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府的日子像一碗温吞的白水,淡得让人发慌。白小柒白日里对着庭院里的青砖黛瓦数遍纹路,夜里听着更鼓敲得单调,连风掠过檐角的声音都透着沉闷。
这般困在金丝笼里的日子挨了半月,她终是按捺不住,趁夜深人静,揣了把小巧的银簪,顺着墙角的爬藤悄摸翻出了府墙。
夜色如墨,街巷寂静无声,只有月光洒下淡淡的清辉。白小柒踩着青石板路往前走,正觉新鲜有趣,却在巷口转角处撞见一抹蜷缩的黑影。她心头一跳,借着月光细看,竟是个身着铠甲的少年将军,肩头洇出大片暗红,脸色惨白如纸,正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小鸠将军。
“你……”白小柒刚要开口,数道黑影便从暗处窜出,手中长刀泛着冷光,直扑小鸠将军而来。“杀!”冰冷的喝声划破夜空,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势劈下。小鸠将军强撑着起身格挡,怎奈伤势过重,几招之下便节节败退,手臂又添新伤。
白小柒吓得浑身发颤,却本能地捡起脚边的石块砸向刺客。这一举动顿时将刺客的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一柄长刀调转方向,直逼她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小鸠将军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刀锋划中后背,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刺客步步紧逼,刀光剑影间,白小柒只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时,远处忽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和火把的光亮,“殷督公驾到——”的呼喊声穿透夜色。
只见沈督公身着玄色蟒纹袍,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后禁军手持火把,顷刻间将小巷围得水泄不通。
刺客见状心知不妙,想要突围,却被禁军死死拦住。沈督公目光如寒刃扫过现场,瞥见满身狼狈的白小柒和重伤的小鸠将军,眉头紧蹙,沉声道:“拿下所有刺客,一个不留!”
禁军蜂拥而上,刺客们虽拼死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制服。
殷桢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刺客尸体,眸色沉沉:“刺杀朝廷命官,胆子不小。”他转头看向白小柒,指尖捏了捏她的手腕,“跟我回府,这趟浑水,你既闯了,就得说清楚。”
白小柒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侍卫搀扶着浑身是血的小鸠将军,忽然明白,这场深夜出逃,意外将她卷入一场阴谋。
督公府的夜灯重新亮起,将回廊照得明晃晃的,却驱不散白小柒心头的寒意。她被殷桢半拉半扶地拽回府中,散乱的发髻、沾了尘土与草屑的裙摆,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场深夜出逃的荒唐。
书房内,烛火跳跃,映得殷桢的侧脸棱角分明。他坐在主位上,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光如鹰隼般锁在白小柒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说吧,为何私逃出府?又为何会恰巧遇上小鸠将军遇刺?”
白小柒攥着衣角,指尖泛白。她不敢隐瞒,低声道:“府里日子实在无聊,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没想过会遇上这些……至于将军,纯属偶然。”
“偶然?”殷桢挑眉,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压迫感,“京城深夜,刺客环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偏偏撞进这场谋杀里,你觉得这话,能让人信?”
她仰头望着他,眼眶微红:“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根本不认识那些刺客,也没想到会连累自己……”话未说完,委屈的泪水便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殷桢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指尖微微一顿,心头那股怒意竟莫名淡了些。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沉声道:“暂且信你。但此事牵连甚广,在查明真相前,你不得再踏出督公府门半步!”
白小柒被小芸带去梳洗,殷桢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想起方才她落泪时的模样,心头竟有些异样的触动。这场突如其来的谋杀,似乎让他与这看似娇弱的七公主之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督公府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殷桢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玉狐狸令牌,指尖摩挲着令牌背面深刻的“萧”字,眸色沉如寒潭。
这是从现场搜到的物件,玉质温润,雕工精巧,却透着一股阴鸷之气。“萧”字让他骤然想起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的萧王,表面忠君爱国,暗中拉帮结派,意图很明显,架空皇帝的势力。
若明着调查,定会打草惊蛇。哪里也不好下手,殷桢沉吟半晌,脑海中突然闪过白小柒惊惶却又带着韧劲的模样——她不易引人怀疑;且她目睹遇刺现场,对刺客有模糊印象,倒是个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