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既白恋爱经历为零,但是在他的概念里,喜欢应当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该是这样没有逻辑毫无根据的短暂性生理吸引。
他关上车门,双手垂下来,说:“不是。”
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困扰着他。
他有些懊悔。
本意是想叫停这样有些失序的发展,话说出口却变了味。
而何筱舟好像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回了房间。
*
晚上十一点钟左右,何筱舟整理好装备,背上包,准备出发。
待在房间里总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去洗手间或者是拿东西也会碰见。
很别扭,有种同居的情侣吵架冷战后还得暂时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感觉。
所以她刻意比下午沟通过的时间早出门了一小时。
谁知,到了停车场,却见李既白正闲散地坐在主驾,估计在这里等她有一段时间了,杯架里搁着的瓶装水已经快要见底。
行,现在还得同乘一辆车。
何筱舟把背包搁进后座,上了副驾。
车子开出地下层时,她余光瞟见李既白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唇。
她落下车窗,深吸口气。
越往远郊开,风越清透,轻盈地将她胸腔里淤积多时的闷燥感冲散了些。她闭上眼,手指搭在窗沿上轻敲,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做补救,她不由一个激灵。
搞什么,真当是在和男友闹别扭吗?
何筱舟脑中警铃大作,坐直身体,把在播的歌单换成单独设置的一个摇滚合集。
李既白由她折腾,在激燥的音乐声中安静地开着车,车速稳到仪表上的数字几乎没有变化。
织雾山距市区大概八十公里,位于渝宿西南方,从温麓山庄过去相对近一点,导航预计二十多分钟。
不算长的一段路,也就五-六首歌。
何筱舟跟着《无地自容》的节奏自得地小幅度晃腿,压根没有察觉到车子细微的变化。
“抓好扶手。”
是李既白突然出声,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何筱舟循声看过去,仪表盘上正闪着紧急预警提示,而车身好像也在朝着右侧稍稍倾斜。
“估计爆胎了。”
李既白当即按开双闪,慢慢减速,靠边停了车。
所幸是市郊的公路,宽阔,一马平川,街面上也基本没什么车,停在辅路很稳妥,不会影响交通。
李既白还是按标准放好三脚架。
他从后备箱取了工具,又拿出下午刚买的爬山用的头灯,作势要打开备胎罩。
“你准备自己换?”
何筱舟本打算打电话叫道路救援,愣愣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惊讶地问道。
“我们租车的时候不是问过工作人员吗,可以换,备胎也在使用年限内。”
问是问了,实操是另一回事......
男生正在摘备胎,好像察觉到她的顾虑,“咚”的一声,把轮胎搁在地上,手撑住,带点揶揄地问,“你是害怕吗?何筱舟。”
她被他戴着的头灯光线晃了下眼,下意识抬手遮在额前,却见男生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透着自信,却并不张扬,“放心,看过教程。”
事实的确跟他说的一样,他很熟稔地用千斤顶将车身顶高了些,再卸装轮胎。
整个过程结束,他身上的白T还干干净净,只除了单膝杵在地上时裤腿稍微沾了点灰尘外,仍是很清爽的样子。
他拿了瓶水走到路牙边冲手,对她说:“扶手箱里有湿纸巾,帮我拿一下?”
何筱舟依言走到副驾,开了车门。
却没摸到包装,反被储物格内微弱的亮光吸引了注意力。
她爬上车座去瞧,竟是萤火虫。
用玻璃罐子装着,在昏暗的车厢里明明灭灭的,像漆黑夜空里四散的星子。
除此之外,还有两枝黄玫瑰。
准确来说,应该是两朵,因为枝茎被剪去,只留下一小截,花瓣也有些枯萎了,不太新鲜的样子。
幼稚的小把戏。
何筱舟一下子松懈下来,竭力绷住脸,才忍着没笑出来。
她合上扶手箱,扶住车框,上半身探出去对他说:“没有湿纸巾。”
“哦,忘了,”李既白走过来,屈身打开她身前的储物箱,淡淡道,“放这里了。”
男生起身时,何筱舟嗅到熟悉的清冽草木气息,不免心神一荡。
还是忍不住好奇,她重新打开,取出那个小玻璃瓶,捧在手里看。
“哪里有萤火虫?”
李既白擦干净裤腿上的灰尘,直起身,低笑了声,“差点以为你不感兴趣。”
“酒店附近有湖,你记得吗?湖边树林里抓的。”
何筱舟问:“那花呢?”
“昨天晚会,酒店布置场地剩下的。”
何筱舟手指在玻璃瓶外壁上轻轻敲了下,原本靠近边缘的萤火虫立刻飞向另一端。
她又仔细端详了会,忽地揭开盖子,手伸向车外,将它们尽数放飞了。
望着四散开的萤光,何筱舟问:“要是没有爆胎这档子事,你怎么往这上面引?”
“让你帮忙拿湿纸巾。”
她笑开:“很生硬啊这样!”
再出发,气氛完全轻松下来。
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到达织雾山的时候,时间已过凌晨。
有许多和他们一样来夜爬的游客,还有些举着拍摄设备直播的网红博主,一群人来自五湖四海,怀着同样的目标,身处其间,好像有强大的磁场力量,让人有热血上涌的感觉。
何筱舟忽然来了兴致,开始之前,向李既白下战书,“比一比谁先登顶?”
他冲她扬了扬眉,“你确定?”
何筱舟想到他每日清单里的运动时长,虽然这几天可能没有时间严格保持,但他也一直有晨跑之类的,整个人看上去就一副作息规律很健康的样子,而她熬夜、加班,饮食不规律,有时还喝两杯,常年都是亚健康的状态。
她紧了紧背包带,“不然你晚出发一个小时?”
李既白:“?”
何筱舟少有这样活跃的时候,她做手势比了比两人接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说:“比较公平。”
“同行这么多人,沿主路走也很安全。”
李既白环顾四周,游客接连不断地往上山的路走去,他给何筱舟拨去电话,又发起了位置共享,等屏幕上出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箭头,才说:“注意安全。”
她背一只纯黑色的登山包,穿最简单舒适的T恤和长裤,身影汇入人群后,很快消失不见。
他则找了处相对清净的位置,默默记下时间。
那头,何筱舟边走,边做实时转播。
“好多人啊。”
“这里还有花田,可惜太黑了,看不清楚。”
“喂……何筱舟,不要剧透。”
他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有点无奈的意味,倒不像在警告。
她忍不住轻笑了下。
李既白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墩上,翻出耳机。
他猜她可能已经走过平地区域,开始上台阶,听筒里除了嘈杂人声,还伴着明显气息不匀的呼吸声。
他静静听着,思绪飘飘然。
不由想起昨夜。
最开始他不太习惯睡觉时身边多出个人,刻意跟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全身只肩膀和她有接触,因为她睡着后没多久翻了个身,脸埋进他颈间。
她均匀的吐息近在咫尺,尽管房间里静谧到落针可闻,但他还是难以成眠。
比起被生理反应支配的剧烈绞缠,那样近似于事后温存的静谧共处反而更让他不知所措。
他以为这就是极致了,没成想,何筱舟突然缩进他怀里。
她大概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额前渗出细密的汗。
整个人轻轻颤抖着,蜷缩成一团。
无法形容那一瞬的感觉。
他联想到某些贝类生物,无比坚硬的外壳里,是常年累月被沙砾碾磨的柔软血肉。他喉咙发紧,拥着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她大约也感受到了他的安抚,手搭着他的腰,腿一同攀上他的,如藤蔓植物般,几乎缠绕在他身上。
他随即更用力地抱住她,将她完整地裹来怀里。
这样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何筱舟渐渐平复下来,呓语出声。
“林zhan……”
李既白一开始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
他开了床头灯,腾出一只手抽纸巾给她擦汗,也因此借着灯光分辨出她的口型。
应该是某个人的姓名,尽管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
但他瞬间冷静,隐约有怒气冒上来。
当时他不太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
而现在,李既白好像能回答在停车场争执的时候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了。
大概是亲密行为衍生出的独占欲作祟,在安静相拥的深夜里加剧,又在突发变化时产生落差。
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气息声响在耳边,实际距离却在渐次扩大,既近,又远,让他有种微妙的撕扯和剥离感。
李既白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遇到纠结的事,只要能扒拉出一点线头,就不会再感到困扰。
如果每一个行为都要深究底层逻辑,未免太较真。虽然眼下还是理不出更具体的因由,但这个结论已经足够说服他。
他看了眼时间,对何筱舟说:“我准备出发了。”
她随口应了一句,说:“我手机快没电了,先结束位置共享吧。”
“你现在爬到哪了?”
地图上只有一片青绿色,她的坐标点嵌在其中,无从分辨具体位置。
“诶,不然我沿路给你留点记号?”
李既白听出她语气里隐晦的嘲意,弯了弯唇,“好啊。”
“不行,破坏环境。”
她顿了顿,说:“山顶等你。”之后便挂了电话。
这个点还有游客在陆续进山,李既白随人群一起走过最后一段平地,经过她不久前说的那片花田,拍了张照。
山路不是特别陡峭,爬起来不费力。
走出去四十多分钟,李既白估摸了下时间,推测距离位置共享结束的地方没多远了。
她体力应该有一定的消耗,速度可能会降下来,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慢点走,忽听到身后一阵骚乱。
几个穿救援制服的男人拿着担架、救生毯之类的东西匆匆往上走,游客自发向两侧移动,让出来一条无阻挡的小路。
周遭的游客开始讨论上面发生了什么,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李既白跟着往旁边让了让,等救援队过去才继续走。
一开始他没太在意,直到人群里有人说“我朋友在上面看见了,说是个女生,跟同伴走散了,装备没带全,好像是失温了。”
李既白眼皮一跳,掏手机给何筱舟打电话。
只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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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Night Se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