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驰嘴里的牙膏沫未清,说话含含糊糊的,程砚舟听了个大概:“吐成这样你还准备穿?你这么埋汰呢。”
程砚舟翻了个白眼:“你管我。”而后闷闷不乐从衣柜里翻一件新的出来,一边扯着有点皱巴巴的袖子,一边说:“再埋汰那也是我的。”
“赔你,赔你行了吧。”夏驰洗漱完了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程砚舟正往身上套衣服:“你今天还准备出门?”
“今天约好要搬家的。”话才出口,程砚舟立马抿紧嘴唇,余光果然瞥见夏驰要蹭他面霜的手停了停,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来劲了。
“那我可来得太及时了,我来给你帮忙。”
程砚舟悔不当初,一口回绝:“不用你帮忙,没什么东西。”
夏驰哪儿会错过这机会,笑了笑不跟他做口舌之争,一晚上不像个人样还准备赶他走,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程砚舟草草洗漱之后,夏驰居高临下看着他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进箱子里,他蹲下的时候弓着腰,夏驰恰是把他胸口一片春光一览无余地看爽了。昨晚什么事都不叫事,他现在神清气爽,他心甘情愿跑到人家家里当小工。
程砚舟的东西很少,只装了一辆很小的面包车,零零碎碎几个箱子,没一会儿就搬完了,确实是不需要夏驰帮忙,但夏驰就乐意跟在他屁股后面。程砚舟随他,既然来了也就不客气了,开了门就使唤夏驰拿上抹布擦这儿擦那儿。程砚舟很爱干净,其实搬进来之前找人上门做过大扫除,夏驰的抹布到过的地方,几乎不见什么灰尘。
程砚舟把箱子里的衣服和书都拆出来放好,剩下的就只要买点日常用品填上就行,顺便他还想买一个盆栽,放在阳台的置物台上,这间房采光很好,当初选房子的时候他就这么想了。换了新的环境,反而过去和李叙纠缠的麻烦都变得透明了,几乎不去想便不会想起,好像时间回到五年前,他还没认识李叙的时候。
程砚舟回头看着挽起袖子忙活的夏驰,感慨缘分奇怪,在李叙之前,他身边也是夏驰,他只是走了个轮回。
“喂。”程砚舟开口叫他。
夏驰回过头,看着趴在窗台边的程砚舟,他的腰肢很纤细,这个角度看尤为明显。他半侧着头也望着自己,而后说。
“等会儿我要去买点东西。”
夏驰愣了愣,什么意思?旋即不满道:“我伺候了你一晚上,还给你当保洁,你准备翻脸不认人呐?”
程砚舟心里骂他白痴,说:“我想吃火锅,你不想吃要走也行。”
夏驰眨眨眼,听这意思,程砚舟这是留他在家里吃饭了?脸上顿时笑开了,他才不走,扔下抹布就要挤到程砚舟面前去,被程砚舟一把推开,嫌他没洗手。夏驰还是舔着脸要凑上去。
两个人驱车到了附近商场的精品超市,几乎要把购物车塞满了,走到个护区的时候,夏驰往购物车里又扔了两双拖鞋两把牙刷。程砚舟循声低头一看,先说:“一把就够了,要补我也在网上买,便宜多了。”
“牙刷三个月就要换一次,你总要用的,这点钱还要算。”
程砚舟心知肚明,不是为了三个月后给他替换,而是他自己要想法挤进他家来。程砚舟不跟他强辩。
快到结账台的时候,程砚舟停下了,走到鲜花区挑了几株玫瑰和向日葵,还有一盆盆栽蓝莓。看着花丛身后的程砚舟,文气精致的脸无需雕琢就胜过万花,夏驰觉得他们现在这样,俨然是夫妻都不为过了。可是想到这里又惊觉他不曾得到过程砚舟的爱,更不曾走到过最后一步,夏驰跟在程砚舟身后,知道他依旧很遥远。
火锅热气滚烫,桌上摆了一圈食物,红红绿绿的满满当当,还有两只倒满可乐的玻璃杯。程砚舟今天心情不错,试想如果没有夏驰,今天乔迁他未免就要孤单了。
他带着感激,举杯和夏驰碰了碰:“谢谢你。”
夏驰喜不自胜的时候,程砚舟补了一句:“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
夏驰含笑地剜了他一眼,旋即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推到程砚舟面前。
“什么?”
“刚在商场的时候顺路买的,恭喜你入住新居,拆开看看。”
程砚舟放下筷子,包装盒的丝带上还印着品牌的logo,这家店程砚舟知道,哪怕一组咖啡杯都要四位数,他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接了过去,很小心地解开包装纸,看到里面的水晶烟灰缸。
不像香薰,消耗掉就能扔,也不像餐具,每天都会用到,不会占据太多,却能留痕许久,哪怕日后搬走了,也要考虑它的去处,明目张胆地透露着夏驰的小心思。
水晶晶莹剔透,程砚舟拿在手里左右端看:“这是……你该知道我只是偶尔才会抽烟的。”
“是我要用。”
程砚舟一想到夏驰从超市回来,一到家就美滋滋穿着拖鞋到处溜达的样子,对他的自说自话就很有些无奈:“我没说你可以常来。”
“我给你当一天小工了,你还不准我来串门?”
程砚舟哑然微笑。算了算了,他今天不适合斤斤计较。把烟灰缸放回礼盒,好歹是一份心意,程砚舟也不想说扫兴的话:“谢谢你了。”
夏驰心满意足把烫好的牛肉都倒进程砚舟碗里,特别骄傲地说:“我是第一个客人。”
筷子捣了捣面前的麻酱料,程砚舟无声浅笑一下,到底还是小孩子。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残局,一切妥当,夏驰赖在沙发上看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自从去美国后就再没有午睡的习惯,独独在程砚舟家,就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格外安稳好眠。
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我怎么睡这么久,比吃药效果都好。”
程砚舟已经工作了好一会儿,双手仍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先是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确实很久。而后就听见夏驰的电话适时响了,他接起电话运筹帷幄地交代工作,程砚舟看他裤脚卷起穿一双平价拖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跟对面争论正事,甚是好笑,不由嘴角扬了起来。
这电话就像灰姑娘里的十二点钟声,手头的事件件催命,夏驰真的该走了,于是很恋恋不舍看着意犹未尽浅笑着的程砚舟。
等到夏驰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程砚舟才恍然问他:“你说,你现在也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吗?”
夏驰正在穿鞋的手僵了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谁睡觉不得就着点酒或者药呀,我也就偶尔吃。”
程砚舟抿了抿嘴,忽然想起在宁港的时候他问夏驰这六年过得如何,夏驰要说自己却不敢听。他现在依旧不敢听,所以只是客气地关心:“以后尽量少吃,睡眠还是得顺其自然,也别对失眠这件事太恐惧,不然也会有期待焦虑。”
夏驰直起身,厚着脸皮问他:“关心我?”顺带得寸进尺:“我发觉我在你这儿睡挺好的,那我要是睡不着就跟你挤挤?”
无稽之谈,程砚舟当即驳回:“把我这儿当钟点房呢?”
夏驰礼尚往来地跟他开玩笑:“倒是个不错的生意,你让不让我来呢?”
程砚舟脸绯红一阵,顾左右而言他地赶他走。
无妨!夏驰想,反正之前的一座大山已经给他移平了,他对程砚舟终有一天会是自己的这件事,充满信心。他转身前环视四周,内心信誓旦旦,屋子虽小但很温情,且总有一天,在这里所有的东西他都会和程砚舟拥有两份,这套平平无奇的小房子最终能填满他的印记。
夏驰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四处飞的时候,他的快递就替他先一步入侵了程砚舟的家,大到游戏机投影仪,小到靠垫四件套,尽管程砚舟三番五次拒绝,但那些东西总能最后有各种理由送到他手里,不由分说就安到了他的屋子里。夏驰对生活有自己的要求,他不想程砚舟和自己都过得太委屈。
程砚舟刚开始很苦恼,后来也渐渐接受了,这点钱对夏驰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他要花就花吧。只是他也很明白,这些都是夏驰为了与他继续发展的配货费,逼程砚舟不得不考虑他们之间的问题。
不发疯的夏驰确实甜,会哄人,也粘人,能给他饱满的情绪。夏驰口口声声说的六年情结,到底是真是假程砚舟懒得去求证,但从目前来看,他尚且有自信夏驰做得到有求必应,况且他年轻、帅气,对自己看来是一往情深,短期来看可以算作一个不错的情人。
他们在一起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发觉根本不合适,验证了夏驰的六年情结不过是臆想,对程砚舟来说不过是多了一次分手而已。他和李叙尚未了结的纠纷才是最该苦恼的事情,在解决麻烦的同时,他也很需要感情上来排遣总是萦绕不散的苦恼。
程砚舟摇了摇头,这样对夏驰未免太残忍了,他很快就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