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宇跟着谢淮安画《论语》导图的事,没藏住三天。
这日午后,谢淮安刚在纸上标完“学而时习之”的“习”字注疏(郑玄注“习”为“鸟数飞”,意为反复练习),就听见院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抬头一看,林府的启蒙先生张秀才正站在月洞门外,探头往书案这边看。
张秀才是林府特意请来的儒师,最看重“经义正统”,往日见林泽宇总嫌他资质平平。此刻他盯着谢淮安案上的纸,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谢小公子,你这画的是什么?经义岂能如此儿戏?”
谢淮安放下炭笔,起身拱手:“先生请进,这是学生解经用的‘导图’,不是儿戏。”
张秀才踱进院,拿起那张《学而》篇的导图,指尖划过“学→习→悦→乐→君子”的箭头:“《论语》是圣人之言,讲究字斟句酌,你把它画成这些圈线,岂不是失了经义的庄重?”
“先生觉得,‘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说’,是因何而悦?”谢淮安没直接反驳,反而递了支炭笔给林泽宇,“泽宇,你用导图里的逻辑说说。”
林泽宇捧着纸,指着箭头说:“因为‘学’了知识,反复‘习’练,掌握了道理,所以心里高兴——谢淮安说,这是‘知而后悦’。”
张秀才一怔:“这是你自己想的?”
“是他用导图教我的!”林泽宇把另一张《大学》导图递过去,“先生你看,《大学》的八目,用这个法子一看就懂,比你讲的‘修身在前,治国在后’清楚多了!”
张秀才接过那张纸,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纸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箭头,把他讲了半月的“八目递进”浓缩得一目了然,连“诚意是正心的前提”这种细微关联都标得明明白白。
“这导图……能让经义的条理更清楚?”张秀才的语气软了下来,指尖顺着“齐家→治国”的箭头划了一遍。
“学生觉得,经义不是死的。”谢淮安补充道,“圣人讲的道理是根,我们把根上的枝丫理清楚,才能顺着枝丫摸到果子。比如‘修身’,既是‘正心’的结果,也是‘齐家’的开头——用导图标出来,就不会把顺序弄混。”
张秀才盯着导图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是老夫迂腐了。谢小公子这法子,比死记硬背强百倍。”他转向林泽宇,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你往后每日来谢府,跟着谢小公子画导图解经——有不懂的,回来问我。”
林泽宇欢呼一声,抱着纸就往书案前凑:“那我们今天画《论语》的‘为政’篇!”
张秀才没走,坐在旁边看谢淮安教林泽宇画“为政以德”的分支——中心是“德政”,分支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旁边附了“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的例句。
等画完半张纸,张秀才才起身告辞,临走前特意把谢淮安画的《大学》导图折好揣在袖里:“老夫回去也试试这个法子,改日再来与谢小公子讨教。”
他走后,林泽宇趴在书案上笑:“我先生以前总说我笨,今天居然夸我懂经义了!淮安,你真厉害!”
谢淮安把笔洗干净,看着窗外的石榴树:“不是我厉害,是这法子能帮人把道理想明白。”
他心里清楚,张秀才的态度转变,不止是因为导图——大靖朝的儒师虽重注疏,但也盼着学生能通经义。而他的导图,正好戳中了“让经义易懂”的痛点。
更重要的是,林泽宇跟着他学导图,等于在原书男主心里埋下了“谢淮安是盟友”的种子——往后哪怕有反派挑唆,林泽宇也会先信他三分。
这日傍晚,谢承回府时,听说张秀才来讨教导图,忍不住揉了揉谢淮安的头:“你这法子,连老儒都惊动了。”
“父亲,”谢淮安忽然抬头,“我想读《资治通鉴》。”
谢承愣了:“那是史书,你现在读会不会太早?”
“经是道理,史是例子。”谢淮安指着案上的导图,“知道了‘德政’的道理,再看史书里哪些帝王用德政治好了国,哪些用苛政失了国,才能把经读透。”
谢承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周衍说的“经世之才”——这孩子要的不是做个会解经的书生,是要做能把经义用到实处的人。
“好,父亲明日就把《资治通鉴》给你搬来。”谢承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
月光又落在书案上,谢淮安铺开新的宣纸,炭笔落下的第一笔,是“德政”二字——他的科举路,从解经开始,却不会停在解经。
我不行了[裂开][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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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邻院先生窥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