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醉氧 第3章 Chapter 3

姜暖瑜停在别墅路边，没直接给纪萌打电话，而是选择发消息向小安确认地址。

果然——

纪萌的别墅号码是“6F”，而小安最开始给她发的是“F6”。

小安微信连着发来好几条抱歉，姜暖瑜属实无奈又无语，但这事情又没严重到需要发作的地步。

她只好说没关系。

她很快找到正确的地址。她到时，纪萌正在露台看日落。

姜暖瑜没多解释找错别墅的事，纪萌也没问，两人直接谈公事。

和她预想的一样，纪萌对这次的采访稿很看重，向她交代了几个关键点，要求她必须满足赞助商没说出口、但杂志社一定要达到的要求。

她一一记下。

和纪萌沟通完毕，姜暖瑜直奔冯沙沙约定的烟花派对现场。

派对就设在沙滩边一块超大的木栈平台上，四周用圆木围了栏杆，沿栏绑着灯带。此时天色已经稍稍暗下来，灯带的光亮也开始有了存在感，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

姜暖瑜在栏边的位置看到了冯沙沙，她正举着手机摆表情自拍。

她抿唇一笑，朝她走过去。

临海处视野开阔，景色的确极好。

远处海天相接，晚霞仅剩了薄薄的一层，却很饱和、很亮，像白昼里猫的瞳仁。

海风不小，远处海面起了细碎的波纹，近处的阵阵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在岸上。

冯沙沙对什么都有新鲜感，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去那，拿着手机不停地拍。

相比之下，姜暖瑜倒显得有些脱节。

她一直在座位上喝酒，偶尔托着腮，目光随人流游移。

欣赏完刚拍的一组照片，冯沙沙又被远处的人群吸引着跑开了。

姜暖瑜望一眼她去的方向，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口喝尽。

一阵带着果味的酒气从鼻腔反上来，她眯了眯眼，拿起酒瓶准备再倒一杯。

一只举着同款瓶子的手探到她酒杯上方，替她倒了半杯。

她动作一顿，顺着那只手往上看。

是个陌生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拢得整齐，脸也不算难看。

他指指对面的椅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位置上还有冯沙沙吃过的蛋糕杯碟，明显之前是有人的。

但姜暖瑜还是挺客气地说：“不好意思，那儿有人了。”

“现在不是没有么？”

男人轻轻一笑，兀自在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半杯酒，“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一起喝一杯？”

姜暖瑜实在没心情应付，也不想太不留情面，只沉默移开视线，想着不搭话对方就该识趣走开。

没想到男人又说：“我看你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咱俩不如一起，聊聊天……”他颇有意味地顿了下，补了半句话，“之类的。”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姜暖瑜眉心一蹙，扫了眼他面前的杯碟，冷淡道：“我没兴趣。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同伴的。”

“看到了。”男人挑眉了然一笑，话语也更直白，“但那不也是个女生嘛。来度假，你应该会想要个男人来陪着，不是吗？”

姜暖瑜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被这龌龊轻薄的言辞气得说不出话。

这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懒得再给，拿起包包起身就走。

“哎——”

男人在身后喊了她一声，姜暖瑜头也不回。

快步走出派对场地后，她顺着步道走了好一截路才停下。

刚才走得太猛，酒劲冲上来头有点头晕，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她扶额缓了缓，等那股劲过去了，往身后看了一眼，不料刚才的男人竟然跟了上来。

她只好继续往前走，想甩开他；可男人走得更快，没多远就追上她。

“你想干嘛？”姜暖瑜回头，警惕道。

男人伸出手往下压了压，说：“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姜暖瑜仍提防地瞪着他。

“我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可以先保持联系啊。”男人笑了下。

姜暖瑜扫了眼周围，这里不像派对现场那么热闹，她不留情面的拒绝都少了些底气。

她吞了吞嗓子：“我、我说了，我没兴趣。”

“我们可以先聊聊看啊，兴趣不就是在接触中产生的嘛。”男人说。

姜暖瑜一时语塞，她不想搭理，但更怕刺激到他，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她正想着要不要假意答应他，先回到派对场地再说，余光里，原本空无一人的步道忽然多了一个正在靠近的白色身影。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盯着来人。

梁齐一身白色T恤短裤的运动套装，正沿着步道跑步。

姜暖瑜看清来人是梁齐，更是一眨不眨地用眼神揪着他。

梁齐感受到她的目光，抬手按了下腕上的运动手表，放慢脚步朝她走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看一眼旁边的男人，礼貌淡笑：“姜编辑。”

他记得她的姓氏。

姜暖瑜短暂讶异，紧接着是喜悦，还有些紧张。

刚才被陌生男人纠缠的恐惧瞬间消失无踪，心里莫名就觉得安全，只剩心脏在耳边砰砰直跳。

她略一颔首：“梁先生。”

旁边的男人一看两人认识，气势登时矮了一截。

然而，此消彼长。

姜暖瑜下意识往梁齐那边挪了小半步，转向那男人，冷静道：“不好意思，我对交朋友真的没兴趣。这边挺冷清的，你这样跟着我，我有点不安，可以保持距离吗？”

梁齐听言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瞟一眼梁齐，忙道：“噢，可以，可以的。那不打扰了。”说完朝派对方向回去了。

等人稍走远些，姜暖瑜彻底放松下来，道了声：“谢谢。”

梁齐随口问：“怎么到这儿了？”

姜暖瑜指了指远处亮光的木栈平台，说：“本来在烟花派对的，刚才他……我就……”

梁齐也是无奈：“哪儿有被骚扰了还往人少的地儿跑的？”他往派对方向看一眼，“你一个人吗？那里头没保安吗？”

姜暖瑜实话实说：“同事当时不在。保安……我没注意。”

梁齐看她一眼，说：“我跟你一起走过去。”

“……”姜暖瑜着实意外，张口结舌，“太麻烦您了吧……”

梁齐没跟她磨叽：“不麻烦。走吧。”

姜暖瑜于是没法再推辞。

只不过，两人一路无话。

离木栈平台很近时，她便没再让梁齐“护送”了。

她停下，转身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了。谢谢你，梁齐。”话出口了她发觉不对，连忙改口，“呃——不……梁先生……”

梁齐大概也是头一回被只见过一次的人直呼姓名，看着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但只一瞬便恢复寻常，倒不像介意的样子。

“客气。”

姜暖瑜又抬眼望向他。

和白天采访时的形象稍有不同，此刻的他额角挂着薄汗，有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头，满是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

她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胆子才这么大，竟然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梁齐没多琢磨她格外直白的眼神，正要告辞——

“咻——咻——”

远处突然传来锐耳的破空声。

沿海的方向，枪黑的夜空骤然炸开几朵鸢尾形状的烟花；几声爆裂后，五色的光焰缓缓向四周铺散。

姜暖瑜吃惊到微微张开了嘴巴。

她还没见过这么大型的烟花！

震惊之时，那些飘在空中的花儿们，又各自迸出道道细碎的流光，在空中渲染开，铺满了天幕。花瓣蓬松柔软，仿佛只用双眼便能感知那毛茸茸的触感。

她被眼前盛大而美好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将视线移向梁齐。

他微仰着头，也在看烟花。只不过和她满脸惊艳不同，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烟花不断变换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他起伏的侧脸轮廓与黑夜勾出一道清晰的界限；一处处彩色的高光点在他高挺的鼻梁、眉峰与下颌。

而他的眼睛，仍是那么亮，与火光相比也毫不逊色。

姜暖瑜觉着心跳得厉害，仿佛要撑破胸腔、蹦出喉咙，浑身的血液随着心跳搏动横冲直撞地往头顶涌。

六年前的那个平安夜，和遗憾混杂在一起的感情忽然复现。

她想起来了——那种感觉是心动。

她喜欢心动，不喜欢遗憾。

如果在感受到心动的那刻就可以说出口……

那她就更喜欢了。

想法刚冒头，她脱口而出：“梁齐，我喜欢你。”

梁齐的目光在空中停顿了下，而后垂眸看向她。

他薄薄的眼皮微垂，视线很轻，锐利的黑眼睛却像能穿透人心。

但也许是那股酒意，也许是头顶的烟花盛大到足以忽略掉其他感受，她眼睛亮亮的，与他对视。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喜欢他。

很久之前就喜欢过，现在又重新喜欢了。

“我喜欢你。”她很小声地又说了一遍，为此刻，也为曾经她的心动。

梁齐也看着她，却没立刻回应。

对他有意的女人，要么企图展现魅力或能力与他并头比肩，要么想方设法迎合他的喜好以求青睐。

他对这种强目的性、精心算计的行为并无看法。但无论哪种，他都见多了。

眼前人这般，上来就把底牌亮得干干净净，坦荡到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反馈，着实新鲜。

他没说话，似乎点了下头，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

浮在空中的巨幕烟花渐渐熄灭、下坠，夜晚一点点回归本色。

一缕火药味钻进鼻腔，姜暖瑜的理智开始回笼，回过味儿来，意识到她刚才行为的不妥。

“我刚才说的……会冒犯到你吗？”

梁齐一听更觉得有意思，眼皮一垂看回来，见她眉眼低垂，似乎是真的担心。

他轻摇了下头，说：“不会。”

她明显松了口气，小声：“那就好。”

梁齐不禁问她：“如果我说会，你怎么办？”

她瞬间慌张，哑口两秒，如实道：“如果您一定追究，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又赶紧补充，“但如果可以，不会追究还是最好了，杂志社很重视这次合作……”

梁齐极轻地笑了一声。

姜暖瑜便知他并未在意，稍稍放松；抬眸看见他唇角还未散的那抹笑意，她莫名又被推了一把。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她问。

“当然。”他又说，“我说了不会。合作安全。”

姜暖瑜：“……”

他后半句是和她开玩笑了吗？

姜暖瑜于是得寸进尺：“那除了合作，在我已经说了喜欢你的前提下，还可以见面吗？”

果然，梁齐沉默了。

他看她片刻，不答反问：“你想见我吗？”

她一怔，抬头望他。和他话语中的松弛不同，他眼中的情绪却不甚明朗。不冷淡、不轻佻；不是无动于衷，又看不出明显的波澜。

但她还是点点头：“嗯。”

“那就见面吧。”他很快说。

姜暖瑜恍惚了一瞬，心头随即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欢喜。

她以为，是她的主动让他们之间有了交集。

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让渡主动权，只是梁齐选择保留的一贯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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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