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S-03-031
我看向身边打着震天鼾声的贾虎,一股无名火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睡得安稳,完全不知道我这一夜又一夜的煎熬。
贾虎的鼾声像锋利的嘲讽,一阵一阵地传入我的耳中。我看着他,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把外面铺面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却唯独没有检查这帘子后的小小生活区。
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但线索,会不会就藏在他身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在枕头底下、床垫缝隙里翻找。贾虎被我的动作吵醒了,他哼唧了一声,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大半夜不睡觉,你又发什么神经?”
“找东西。”我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嘟囔着:“明天找!快睡!”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继续睡了。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找。在看到他昨晚脱下的外裤时,我心头一动。我把手伸进他的裤兜,摸到了一串钥匙。
看着上面那个有些褪色的W标志,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瞬间拼凑起来。
为了送货方便,贾虎和李花生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货车,平时就停在工业园区后面的小巷子里。
我怔住了。
那条小巷子,不就在上次宋来福送外卖时,水位太高无法通行的路段附近吗?
我拿起那串钥匙,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嘎吱——”
卷闸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这又是弄啥哩?”贾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不耐烦。
“出去挪车!”我头也不回地丢下四个字,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就冲进了雨幕。
雨下得很大,天地间仿佛拉上了一道灰蒙蒙的雨帘。我在路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双脚一蹬,朝着记忆中的小巷子驶去。我甚至庆幸,送外卖的经历并非毫无用处,我熟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雨下得很大,天地间仿佛拉上了一道灰蒙蒙的雨帘。我在路边扫了辆共享电动车,解锁成功的提示音被雨声淹没。车座上还有未干的雨水,但在这滂沱大雨里也无所谓了,我顾不上擦,双脚一蹬,朝着记忆中的小巷子驶去。我甚至庆幸,送外卖的经历并非毫无用处,我熟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雨声。
来到巷子口,我发现积水已经没过了电动车的踏板,这种深度的积水,电动车是万万过不去的。我只能将车停在路边,屈辱地支付了那笔超出运营范围的调度费。
我向巷子深处望去,雨幕中那辆老旧的面包车,像一只被困在水中的巨兽。车轮已经有一半浸在水里,但车身离地较高,看起来还能撑住。我松了口气,庆幸这车不是轿车。
然后,我毅然决然地迈进了积水。
当我湿漉漉地一屁股跌进驾驶座,冰冷的感觉从裤子渗透到皮肤,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李花生会开车,但我不会。
我掏出手机搜索“手动挡新手教学”。
视频开始播放。我跟着画面里僵硬的动作,摸索着方向盘下方,在一大堆冰冷的按键和孔洞中,笨拙地找到钥匙孔。将钥匙插入,用力往右一拧,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车身跟着一阵轻微的震动。
我死死的盯着屏幕上手握挡杆的特写,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将挡杆从空挡位置推入一挡。接着,我的右脚放在油门上,一点点、试探性地踩下去。我的左脚则慢慢抬起,试图松开离合器。但脚底冷得完全没有感觉,我根本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半联动”点。随着离合器完全松开,车身猛地一震,随即陷入死寂,熄火了。
在不知是第几次的尝试后,我的左脚终于找到了那一点若有若无的震动。我死死地维持着那个位置,右脚轻点油门,车身终于不再是猛地一震,而是带着一股不情不愿的力道,缓慢地向前挪动。
我紧紧攥着方向盘,慢慢地将车开出狭窄的小巷。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汇成一道道小溪,车灯穿透雨幕,在水面上拉出两道明亮的光柱。
车轮卷起的水花打在车底,我突然感到车身一沉,发动机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发出“咯咯”的几声响。车辆停止不动了。
我本能地再次将钥匙插入,用力拧动。发动机再次发出一阵刺耳的空转声,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咯咯”声,很快又陷入死寂。我心跳加速,再次尝试。然而,除了几声无力的摩擦声,车子再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像个傻瓜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徒劳地拧着钥匙,每一次失败都将我拉入更深的绝望。
就在这时,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液体漫了上来。我转头一看,积水已经漫过车窗,在挡风玻璃上汇聚。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拼命地去推车门,但水压让我无法推动。我的身体被巨大的压力推回座位上,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我掏出手机想拨求救电话。屏幕亮起,可怜的电量条只剩下最后一格。我打开拨号界面,但屏幕一闪,彻底黑了下去。
我感到一阵巨大的悔恨,如果我早知道要来这鬼地方,当初就该去把驾照考了,而不是在手机上浪费电看那些该死的教学视频。在完全的黑暗和寂静中,只有哗啦哗啦的雨声和不断上涨的水位,以及我绝望的呼吸声。
SYS-03-032
凭什么他能安稳地睡觉!
我怒火中烧,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贾虎。我为了这辆破车,差点被困死在雨夜,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呼呼大睡。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嗓音因为焦急变得有些尖利:“醒醒!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
“别睡了!车都要没了!”我顾不上什么客气,直接上手扒拉他,要将他从床上拽起来。
“又弄啥嘞?大半夜的……”贾虎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困惑。
我指向卷帘门,外面的雨声像千军万马,沉闷而急促,那声响清晰地告诉我们,外面正下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雨。
他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支起身子,侧耳倾听着那巨大的雨声。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嘟囔了一句:“恁大的雨……”
“还不赶紧起来!”我催促道,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贾虎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睡意顿时消散大半,他机械地穿好衣服,抓起钥匙就往外走。
我们两人冒着瓢泼大雨来到小巷,眼前的景象让贾虎也傻了眼。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他回头看了看我,指着车轮处说:“你看那,轮胎都淹一半了。”他接着指向巷子口,脸上满是无奈:“这边水更深,根本出不去。”
“那……那咋弄啊?”我心里凉了半截。“就放着它泡一晚上?”
贾虎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因为地势略高,门口的积水确实要浅一些。
那是一栋不算老旧的三层小楼,外墙是简单的粉刷,不怎么讲究设计,但看得出是近几年才建的。门口的水泥地上随意堆放着一些工具,角落里是用红砖简单砌成的一个花坛,里面种着几株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植物,旁边还零散地堆放着一些剩下的红砖。
“那边水稍微浅一些。”他指着不远处说道,“看看能不能把车往那边挪一点,再垫高一点。”
我们两人淌着冰冷的雨水走到那户人家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水流仍然不小,但确实比巷子中间要地势更高。
“有了!”我眼睛一亮,跑过去捡起花坛边几块湿漉漉的红砖。
“我搬砖,你去开车。”我指挥贾虎,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发颤。
贾虎摇下车窗,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肩膀上,大声喊道:“我现在靠边”
我的短袖和牛仔裤黏腻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我顾不上这些,弯腰抱起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粗糙的红砖。
“再往右一点!慢点!”我对着车窗里的贾虎大声喊道。雨声太大,我的声音有些失真。
“停停停!”
“我停下了!”贾虎也大声地回应。
等贾虎将车停稳,我顾不得冰凉的雨水,直接蹲在了泥泞的水里。我将一块湿漉漉的红砖,摸索着塞到左前轮底下。水流冲击着我的手,带着细小的砂石,冻得我的手指有些麻木。
“走走走!左边前轮压上去!”我大声喊道,声音在雨声中有些嘶哑。
“好!”贾虎也大声地回应,然后车身开始轻微地晃动,轮胎压在了砖头上。
“好了好了!等我放下一块!”我从泥泞的水里爬起来,绕到车后,将另一块砖头放到右后轮的位置。
“好了,右边也上去了!”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水流糊得眼睛生疼。
“右前轮!”我喊道。“小心点别撞人屋里!“
贾虎再次发动汽车,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最后,左后轮倒一点点!”我继续指挥,在左后轮的位置塞进一块砖。
“左后方倒一点!“我紧盯着左后轮,看着四个轮胎都稳稳地垫在了红砖上,直起身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贾虎从车窗探出头看了看,又看看不断上涨的积水,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怎么感觉还是不够啊!”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水位还在不断上涨。看来,只垫一层砖头根本无法保证车辆的安全。
“我再去拿点砖头垫一垫!”我大声回应。
我捡起旁边几块零散的红砖,但它们远远不够。我将目光投向了那户人家用砖头垒砌的花坛,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住了”,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抠开了第一块砖。砖头是湿的,带着泥土的腥味,在我手里沉甸甸的。我没有停下,一块又一块地从花坛上取下砖头,抱在怀里,转身回到车旁。
我在每一只轮胎下面,都码放了一个3x3的平台,贾虎则小心地挪动车辆。我们反复操作,将车轮抬高,然后垫上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
我们俩像两个在暴风雨中修筑堤坝的工兵,一点点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着这场无情的暴雨。我们只希望能将这辆破旧的货车,在这个无情的雨夜,安然无恙地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