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程砚舟回到酒店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还有种余韵未散的不真实感。那时候的夏驰温柔又充满朝气,像夏天被阳光晒透的白T恤,他这么想着连低头洗手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夏驰的快乐更甚,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讨好程砚舟的方法,他和程砚舟之间的距离是可以拉近的,这让他非常快乐。只是他的快乐很短暂,第二天他们开完会回来的时候,李叙也到了,他的黑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口,他和程砚舟都看着李叙从车上下来,都有点惊讶。
见到李叙的那一刻,程砚舟顿有种梦醒了的错觉,想到之前对夏驰的些许动摇太不该了,他掩饰着自己的怯和内疚朝李叙走过去,可能是舟车劳顿太累,李叙的情绪并不很好。
程砚舟问他:“你不是要在北京带到这周末么?怎么现在直接过来了?”李叙只是闷闷的,没有回答。
夏驰冷脸看着他们,上前简单寒暄两句,李叙情绪不高,夏驰也不想搭理,只是傲慢地路过他,径直往酒店去。
程砚舟怪道:“你怎么了?”
李叙别过头,回了句:“可能就是累了。”这时候程砚舟发现沈星辞不在。
“沈星辞回江城了?”
李叙迟疑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压下了脑中纷乱的记忆,返身去后备箱拿行李:“他家里出了点事,跟我提了辞职,我就让他先回公司办手续了。”
“这么突然?那可以先给他批年假,等他处理好了再回来就是了,何必要辞职。”
李叙转过身,锁上车门,搂着程砚舟往酒店走:“他有他的考虑吧,随他吧,能做助理的人很多,再找呗。”
程砚舟止步:“他跟了你两年,你就没挽留他一下?现在招人不容易,况且他一直都很稳妥。”
李叙强颜欢笑:“劳动法都允许他说走就走,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工作他会先交接好就行了。”
程砚舟捧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彼此的影子在眸中成形,像哄孩子似的关切:“是不是有什么事?嗯?”
李叙嘴角弯了弯:“没事。”
“真的?”
“真的!”
程砚舟自认对李叙足够了解,他猜测李叙是有隐瞒的,然而想到自己也有秘密,秘密这种事,需要一种平衡,现在他们有了,他也不该破坏。
楼上夏驰站在落地窗边,将两人眷恋尽收眼底,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黑影因为错位变得贴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程砚舟把柔情都给了李叙,把不安和迷惘都给了他,确切来说,不是他愿意给,只是自己拼命要。夏驰放下水杯,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真是个坏家伙。
他回味着来之不易和程砚舟的和平相处,和李叙的细水长流相比,真是好短暂。不过也好,被激发得更有斗志,不失为是种趣味。
夏驰很敏锐,马上就发现了沈星辞不在,他拿起手机让秘书去调查,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变动。秘书只以为夏驰是担心项目前景,而且程砚舟这样规模的公司的确不稳定因素很多,于是加倍审慎,没多久就告诉他沈星辞离职的消息。
一条鲨鱼闻到了血腥味。
沈星辞跟了李叙两年,一直尽职尽责,哪怕像夏驰这样阴晴不定的人,都觉得他做事没什么漏洞,这样的人愿意留在李叙身边就很离奇,好端端在李叙混圈成功的时候离开就更离奇。
“能找到他人么?找个时间和他聊聊,我觉得这人不错。”夏驰关照道。秘书很快就应了,把夏驰的话当件事办。
楼下那对恋人已经走开了,夏驰还意犹未尽,他希望他们能撑得久一点,他和李叙的角力才刚开始。
——
砰的一声酒店门关上,程砚舟还没站稳就被李叙重重压在门上,李叙很少会做这么攻击性的动作,程砚舟还没做好准备,只是默默接受李叙的吻包围着他。
李叙的手抚弄着他的脖子,像是为他的吻引路,指腹暧昧揉搓着他的耳朵、下颌而后一路蔓延。程砚舟其实喜欢被人这么对待,他微微发抖,感觉到李叙的手在毫无章法的解他的衬衫,忙按住,喘息着抬起满含春光的眼睛:“等下还要工作,不要脱。”
李叙兴奋地颤栗,程砚舟对外总是冷若冰霜,唯独对他,总是不吝惜自己的性感。他掐着程砚舟的腰把人抱到床上,不由分说就欺了上来,程砚舟有点犹豫,再次问李叙:“等下工作怎么办?”
李叙凑近他的耳朵,似有若无地吹气:“你喜欢吗?”
程砚舟语塞,随即慢慢地仰躺下去,迟疑地把衬衫撩了起来,露出一片光洁的皮肤,羞红了脸示意李叙:“那,不要太过……”
李叙只觉血液都冲了上来,他急需以此排解心中的杂念,于是不由分说直接朝他猛扑过去。然而**上头,身体却没跟上,李叙力不从心地停住了,程砚舟尚未感觉到快乐,只觉身上一轻,李叙抽身了。
“抱歉,我今天可能没什么心情。”李叙解释道。
程砚舟扯了扯嘴角,故作无事安慰他:“没事,要不要去洗个澡?身上有汗。”
李叙心烦意乱,起身打开倒在一旁无人问津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替换的衣服,忽然手摸到了一块小巧的硬物,李叙把它抽出来,原来是个电源,沈星辞的。李叙恍惚了片刻,猛然把它扔到一边,进了浴室。
程砚舟听着水流声如倾盆大雨落下,心情非常沮丧,他和李叙之间的不协调已经不止一次,他可以说服自己李叙是为了工作,可是想的终归是想的,没有满足也是事实。
程砚舟叹了口气,马上怪自己不该那么贪婪,人太贪心是种罪过。
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串号码,程砚舟接起来,耳边传来夏驰的调笑:“我以为你不会接呢,他不在?”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程砚舟寒声道:“他在,你有什么事?”
夏驰意味不明拖了个长音,而后问:“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他顿了顿:“如果是因为我,我想我该向你道歉。如果是他的话……”
“你想怎样?”
“那么我来替他补偿你,好不好。”
程砚舟环顾四周,这家伙是在房里安监控了吗?他的身体刚受过刺激,此时经不得太**的引诱,程砚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敢出声。
没等到程砚舟的回击,夏驰又开始追问,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在他耳边吹气:“还记得那天在办公室吗?你一边和他通电话一边在我怀里发抖,你发抖,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我?”
记忆被唤醒,夏驰的唇、夏驰的手,他强硬而直白的表示,他每一次都直言不讳的喜欢和不喜欢,还有最近的那次,纯情的吻。
“说话,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我。”
程砚舟慌忙挂断电话,心跳声充斥整个房间,像抓住了一个在逃的犯人。
不要想。
不要想!
玻璃门打开,带出浴室里弥漫溢出的蒸汽,李叙擦着头发,见程砚舟麻木地刷着手机。李叙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程砚舟的头,程砚舟有点自然卷,摸在手里像一只小动物。他俯身轻吻一下,再次抱歉:“对不起。”
程砚舟吓了一跳,懵懵懂懂地看着李叙,可是脑子里还是夏驰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说话,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我……
程砚舟猛地站了起来,紧紧搂住李叙:“以后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李叙被扑了一个踉跄,有些内疚地回搂着他:“我们从来也没分开过呀。”
程砚舟摇头:“不是那种分开,是以后,你去北京我也去,我来宁港你也一起,你就把我当你的助理,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他真的不想再单独见夏驰了。
李叙揉了揉程砚舟的头:“你是建筑师,怎么能跟着我?客户你不管了?”程砚舟也正用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他,看得李叙心都化了:“你的手是画设计图的,我不能那样使唤你……这次是我不对,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说得好听。”程砚舟泄气道:“每天都在画那些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什么都留给以后。”
“谁说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况且现在的行情,能赚到钱拿到项目就是王道,别的都是虚的,是不是夏驰为难你了?别理那个人,他懂什么。”
没当程砚舟不自信的时候,李叙就说这种话,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没听进去,原本的心烦意乱也没有消减,甚至想到夏驰更不安了。他静不下来于是起身找姜江又聊了会儿工作,改了改图。姜江困得快睁不开眼,程砚舟也很累,可是却不想睡,他就又到酒店的泳池里游会儿泳。
毕竟已是秋天,将近夜深的泳池冷冷清清,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程砚舟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最后在泳池边停下了,把自己整个头都埋进水里。
水的压力裹住他的身体,耳朵里只能听见沉闷的水流声,程砚舟睁开眼,眼前一片蓝色的模糊影子,他蜷缩着蹲在泳池底,任脑子里闪过记忆片段。他拿到竞赛奖杯的时候,他和李叙送走母亲的时候,他的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最后是,他看着夏驰弹琴的时候……
直到快要窒息,程砚舟才睁开眼从水里站起来,望着无人的泳池,大口呼吸着。为什么还是能想到夏驰,李叙已经来了,他不是应该坚定地忠诚于他吗?程砚舟甩了甩头,这种混沌的状态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