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临时 第4章 往事

语毕，夏枝阳又将距离拉回到一个正常范围。恰巧这时，柏末提着他的大嗓门召唤夏枝阳出去。夏枝阳像是丝毫不在意刚才的对话，没事一样走了出去，只剩时芽一人淡然地坐在原位置上。

时芽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中。

「我觉得我们的相遇特别有缘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带着些许重音。

不过，夏枝阳长得真是好看，刚才凑过来的脸简直是一副精致的油画，睫毛特别浓，也特别长，嘴唇很饱满，眼睛也很好看，很勾人……

嗯？怎么回事？我在想什么？！

时芽感到有些荒唐，怎么会有人对刚认识不久的人这样评价。

似乎觉得这种行为对别人来说有些冒犯，时芽在心里默默道歉……

——走廊上

当事人却没事一样，依旧热情地面对任何人，除了柏末。

“不是，跟我说话有让你这么无聊吗？”柏末皱眉，“中午不还跟一个刚认识的女生聊得那么热火朝天的？还是你主动去找人聊。”

夏枝阳平静回答，“那是我同桌。”

“我之前不也是你的同桌，怎么那时候不见得我有这待遇？”柏末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夏枝阳调侃道，“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能跟人家比？”

“OK，OK！不必多说，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连个句号都比不上。”柏末抬手抹掉不存在的眼泪，像柔弱的玻璃装饰品，易碎。

夏枝阳拍了一下他的头，嗓音懒散，“好了，别装了，找我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妈说叔叔阿姨他们在北京那边临时有事，托我妈照看你一下，所以，今天放学就别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走哈，再鸽我一次，我会让你知道拳头是什么滋味。”说完，柏末手掌猛得握紧，装腔作势地在空气里挥了几拳。

夏枝阳不免得被他这一操作逗笑，挥了挥手，“好好好，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忘记的。快上课了，先走了。”

“好，放学见。”柏末说。

回到教室，夏枝阳一眼就看见时芽一个人乖乖坐在原位置上，手里翻着新课本，像是遇见新大陆一样，一股好学心喷涌而出。

“在干嘛呢？”夏枝阳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你来了。”时芽合上书本，微微一笑，“在看这一学期会学些什么。”

每次发新书，时芽总会有对新知识萌生好奇的心理，也许是环境的因素，亦或是自身对于新世界的探求**，这总使她能够保持对读书的新鲜感。

“看得怎么样了？”夏枝阳莞尔，“会很难吗？”

“我感觉还可以。”时芽道，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轻笑，语气缓缓，“如果认真听课的话，应该就不成什么大问题。”

夏枝阳听完一愣，低头一笑，“点我了这是？”

“我哪敢啊哈哈。”时芽偷笑。

——

“终于放学了！”

最后一节课终于熬过去了，夏枝阳在位置上收拾着书包，爽快地和时芽道了一声“同桌，明天见”。

时芽看她这架势，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的书包肯定，绝对，百分之百没带什么关于今天学习的东西。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所插足的，因此她也只是简单地和夏枝阳道了个别。

初秋时分的黄昏，依然带着炎炎夏日的分毫燥热，在人们不经意的瞬间，却偷偷夹带着秋日时节的丝丝凉风，尽情穿梭在人群拥挤的马路上。

校道两旁的桂花树，一整天都花香肆意，勾得人情不自禁地陷入这场桂花雨中。

路上，时芽看着同校的校友们一个劲地在和对方互相拍照。拍完后还在互相对比对方拍的哪张好看，或者是一起批图，很温馨，好朋友的感觉。

出了校门，时芽第一时间往李婶家饭店的方向行走。这个时间点刚刚好，正是客流量爆火的高峰期。

时芽在前台放下书包，马不停蹄地进入记单与端盘子的状态中，用不着向李婶报告自己的出现，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进去。

“李婶，这是五号桌和六号桌的点单记录。”时芽走到厨房的一个小窗口说。

“乖乖，你咋来喽？！”李婶很是惊喜，满眼都是意外的喜悦，“这么早放学啦？”

“嗯，放学啦。”时芽勾唇回道。

——

忙过了这段晚餐时间，时芽也成功地吃起来李婶做的晚饭。

依旧是时芽喜欢的口味。

每次看到这种专门为她而做的事情，时芽心中总是会想起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出来寻找兼职，由于那个男人常常不给她基本的生活费用，她只能被迫在社会中生存。

寻寻觅觅好几家，却总以年龄太小，不招童工的理由而被拒之门外。时芽不免有些叹息，总叹息自己成长得太慢，总叹息自己要是再长大一点点，就一定有能力，就一定不会沦陷于此。

可惜，那个时候十四岁，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年纪。

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世界有时还是善良的。

她的十四岁，遇见了很好的三个人。

一个是把她当干女儿的李婶，另一个是自愿做他干爹的李叔。

还有一个……

“姐。”

这一声，把角落里看着像是在收拾杂物的年轻女子给唤醒过来，年轻女子身着一身工作装，头戴一顶标着“Sunny”logo字样的鸭舌帽。

“芽芽，你终于来了！”年轻女子的目光正饱含一种激动的神情望向她，怀里抱着一只毛发散乱的金毛，“这狗东西又偷吃店里的巧克力，你快帮我把这家伙的嘴给扒开。”

听闻这家伙的“罪行”，时芽习以为常地走到她们身边，半蹲下去，手抚在这只狗头上，威胁道，“晴天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来到店里就要乖乖听话吗？”

这条狗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威压，一瞬间好似听得懂时芽说的话，乖乖地将嘴里的巧克力吐了出来，顺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它还真是听你话，我刚才威胁它半天，这家伙当耳旁风一样。”年轻女子无语抱手。

“是姐平时太宠它了，让它变得这么有恃无恐的。”时芽解释道，“你要是像我一样，一个星期对它不理不睬，它指定会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我上个月就是这样。”

年轻女子认可地点了点头，“噢，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谢了芽芽。我知道下次这样我该怎么做了。先饿它个一天就好了，让它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掌权者。”

闻言，金毛忽地慢悠悠蹲到女子脚边，谄媚似的蹭了蹭，女子踹了踹它，“滚一边去。”

晴天：“呜……”

看到此情景，时芽哭笑不得。

不过好在晴天这家伙吃的也不多，用不着需要送到宠物医院的程度。时芽利索地换完工作服，开始帮忙将店里的东西都归到原位。

七点过后的天空披着一层蓝紫渐变色的纱衣，四处都覆盖着金黄色的光辉。但不到十几分钟，黑暗逐渐侵蚀苍穹，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殆尽。

路边频率不一的立杆式电灯许是电线老旧，时而闪烁时而暗灭，若隐若现招来许多小飞蛾，扑朔迷离。

马路上的车辆蜂拥而至，无望的车道似是一条沾满粘稠液体的河流，寸步难行。刺眼的车头灯为暗夜下的城市点亮光辉，照亮前路。

灯光靓丽的便利店里，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满为患，络绎不绝。时芽在便利店收银台忙得不可开交，为前来购买的人们扫码装货。

“这是您的小票，拿好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应付完最后一名顾客后，时芽瘫在收银台里边的小椅子上，看着一旁同样倒在小椅子上的女子，调侃道，“店长今天真是好运连连，来了这么多的顾客，今天晚上不得把之前亏了的全赚回来？”

“别说了，我好累，后悔开店了……”

说完，店长望着天花板低声哀叹，但不到一分钟，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顿了顿，又开口道，“算了，还是庆幸开了这家店吧。”

“为什么？”时芽狐疑地问。

店长挪了挪身子，双手撑着椅子两边凸起来的扶手坐直，而后神情温和，“如果没有开这个店，我就不会遇见像你那么乖的小朋友，更不会遇见晴天这个小家伙了。”

“我们三个的故事，一切都是以你为中心而开启的。”

时芽细细琢磨她的言语，自顾自地回忆起了她们三个相遇的开始。

关于两人一狗的故事，还要从两年前的夏天说起。

那个时候时芽十四岁，青春期的代谢能力对于这个时期的她来说是十分迅速，但少得可怜的金额与男人不问不顾、利己主义的态度，对她来说，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局面。

男人只是固定给她一天所需要的费用，让她做出能够解决他温饱问题的事情后，便撒手人寰，独自出门喝酒。

于是，一天所拥有的费用全部用去买菜了。有时运气不好的话，所有钱都不够三顿的用量。有时运气好的话，还能多出一点零用钱去买点糖果吃。

糖是真的好吃，日子也是真的难过。

当初妈妈留给她的存款真的不足以支撑她接下去的生活，现在竟连温饱都成了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接下来的学费。

迫于对生活的压力，时芽不得不独自出门寻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精神方面的营养汲取不好说，但起码在物质方面要能够喂饱自己。

那是一个烈阳高照的周日，时芽怀揣着对于寻找工作的决心，抬头看着logo标志上的“Sunny”字样的便利店，勇敢踏出自己的第一步。

店里的东西很乱，看起来才刚开店不久，却给人一种随时可以收拾走人的地步。

看着这混乱的摆设，时芽弱弱地问一句，“你好，有人吗？”

忽的，里头传来了一句，“店里最近不招待客人，您请回吧。”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时芽开口。

蓦然，里头有些昏暗的通道里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带着一份黑框圆眼镜，头发全堆到头上扎了个丸子头，一件黑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构成了今日的穿搭，看起来很是随意。

几缕碎发被汗浸湿在额头前，像是从侧面反应出今天天气的炎热。店内天花板上悬挂的老式风扇呼啦呼啦地吹，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下一秒会从上面掉下来。

还好，这些风扇看似随时会报废，实则都很坚固。女子四指紧闭，在脸旁快速挥动着，扇着风，语气很平淡，“那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时芽双手紧握，对上女子的双眸，眼神异常坚定，“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话落，时芽看见女子扇风的动作停下，神情微愣，在她身上打量几眼，微微皱眉一笑，“哎，我说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招童工是会犯法的啊？”

时芽心一沉，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被拒绝的语气所影响，还是听到犯法二字，“我……我知道。”

女子从一旁的收银台上拿了一瓶喝到一半的矿泉水瓶，开盖喝了一口，“知道还敢过来问，你是成心想让我被抓啊？”

时芽急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我……我很会干活，扫地、拖地、搬货，样样苦力活我都没问题的，我保证我绝不会偷懒。”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店内安静了片刻，时芽忐忑不安，内心里悬挂着一颗巨石，摇摆不定，随时都将落地而裂。

女子看出了时芽的种种小动作，攥紧的左拳头，时时刻刻拉拽着书包袋子的右手，低垂的眼眸里透露出一股窘迫不安的心思。

似是想到了什么，女子内心有些动摇，叹了口气，撇嘴道，“行吧行吧，我这也不是不能招你这种年纪的小朋友。”

时芽猛地抬起头，眼里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在眼眶里流转。

“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这店新开的，还没正式营业，客流量多不多我不能跟你保证，但收拾东西是你要现在要开始干的事情。”

“还有，薪水的话……我能提前先预支你一些工钱，之后能不能加薪要看你的具体表现，能接受吗？”

时芽感动万分，连连点头，言语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感谢，“谢谢你店长，真的非常感谢你。”

店长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好了，那明天开始你就可以过来上班了。我们先加一下好友，方便联系。”

时芽有些错愕，“我……还没有手机……”

“？”店长震惊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后扶额说，“不好意思，忘记了，你这个年龄，没有手机很正常。”

店长看了看日历，琢磨道，“你现在是刚放暑假对吗？”

“是。”

“那放假期间就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十点结束。到时候开学了在另说，可以吗？”

“可以的！”

成功找到工作后，时芽感动非常开心，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就顺眼了许多，连炎炎烈日的阳光都覆盖了一层毛茸茸的绒光。

回家路上，都比前几天要轻松的多，有点像卡了好几场的游戏终于通关完后的喜悦，嘴里哼着歌，连脚步都带着点自己没察觉到的蹦跶。

妈妈你看，我才不是爸爸口中没人要的拖油瓶。

感谢观看[摊手]为你们的到来感到开心！！！[加油]爱你们噢！！！[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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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