种高阶丹药的辅料,若上交给宗门,足以兑换一颗让所有练气期弟子疯狂的筑基丹。
一个计划迅速在她脑中成型。
她绕道前往鸡鸣山,在山下那条通往可能存在聚灵草区域的必经小道上,仔细勘察地形。借着微弱的星光,她选定了一处两侧有天然岩石夹道的狭窄路径。
“此地甚好。”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接下来,只需想办法将赵乾引来此地,便可请君入瓮。
……
第二日清晨,陆芷珩心口的伤在外用伤药和微弱灵力滋养下已好了大半。她正准备尝试运转这个世界的修炼心法,熟悉一下力量体系,就被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打断。
“陆师妹!听说你受伤了,师兄我特地来看望你!”门外响起的,正是赵乾那故作关切的声音。
来了。陆芷珩眼神一凛,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打开房门时,已是一副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虚弱模样。
“多谢赵师兄关心。”她声音细微,带着恰到好处的气弱。
“不用谢,你我本就是同门师兄妹,我关心你不是很正常?”
赵乾假笑着,目光却毫不掩饰地在屋内扫视,最后落回陆芷珩身上。
“只是最近师兄我修行到了紧要关头,急需灵石冲击瓶颈。听说此次参与燕城之战的外门弟子,都有三块灵石奖励。陆师妹,你的那份……还没去领吧?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奖励给原主的灵石,陆芷珩确实还没领,若不是赵乾提起,她几乎忘了这茬。看来这三块灵石,才是赵乾今日“探病”的真正目的。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怯懦与讨好:“我……我知道师兄醉心修炼,不敢耽误师兄。灵石我稍后便去领来奉给师兄。只是……只是我忽然想起,我早年曾偶然在鸡鸣山深处,发现过一株疑似‘聚灵草’的灵植……”
“聚灵草?”
赵乾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贪婪与喜色,身体都下意识前倾了几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欺压的废物师妹,竟然能给他带来如此惊人的消息!
若鸡鸣山真有聚灵草,兑换到筑基丹,那三个月后的内门选拔,他赵乾就十拿九稳了!相比之下,那三块灵石简直不值一提!
“烦请师妹为我带路!”他急不可耐地说道。
陆芷珩脸上适时地露出为难与痛苦之色,轻轻按住心口:“咳咳……师兄,我也很想亲自为您带路,可惜我重伤未愈,实在无力攀爬山路,恐怕会耽误师兄的大事。不如……我将那聚灵草的具体位置画下来,师兄修为高深,亲自去寻,定然手到擒来?”
赵乾略一迟疑,但想到内门选拔在即,时间紧迫,加上对筑基丹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也好!你快画!”
他没有任何疑心。他印象中的陆芷珩,本就是一个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被他骂了都不敢还口的废物。这样一个懦弱的人,哪里敢有谋害他的心思?
陆芷珩依言画下路线图,那条路线,精确地指向她布下《七绝剑气阵》的狭窄山道。
赵乾一把夺过图纸,仔细看了两眼,确认路线清晰,便再也按捺不住,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转身匆匆离去,仿佛慢一步那聚灵草就会长腿跑掉。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陆芷珩脸上所有的怯懦与虚弱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的淡漠。
她很清楚赵乾为何如此急切。
赵乾无依无靠,在外门挣扎了二十年才有今日修为,若此次内门选拔再失败,赵乾恐怕要再等三年,他已经等了太久。
所以,任何能增加筑基几率的机会,他都绝不会放过,哪怕其中可能蕴藏风险。
“贪婪,总是最好的诱饵。”她轻声自语。
估算着时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料想赵乾已经出发,陆芷珩也悄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平静地推门而出,向着鸡鸣山方向走去。
她要去亲眼确认,这赵乾的下场。
与此同时,燕城南千里之外,某处荒芜山谷的上空,风云激荡,灵气紊乱。
两道强横无匹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一**冲刷着这片天地,搅得谷中飞沙走石,林木摧折。
“云无垢!你当真是了不得!竟然将我逼到这种境地!”
一声饱含怨毒与疯狂的厉啸划破长空。
夜流光凌空而立,一身绣有暗金流光丝线的玄色宽袍在疾风中猎猎狂舞,墨发飞扬,更衬得他面容俊美近乎妖异。
只是那双猩红的瞳孔中,此刻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偏执。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名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女子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却无半点生机。
不远处,云无垢静立虚空,周身纤尘不染。他眉如远山骨若玉雕,容颜清俊如谪仙。
一袭素白道袍在狂暴的山风中,衣角发丝竟纹丝不动,仿佛有一层无形无质的结界,将一切纷扰隔绝在外,唯余一片令人心静的沉谧。
“我也不想逼你。”
云无垢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可叶昭云本是我派叛徒,又身负弑师之罪。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
他缓缓伸出右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有微光流转。
“狗屁!我才不管这些!”
夜流光神色癫狂,周身魔气汹涌,“她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云无垢看着他那近乎疯魔的情态,白色剑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你竟如此执着,真是可笑。”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划。
“铮——!”
清越剑鸣响彻云霄,他身侧悬浮的无尘剑骤然爆发出泠泠寒光,剑身震颤,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纯白匹练,直取夜流光首级!剑光过处,连肆虐的狂风都被一分为二,留下短暂的真空轨迹。
夜流光嘶吼一声,周身魔气瞬间凝聚成一面厚重的暗色盾牌,硬生生挡在剑光之前。
“轰!”
巨响震耳欲聋。暗色盾牌应声破碎,剑光虽被削弱大半,余势仍狠狠撞在夜流光身上。
“噗——!”
夜流光身形剧震,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抱着叶昭云的手臂也不由得一松。
云无垢眼神微凝,抓住这瞬息即逝的破绽,身形如鬼魅般欺近,一掌轻飘飘印向夜流光胸口。
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蕴含千钧之力,掌风所及,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夜流光伤重之下,再难抵挡,受此一击,抱着叶昭云的手彻底松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下方深不见底的山谷直坠下去。
“云无垢!你夺我爱妻,我必杀你!云无垢!!我必杀你!!!”
充满刻骨恨意的咆哮声从急速下坠的身影传来,在山谷间回荡,凄厉宛若怨鬼哭嚎,久久不散。
云无垢并未追击,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那杏色身影,轻轻将其揽入怀中。
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苍白却依旧美丽的容颜,目光落在她白皙脖颈间那道细窄而致命的剑伤上时,淡漠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她竟是自刎而死……”
当年叶昭云为了夜流光,不惜叛出师门,与正道决裂,世人都以为她终将成为魔宫的女主人,风光无限。可她,为何又会选择自尽?
这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被压下。他不再停留,脚下无尘剑光华大盛,托起他与叶昭云的尸身,化作一道璀璨流星,瞬息间消失在天际。
良久,幽深的山谷底部,乱石堆中,一只手艰难地伸出,扒住一块岩石。
夜流光挣扎着坐起,又是一口淤血咳出,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红瞳,燃烧着更加炽烈的疯狂与执念。他颤抖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盏样式古朴的油灯,灯盏如莲,灯身刻满诡异符文,此刻,灯芯之上,正跳跃着一簇微弱却顽强不肯熄灭的幽蓝火焰。
看着那火焰,夜流光激动得浑身发抖,仰天嘶喊:“成了!上古禁术成了!”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眼中充斥着巨大的困惑与焦躁。“不对……叶昭云没有从她的尸身中复活,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猛地双手捧住古灯,不顾自身重伤,疯狂将所剩无几的魔元注入其中。本命魂灯得到力量滋养,那簇幽蓝火焰猛地一涨,随即,一道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灯焰中袅袅升起,颤巍巍地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正是清风派所在!
夜流光死死盯着那条光线,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混合着希望与毁灭的复杂情绪,让他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可怖。
……
鸡鸣山,某处陡峭的悬崖边。
山风带着凉意,吹动崖壁缝隙间顽强生长的杂草。一株通体碧绿、叶片呈星芒状的小草正随风轻轻摇曳,草叶周围,隐隐有淡薄的灵气汇聚流转。
正是兑换筑基丹的灵植——聚灵草。
不远处,一场激烈的搏杀已近尾声。
赵乾手持一柄精钢长剑,身上外门衣服多处破损,沾染着血迹与尘土,他脸色发白,呼吸粗重,显然消耗巨大。
他的对手,是一条形貌怪异的妖兽,蛇身鸟翅,通体覆盖着腥红色的鳞甲,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一只翅膀被斩断大半,软软垂落,身上多处剑伤深可见骨,嘶鸣声都变得有气无力。
这头练气期大圆满的“赤鳞蛇鸟”善用火系法术,喷吐的烈焰极为难缠,赵乾能与之拼到两败俱伤,已是手段尽出。
在距离战场更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陆芷珩悄然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