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桥锁 第3章 沈氏朝堂

昭雪元年，我总是感觉朝堂好像成了沈家的私邸。每天面对着沈相，沈侯，沈将军，沈内侍，甚至晚上回宫还能碰见沈欣，当然我并不讨厌沈欣，好像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沈欣一起吃饭的二十分钟。每天我看着她慢慢的拿筷子“分尸着一块鸡腿”然后又慢慢的夹起来吃掉，我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猫。饭后如果没事的话我会牵着沈欣的手在上林苑闲逛，每当我们走到长乐宫附近的时候我就能看见祖母那张拉胯的脸望着我，长乐宫离慈安宫很近，她有时候也会在饭后出来散步，每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的自由时光结束了，随后我便灰溜溜的回到太平宫发呆，思考着明天又会碰到沈啥啥。

不久后太傅沈旭就以“京都防务”为由，调了三万禁军驻守皇城镇北门，布防军队首领到是沈氏门生。又过了几个月沈相开始辅政，从此奏章不经我手，批红后立刻发往六部。我每日卯正时起床，坐在龙椅上当一个泥塑，听他们争论“修河堤”“缴盐税”，却连插一句“朕以为”的空隙都没有。

夜里我回到太平宫，在屏风后练琴。谱子是二哥当年云游江南时收集来的古谱，我一次次的弹奏，琴铉在指尖留下紫红色的凹陷，像扎进骨肉。太监蔡敏在旁侍候，他已经很老很老了，我记得大哥也曾经被他服侍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着：“陛下，北疆有信。”前太子府中书舍人赵远暗中联络征北将军苏钧，赵远是我长兄的随从，现如今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够相信的人，我知道他说的苏钧是谁，大哥曾经告诉过我苏氏世代镇守雁门，而且一向与沈家不和。

我授意苏钧以“匈奴入寇”为由，按兵不动，但是要日日上疏求发军饷——饷银由沈相掌管的户部拨款。

沈相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听说北疆连失三郡，前线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太皇太后震怒，召沈相入宫，当众杖责二十。我扶着龙椅在侧，看她手拄凤杖，一下下敲在沈相的脊背，血溅珠帘。她眼风扫过我，似笑非笑：“皇帝，边疆不宁，当如何？”

我扶椅，声音发颤：“请皇祖母准朕御驾亲征，以振军心。”

殿中一瞬寂静。沈相急谏：“陛下年少不及弱冠，岂可涉险！”太皇太后却眯起眼，半晌，道：“好。皇帝既欲亲征，便由沈旭护驾辅征，率京军五万，即日启程。”

我随即下椅伏地，唇角抵住金砖，尝到阵阵铁锈味——计划成了一半。

出征前的那一天晚上，我密密召见了蔡敏，交给了他一瓶鹤顶红，让他“见机行事”。又给了沈欣一方小印，篆“南烛”二字，我叮嘱她：“如果我没有回来或者宫中有变，就拿这印去西苑，寻长生殿管事，他会想办法保你平安。”她仰头看我，眼里映着烛火，白皙的脸颊映出红晕，只是淡定地说：“唯愿陛下平安，我在家等着殿下归来。”我记得那天是我第一次那么放纵的不顾礼制将她抱入我的怀里，我感受到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我想如果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该多好，我在竹林里耕种，她则靠着暖炉替我织衣纳鞋......

当平定北疆的大军行至居庸关时，苏钧早已做好准备，守候在关外。我升帐议事，佯装年幼畏缩，说一切都听舅父调度。沈旭当时真的是满脸洋洋得意，夜宴开始不久，沈旭就喝了个大醉，我仍然记得他满脸鄙夷的望着我，像是看着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随后当众大笑我：“黄发孺子，也妄学祖父马上立功？我当年同先帝征战北疆平定大周时，你还连路都不会走。” 诸将顿时一片哗然。我低头默默的饮酒，满脸陪笑，说“舅父所言极是。”但袖中的拳头却是攥得生疼。

第三日，我军斥候来报匈奴主力在黑河附近游荡。沈旭听后立刻命令全军快速向黑河推进，我“惶恐”地问：“舅父，是否要再等等后方援军？”他嗤笑：“陛下莫怕，有臣在，殿下只要看着就好了。”我当夜谎称北疆风凉，感染了风寒，请求舅父同意我留驻后军。沈旭满脸嘲弄，不再理会我而是独自带领着三万千军，赶着黎明夜色茫茫时悄悄渡河。天刚刚黑下来，大军停歇在黑河口驻扎休息，四周一片寂静，沈旭不会想到我这个废物早已在四周安排了伏兵，顿时苏钧与赵远合围联军，山谷上箭如骤雨。沈旭命令队伍仓皇突围，他本人则在这细雨中被流矢射中前胸，坠马而亡，胸甲前那沈家的红色凤凰与血色相织，早已分不清楚。

我“闻讯”大哭，下诏借口让雁门关的守军护驾班师，随后带着镇北军残存人马回到了京城，我用“失职害主”的罪名问责了沈旭部将，军中大小沈氏门生竟然达到了三百二十余人，全部收押。五万京军，一夕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