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海鸥:我们的春天未曾到来 第42章 蒲公英骑士

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撒了一层碎金子，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微风拂过，岸边的芦苇丛沙沙作响，细长的叶片彼此摩挲，仿佛在低声交谈。几只蜻蜓掠过水面，翅膀在阳光下透出淡淡的蓝，又忽地窜进芦苇丛里，消失不见。

远处的河岸线蜿蜒曲折，野生的菖蒲开着淡紫色的花，簇拥在浅水处，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小簇水花，又迅速钻回深水。河对岸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轻轻扫过水面，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泥土松软的河滩上，散落着几块被水流磨圆的鹅卵石，有的青灰，有的泛黄，像是被河水精心挑选后留下的宝物。一只白鹭单腿立在浅滩上，歪着头打量三个孩子，仿佛在好奇他们要做什么，直到小榆儿兴奋地跳了一下，它才振翅飞走，雪白的影子掠过水面，消失在远处的树影里。

空气中混合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芦苇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腥味，是夏天河流特有的味道。阳光晒暖了岸边的石头，李柏川光脚踩上去时，能感受到微微的热度从脚底传来。

三个孩子站在波光粼粼的河岸边，阳光在"冒险号"崭新的木板上跳跃。小榆儿突然挺直她瘦小的身板，把沾着泥巴的凉鞋并拢，模仿着镇长剪彩时的腔调："咳咳！现在，我宣布——'冒险号'下水仪式，正式开始！"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王磊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作业纸，上面还沾着午饭的油渍。他装模作样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用新闻联播主持人的腔调念道："根据《国际航海法》第...第..."他偷偷瞄了眼纸条，发现上面只画着歪歪扭扭的军舰，"呃，反正很重要的一条！新船下水必须接受祝福！"说完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差点栽进河里。

李柏川强忍着笑，举起那瓶喝了一半的橘子汽水。"按照电视上演的，得砸瓶..."他作势要往船头砸，突然停住，"等等，这汽水还剩大半瓶呢。"他拧开瓶盖咕咚喝了一大口，"不能浪费，去小卖部要走上半小时呢。"

"哎呀你们太不专业了！"小榆儿急得直跺脚，红色凉鞋陷进河滩的淤泥里。她弯腰摘了朵蒲公英，踮着脚把绒毛吹向船头，结果大部分都糊在了王磊脸上。"这是仙女祝福！"她理直气壮地说，完全无视王磊在拼命打喷嚏。

王磊揉着鼻子，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他从裤兜深处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五毛钱硬币，"我爸爸说，新船下水要丢硬币才能平安！"其实他爸爸只是在闲聊时提过一嘴远洋货轮的事。

"真的假的？"李柏川狐疑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那枚2001年硬币。

"当然是真的！"王磊挺起胸膛，"我爸爸可是...可是..."他卡壳了，因为他爸爸其实只是个做五金件的。

小榆儿已经兴奋地翻遍所有口袋："我也要丢！"她掏出一颗玻璃弹珠、三粒水果糖和半块融化了的巧克力，最后选了那颗最亮的弹珠。"这是海神的珍珠！"她郑重其事地宣布，结果手一滑，弹珠"扑通"掉进河里。"...提前献给河神了。"她讪讪地补充。

李柏川取下那枚一直戴着的硬币。阳光在铜币上流转，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说的话，轻轻把它放在船头。"这样应该够吉利了。"他说，声音比平时轻。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同时伸手按在小船上。"一、二、三！"他们齐声喊道，用力一推。小船晃悠悠地滑入水中，激起的水花溅了他们一身。王磊的"国际航海法"纸条被打湿，墨迹晕染开来；小榆儿的新发卡掉进了河里；李柏川的裤脚全湿了。但他们谁都没在意，只是看着那艘歪歪扭扭的小船稳稳地浮在水面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成功了！"小榆儿尖叫着跳起来，结果踩到湿滑的石头，"扑通"一屁股坐进浅水里。王磊笑得前仰后合，没留神自己也滑倒了。李柏川想去拉他们，结果被两人一起拽下水。三个落汤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惊飞了岸边的一群白鹭。

河水温柔地托着他们的小船，阳光把每一滴水珠都变成钻石。在这个充满稚气却又无比郑重的仪式之后，"冒险号"开始了它的第一次航行。

三个孩子湿漉漉地站在河边，眼睛却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冒险号"在水面上轻轻摇晃，阳光在蓝色的船身上跳跃，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它真的浮起来了！"小榆儿拍着手蹦跳，水珠从她的羊角辫上甩出来，"我就说我的美人鱼祝福有用！"她得意地抬起下巴，完全忘记刚才蒲公英绒毛糊了王磊一脸的事。

王磊抹了把脸上的水，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我的硬币管用！你看它漂得多稳！"他弯腰捡起一块扁石头，朝小船旁边的水面打了个水漂，"咚"地一声，水花溅在船身上。

"喂！别打翻我们的船！"李柏川急忙喊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卷起湿透的裤腿，赤脚踩进浅水区，小心翼翼地拉住系在船头的绳子。"我们得做个锚，不然漂走了怎么办？"

"用我的凉鞋！"小榆儿二话不说就要脱鞋。

"别别别！"王磊捏着鼻子往后跳，"你的臭鞋子会把鱼都熏跑的！"

三个孩子笑作一团。小榆儿追着王磊要拿凉鞋蹭他，李柏川拽着绳子笑得直不起腰。河面上，"冒险号"随着他们的笑声轻轻晃动，像一只听懂玩笑的小狗在摇尾巴。

"我们明天就正式起航吧！"小榆儿突然宣布，双手叉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我要当船长！"小榆儿踮着脚去够并不存在的船舵，手指在空中画着大圆圈，"左满舵！右满舵！"

王磊蹲在岸边，用树枝轻轻拨动小船："醒醒吧，这船就比澡盆大一圈，我们三个上去直接变潜水艇了。"

李柏川拽着拴船的麻绳，若有所思："老厂长的图纸上写着，载重不能超过......"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反正最多坐两个人，还得是瘦子。"

小榆儿立刻鼓起腮帮："那怎么办？我们说好一起冒险的！"

河面泛起细小的波纹，三个孩子的倒影在水中轻轻摇晃。王磊突然拍了下脑门："我们可以轮流啊！每次两个人上船，一个人当岸上指挥！"

"那现在谁先试航？"小榆儿眼睛亮晶晶的，手指已经悄悄勾住了船沿。

李柏川解开凉鞋带："我和王磊先吧，我们体重差不多，船不容易歪。"见小榆儿要抗议，他赶紧补充，"你在岸上当灯塔，用镜子给我们发信号！"

"成交！"小榆儿从口袋里摸出她的小镜子，阳光立刻在镜面上跳起舞来，"但下次必须换我！"

王磊已经小心翼翼地跨进船尾，小船立刻剧烈摇晃起来。"哇啊！"他慌忙抓住两边船舷，"这比骑自行车还难！"

李柏川屏住呼吸，像走平衡木似的慢慢挪进船头。小船吃水线顿时下沉，河水几乎要漫过边缘。两个孩子僵着身子不敢动，活像两尊落水的石狮子。

"开船咯——"小榆儿在岸边有模有样地挥舞树枝，"本灯塔宣布，你们现在位于......位于......"

"位于快要翻船的边缘！"王磊哭丧着脸喊。小船随着他的动作又晃了晃，吓得李柏川赶紧抓住他的脚踝。

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个男孩紧绷的背上。渐渐地，小船停止了摇晃，随着微波轻轻起伏。李柏川试探着松开一只手，撩起河水泼向王磊："看，平衡了！"

"别闹！哎哟！"王磊的惊叫很快变成了笑声。小船在他们的小心调整下，开始缓缓漂向河心。岸上的小榆儿举着镜子，镜面反射的光斑追着小船跳跃，像一只银色的蝴蝶。

这个下午，他们发明了新的游戏规则：小榆儿在岸上用镜子和口哨导航，两个男孩轮流搭档划船。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计划着明天的冒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扑通"的声响，像是在偷听他们的秘密计划。

河岸边的芦苇随风轻轻摇摆，仿佛也在点头赞同。

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而"冒险号"的旅程，也才刚刚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