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四年夏,林泽宇要参加京城县学的入门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县学考《论语》注疏和对句,他对着朱熹的注疏,越背越糊涂。
“淮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注疏,我背了三天还记混!”林泽宇趴在谢淮安的书案上,把《论语集注》翻得哗哗响,“先生说注疏要一字不差,可我总把‘朋’的注疏和‘友’的弄混。”
谢淮安放下手里的户部卷宗,取了张宣纸,飞快画了张导图:“你看,‘朋’和‘友’在注疏里是两个意思——‘朋’是‘同门曰朋’,指一起读书的人;‘友’是‘同志曰友’,指志向相同的人。”
他在“朋”下面画了个小圈,写“同门→读书→悦”;在“友”下面画了个圈,写“同志→行道→乐”:“所以‘有朋自远方来’是因读书相遇而悦,‘四海之内皆兄弟’是因志向相同而乐——这样一拆,就不会混了。”
林泽宇盯着导图看了半晌,拍着大腿笑:“原来这么简单!我以前总把两个注疏堆在一起背,越背越乱。”
谢淮安又教他用“关键词串联法”记注疏:“把‘朋’的注疏里,‘同门’‘学问’‘相聚’这几个关键词挑出来,串成‘同门来学,相聚为悦’,比背整段话好记。”
接下来的十日,林泽宇每日都来谢府,跟着谢淮安画导图、记关键词。县学入门考那日,他走出考场时,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淮安,考的注疏全是你教我记的!对句我也对上来了,先生出的‘春风拂柳绿’,我对的‘秋雨润花红’!”
谢淮安笑着递给他一杯凉茶:“等放榜了,我请你吃桂花糕。”
三日后,县学放榜,林泽宇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名次在前二十——林府上下都乐坏了,林夫人特意让人送了一篮新鲜的水蜜桃到谢府,说是“谢小公子的功劳”。
谢承看着榜单,对柳氏笑道:“泽宇这孩子,以前总被张秀才说资质平平,现在跟着淮安,倒是开窍了。”
“都是孩子们互相帮衬。”柳氏剥了个水蜜桃递给谢淮安,“下个月淮安也该进县学了,正好和泽宇做同窗。”
谢淮安咬着水蜜桃,心里却在盘算——县学里有不少世家子弟,其中就有原书里和原主作对的几个纨绔,还有林泽宇的嫡兄林博文。原主当年在县学里,就是因为和林博文起冲突,才落下“骄纵”的名声。
他必须避开这条路。
九月初,谢淮安和林泽宇一同进了县学。县学的书院建在京郊的青山脚下,进门是“明伦堂”,后面是藏书楼,两侧是学子的斋舍。
他们被分在同一个斋舍,同舍的还有三位学子: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王景明,吏部尚书家的庶子赵彦,还有一个是寒门出身的李秀才。
王景明是个自来熟,见谢淮安和林泽宇进来,立刻起身招呼:“早就听说谢家嫡长孙和林家小公子是好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谢小公子的导图解经,连国子监的先生都夸呢!”
谢淮安拱手行礼:“不过是些小聪明,让王兄见笑了。”
林泽宇也跟着拱手:“以后还请王兄、赵兄、李兄多指教。”
赵彦性子冷淡,只是点了点头;李秀才则有些拘谨,连忙回礼:“谢小公子、林小公子客气了。”
几人刚收拾好行李,就听见斋舍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宝蓝锦袍的少年带着几个仆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少年面如冠玉,却带着几分傲气,目光落在林泽宇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林泽宇,你也配进县学?不过是靠母亲吹枕边风,走了后门罢了。”
林泽宇的脸瞬间红了:“林博文!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
谢淮安心里一沉——这就是林泽宇的嫡兄林博文,原书里第一个陷害原主的反派。
林博文瞥了谢淮安一眼,语气更傲:“谢淮安?听说你总帮着这个庶子?谢家也是名门望族,怎么和庶子混在一起,不怕丢了身份?”
谢淮安没生气,反而笑着拱手:“林兄这话就错了。县学是读书的地方,不分嫡庶,只分学问——泽宇考了前二十,比某些靠家族关系进县学的人强多了。”
这话戳中了林博文的痛处——他是靠林尚书的关系进的县学,连入门考都没参加。
林博文脸色一沉:“谢淮安,你敢嘲讽我?”
“不敢。”谢淮安语气平淡,“只是实话实说。林兄要是觉得不服,不如下次月考,我们比一比谁的经义做得好——输的人,给赢的人磨一个月的墨,如何?”
斋舍里的其他学子都愣住了——谢淮安才六岁,居然敢挑战林博文?
林博文冷笑一声:“好!我就不信,我还比不过你一个毛孩子!”
说完,他带着仆从转身就走,临走前还瞪了林泽宇一眼。
等林博文走了,王景明凑过来:“谢小公子,你胆子也太大了!林博文在县学里出了名的护短,他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找我麻烦也不怕。”谢淮安拿起桌上的《论语》,“读书人的事,自然用学问解决。”
林泽宇握着拳头:“淮安,都是我连累你了。”
“我们是朋友,谈不上连累。”谢淮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我早就想和林博文比一比——让他知道,嫡庶不重要,学问才重要。”
当晚,谢淮安在自己的小账本上写:
【县学目标】:
1. 月考经义拔得头筹,赢林博文;
2. 结交王景明、李秀才,建立自己的人脉;
3. 读完县学藏书楼里的《漕运考》。
他放下笔,看着窗外的月光——县学是他进入朝堂的第一站,这里不仅有学问,还有世家子弟间的明争暗斗。但他不怕,因为他手里有导图,有经史,还有最靠谱的朋友。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论语》的书页上,“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八个字,在夜色里格外清晰。谢淮安知道,他的科举路,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踏入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