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新房已经初具雏形。
这边一直都是齐满仓帮忙盯着,齐昱没怎么操心。
他忙着和赵宏商量家具样式。
古代的家具都讲求一个巧工雅韵,喜欢雕刻上许多精美繁复的花纹。不仅不实用,还费事费工费银子。
齐昱只想要现代那种极简式的柜子桌子,只要掌握好切割比例,做出来一样高端大气。
为这个他没少和赵宏磨嘴皮子。
赵宏觉得他画出来的那些东西不能称之为手艺活,几块木板拼在一块儿,难看不说,还不牢固。
齐昱却觉得只要按他的图纸来,牢固程度肯定没问题,至于难看,那就是各花入各眼了。
磨了许久,赵宏才答应接他这一单。
家具的事解决了,齐昱又在头疼鱼鳞冻的事。
自接了白璟那一单之后,邹夫郎又帮他接了两单。
一单是县里刘员外家的千金,另一单是举人老爷家的夫人。
虽说有生意是好事,鱼鳞冻做法也简单,但是他就一个人两只手,做完鱼鳞冻还得把剩下的鱼肉做成鱼丸,每做完一回,两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一来原材料不充裕,手里的鱼最多能支撑到明年开春,再者人手不足,他虽然想把方子攥在手里,可这样一来,规模就没办法铺开。
就这么愁着愁着,愁到了十一月。
这天旻哥儿回来,说白璟托人带话,请他进县城一叙。
齐昱想着进城看看也好,说不定会有新的契机,于是爽快赴约。
这回没约在白府,而是在他们家开的茶楼里。
白璟先到了,挑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
齐昱两辈子都没进过茶楼这中地方,颇觉新奇。
见面后,白璟帮他要了一壶碧螺春,“尝尝,是江南那边的茶。”
齐昱尝了一口气,香倒是挺香,但和超市里三块钱一瓶的没啥区别。
他违心夸赞道:“好茶!”
白璟觑了他一眼,懒得计较他这般不走心的评价,直奔主题:“找你来,是想再定一份琼脂冻。”
琼脂冻是齐昱给鱼鳞冻取的名字,鱼鳞冻这个名字一出,大家都知道原材料是什么了,有钱人更看不上,索性他就改了个名字。
虽然也不怎么好听。
齐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恐怕不行。”
“怎么,送上门的钱都不赚了?”白璟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这倒不是,”齐昱说,“而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能再请一个帮工?”白璟疑惑。
齐昱笑笑说:“小少爷,请帮工也需要钱的。”
白璟放在茶杯,蹙着眉头道:“实不相瞒,是我娘想要。起先对这琼脂冻万分不屑的是她,如今三番四次求着我买的也是她。我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齐昱听了表示万分理解,但真的爱莫能助。
白璟又说:“你我也算朋友一场,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齐昱摊手,他也想有办法。谁不想赚钱呢?
“要不,我出银子,帮你请一个帮工?”白璟试探着问。
齐昱眉头一蹙,旋即又舒展开来,他伏在桌上,凑近问白璟:“帮工倒是不用。小少爷,你想做生意吗?”
“啊?”白璟叫他说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不会让我去给你做帮工吧?”
“你敢去我还不敢请呢。”齐昱笑笑说,“我想跟你合伙做这桩买卖。若是成了,不仅你娘的琼脂冻迎刃而解,你还能转个盆满钵满,两全其美,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白璟拳抵下巴思忖片刻,抬眼问:“为何找我?”
齐昱诚实道:“大概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有钱人吧。”
白璟笑了,说:“你说说看,怎么个合作法?”
齐昱身体向后,靠着椅背,说:“我出方子,你负责开工建厂,批量生产,销往各地。赚的银子,我们四六分。”
“我六你四?”白璟问。
“是我六你四。”齐昱说。
白璟轻锤了一下桌子,“这摆明了我吃亏。”
“你先别急,听我跟你分析。”齐昱安抚道。
“表面上看是你吃亏,可你不妨仔细想想,这琼脂冻在长阳县这等偏远之地都能卖五钱银子一盏,若是在你的祖地,富庶的江南,能卖多少一盏?又或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呢?”
“出了这长阳县,卖五钱银子还是五两银子,还不都由你定?”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你不是草包,认真经营几年,财富超过你爹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话说的白璟心神一震,久久无法平息。
他爹爹已经很富有了,不仅在这长阳县,就是在江南也占有一席之地。
可齐昱却说,他会有超过爹爹的一日。
那该是何等的富有?
比之江南巨富沈家又当如何?
白璟眸光激颤,伸向茶杯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咽下一大口茶水,勉强镇静了一下心神,“可我并不擅长经营之道。”
“没有人生来就会做生意,只要你想学,我教你。”齐昱信心十足说道,“包教包会。”
白璟抬头,目光直直望向齐昱,良久,嘴角绽出一抹笑容。
这件事初步达成意向,白璟让齐昱回去写一份详细的合约书,双方确认无误后,送去县衙加盖官印,此事就算妥了。
齐昱当天就买了一沓笔纸,把自己小学水平的毛笔字祭了出来,连夜写好合约书,第二日送去给白璟过目。
又过了一日,旻哥儿带回消息,说白璟约他明日去县衙。
齐昱激动了一个晚上。
虽说他跟白璟说的话里不乏画大饼的成分,但若真如他所说,认真经营,未尝不能发展成一番大事业。
第二天依旧跟着旻哥儿他们一道进城。
见到白璟后,一块儿来到县衙,发现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赵县令回来了。
齐昱非常高兴,本想跟赵县令闲话一下家常。
但和白璟的合作刚刚开始,约好了今天上第一课,不好爽约。
和赵县令简短打了个招呼,齐昱跟着白璟离开县衙。
还是上回的茶楼。
白璟问齐昱要喝什么,齐昱说随便,白璟就给他上了一壶白开水。
齐昱:……
白开水也行,茶喝多了容易失眠。
合约书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今天主要谈谈从哪里着手。
白璟父亲家在江南,白夫人却是长阳本地人士。
早年,白老爷从江南来到边关兜售茶叶,遇到白夫人,一见倾心,喜结良缘。
白夫人受不了江南人那股小家子气,白老爷家人也受不了白夫人直肠子一根筋,白老爷便带着白夫人定居长阳县,只时不时回江南走动走动。
白璟自小长在江南,是祖父祖母带大的。这些年祖父母年事已高,白老爷才将他接回身边亲自教养。
白府是长阳县首富,旁的人家与之相交,或多或少存了些奉承巴结的心态。
且这边的风气要比江南直白的多,不如江南含蓄儒雅,白璟初来之时很不适应。
“他们都是冲我爹爹的银钱名声与我相交,或是存了想做上门婿的心思接近我,十个里挑不出一个真心,如何不叫人心中郁烦。”
齐昱听他抱怨完,叹了口气,说:“我也好想有这种烦恼。”
白璟叫他弄的哭笑不得,索性闭嘴。
齐昱在脑海中捋了一把思路,问说:“德庆府最富裕的县是哪一个你可知晓?”
“自然是岚山县。”白璟说。
齐昱:“岚山县与长阳县相邻,地势也差不多,二者差距为何如此之巨?”
“自是因为岚山人善酿酒,岚酒声名远扬,远销海内。”白璟答道。
“可长阳同样善酿酒,酿醋亦是一绝,却远没有西山醋出名,为何?”
“这……”白璟难住了。
“品牌效应。”齐昱说,“无论是岚酒、西山醋,亦或是你们白府茶楼,都胜在一个品牌上。”
“品牌……”白璟仔细琢磨这二字,须臾又问:“就是字号,招牌?”
“没错。现在先为你的铺子拟定一个响亮的招牌。”
白璟低头沉思,齐昱趁机把他壶里的茶倒进自己被子里,细细品着。
没想到赵县令居然会回来,眼下据他们离开也不过二个多月,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就叫璟雪堂如何?”
“啊?”齐昱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不好,不够大气。”
白璟没忍住翻了一下白眼,心想你压根没在听吧!
他又提了一个,“那就叫璟华堂。”
齐昱点头,“这个可以。”
确定了招牌,接下来就是建工厂需要做的一系列准备。
“首先是选址,必须要选在原材料丰富,水陆交通便利之处。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待我回去问问父亲。”白璟说。父亲见多识广,要找这么一个地方不在话下。
“对了,”齐昱突然想到,“咱们合伙这件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白璟说。
齐昱忐忑:“那……建厂的费用?”
白璟:“我自己出。”
齐昱:“……够吗?”
白璟一脸骄傲:“几百两还是有的。”
好吧,合着全世界就我一个穷人!
大概事项商量完,齐昱准备回去拟个具体章程出来,让白璟先有个大概的了解。等选址确认了,再来谈下一步的建厂事宜。
十一月中旬,新房进入收尾阶段。
椽子已经搭建好,准备铺小青瓦了。
由于是泥土墙,里面含有大量水分,直接入住影响健康不说,还会损害墙体结构。
但齐昱在划图纸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点,厅门、房门和窗户都做了加大号的,尤其是窗户,要不是资金有限,他都想直接做成大落地式的。
等到门窗安装好,新房正式宣告竣工。
这天天不亮,齐阿爹就开始忙活,宴席的酒肉、祭神的香火炮竹、酒水桌椅碗盘……即使提前已确认过好多次,今天也还要重新点一遍,生怕出一点纰漏。
这天旻哥儿没去县里,在家帮着忙活,齐满仓一家也来帮忙。
这段时间齐满仓帮着盯工,齐昱一分钱工钱没给,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眼下手里还有点散碎银两,他就包了个二两的薄封,递给齐满仓。
“叔,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现在手头没什么钱,您别嫌弃,等我日后赚大钱了,再给您补上。”
齐满仓也不扭捏,笑哈哈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来日赚大钱,可别忘了带叔一个!”
“您放心,忘了谁都忘不了您。”齐昱说。
“还有我的。”旻哥儿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递给齐满仓,“这是我给您和邹叔的,感谢邹叔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
齐满仓本以为没多少钱,大小是个心意,大喜的日子不好拂人的面子,照样乐呵呵接了过来,“成!那我替你邹叔先谢过了。”
他正要往袖袋里手,摸着手感不大对,拿出来一瞧,连忙退了回去,“旻哥儿,你这也太多了,不合适不合适。”
旻哥儿包了一个五两的小银锭,这段时间他摆摊卖排骨,抛去原料成本这些,挣了有三十多两。
邹夫郎每日都陪着他,教他怎么招呼客人,学着算账,他受益良多。
这五两银子,是他拿出来,诚心诚意感谢邹夫郎的。
“满仓叔,您就收下吧!”旻哥儿哀求道。
齐昱也说:“叔,收下吧,旻哥儿的一番心意。再说了,旻哥儿现在可是我们家最有钱的人了,您就放心大胆的收吧。”
旻哥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齐满仓摸了摸脑袋,也有点不好意思,说:“成,那我就代你邹叔收下了,多谢旻哥儿!”
“不客气。”旻哥儿笑的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