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都是我这个做阿父的不是。”晋元帝摆摆手,就像一个年迈的父亲,被子女伤透了心思。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着一旁,眼神平静的皇后,阿令,这就是你要的吧。
甚好,以后万一他先去了,这天下有阿令看着,也起不了什么大乱子。
楚沛长叹一声道:“阿令,今日之事就到这里吧。”
张皇后看向神色透着疲惫的皇帝,她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筹谋那么久,一切终于没有白费,这一次,总该让郭夫人明白,不要轻易挑战她和他们张家。
楚沛一双已经略微浑浊的眼睛看向漆姑,“漆姑,这一次你又受委屈了,我看益县和旸县挨着,朕把这两个县都给你做封地。”整件事当中,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大女儿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对封地面积就有所增加,漆姑已经习惯,她丝滑的跪地谢恩,“谢父王恩典。”连推辞一二都不曾,这些东西是父皇的补偿,不要白不要。
皇后看了一眼楚沛,要动二皇子,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她本也没有奢望就凭今日之事就能让皇上立即封太子,眼下皇帝态度松动,她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她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会再穷追不舍,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逼的太紧,反而得不偿失。
她想到那日,司马休渊来见她,说郭夫人的人曾经想要趁乱绑走漆姑,她自然不会绕过郭姬,只是,司马弘又为何对此事这样上心。
她眼神带着审视,就听司马弘说:“皇后娘娘,放心,我只是想要弥补一个人。”
她震惊不已,应该说,她是不敢相信,原先一向对立储之事保持隔岸观火的司马家,居然明确要和她站在一!
短暂的又惊又喜后,她本能的想这当中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司马休渊,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站在我这边。”
要知道,先前无论她私下怎么拉拢,甚至私下拜访过司马太公,都没有得到司马休渊的明确答复。
她知道,司马家是担心万一皇位当真落到延儿手中,那么张家作为外戚,将来必然会权势滔天,同样作为权臣,司马家不希望将来,外戚权势大到皇权无法掌控,这意味着大晋会成为张家的,皇帝会被张家人掌控,毕竟身子弱的皇帝,一定会倚重她这个母后和张家的人。
到时,司马家的地位就会十分尴尬。
张皇后知道司马家的顾虑,可她是张家人这一点改变不了,张家将来要帮延儿看着兵权这一点,也早在她计划内。
因此,她暂时找不到两全之策来打消司马家的顾虑。
没想到,司马休渊这次回来,居然主动提出帮她。
张皇后又摇了摇头,不,他不是帮她,是帮漆姑。
难道他真的……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是万万没想到,皎皎明月也落了凡尘。
看今日这样,漆姑似乎并不知道司马弘为她做了什么事。
皇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问:“那么司马家的要求是什么呢?”
司马弘想到上辈子漆姑死后,皇后曾经问他,他是不是后悔过时,当时已经是太后的皇后娘娘,眼中的悲伤,让他心神大乱。
他从未后悔过做出的那个决定,可是当看到皇后眼中的悲伤,他的心居然隐约的一根细细的连拉扯着疼。
他后来便能不见皇后娘娘,就不见她,有事就是让人通传,神奇的是,皇后娘娘和他似乎有着一样的默契,除了迫不得已,他们两个都在避免和对方见面。
他们都清楚,互相见到对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漆姑,就会不断的对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你后悔过吗!问对方,也是问自己。
而对他们两人来说,不会后悔,也绝不能后悔!
越是这样,后来的漫长岁月,司马弘越是看清了漆姑活着时候的痛苦和悲哀。
她爱上他,永远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她爱自己的母后,可是她的母后眼中只有江山社稷和皇权永固。
她爱的人,从来不会优先选择她,她追逐、保护的两个人,最后都放弃了她。
真是讽刺,漆姑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感受不到漆姑的爱恨,他只是享受着被漆姑爱着。
漆姑死后,漆姑的痛苦才清晰的摆在他的面前,他才终于看清了漆姑的痛苦,但是,为时已晚,一切都不能再有所改变。
他要什么?如果是问上辈子的他,他自然要国泰民安都出自司马家,自然要司马家成为第一世家,名垂千古,洗清前朝暴乱后,世人对他们司马家隐居一事的诽谤。
重生后,他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也要她好好活着。
“娘娘,不用担心,我的想法和您一样。”经历过上辈子,司马弘也明白,皇后和楚效延是最适合在晋元帝死亡后,掌管大晋的两人,没有人比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上辈子,皇后娘娘的美名比皇帝的还要远扬,就连祖父,临终前,都自认当年自己唯一看错的就是皇后娘娘,祖父说:皇后此人心性比山坚,胸怀若谷,眼光不输男子,她是大晋真正的无冕之王,是大晋不可或缺的顶梁柱,是我目光短视了。说完这些话,祖父隔日便溘然长逝。
司马家不是神,他更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样算无遗策,上辈子,费尽心力谋算一切,终归还是出了意外。
重来一世,那些本来该避免的事情,就由他来避免吧。
所以今日这一场戏,看似是郭夫人和二公主筹谋的,其实早在皇后和他的掌控下,一切都在计划中。
皇后看向漆姑和自己侄儿站在一起,又看看司马弘站在一旁眼神晦暗不明。
漆姑的婚事是要提成日程了。
宫中的波谲云诡暂时平息,郭夫人,如今该叫郭美人了,她的披香殿如同烈火上浇了一盆冷水,热度熄灭。
二公主还在禁足,九公主应该是得知了那晚的事情,被赵夫人牢牢关在自己殿中。
秋收的季节,宫中表面一片平静,漆姑就带着鸿雁出宫,直奔上林苑去,她要去看看试验苗的情况。
近日,司农属的人也开始对上林苑内的粟麦进行收割,她要记录实验苗的数据,还要和阿父去城郊查看收获情况,有时忙得直接在宫外的姨母家住下,母后也没多说什么。
城郊,漆姑和李士父女二人坐在田坎上,看着一垛一垛堆放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
李士豪情万丈:“漆姑,明年年今日,这片天地收成必然能高上两三成,你有没有信心。”
漆姑正用布帛在记录土壤情况,她想到从李家村带来的那几株实验苗,“阿父,咱们明年春天就得回淮县去收集甲种粟麦种,然后还得专门拨出一块地来种戌号粟麦种,这两种粟麦种咱们的实验还没有比对过。”
李士道:“可惜现在没有塑料薄膜,不然还能冬天弄个大棚,更方便对比相同环境和气候。”
漆姑正要问什么事塑料薄膜,李士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后看,“哎~虽然是秋天,但是我怎么觉得桃花开得如此多呢。”
原来是司马弘和张均来了,自那日的事后,漆姑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人。
他们一个清风朗月,疏离淡漠,一声月白衣裳,面如白玉,身姿修长俊逸。
一个结实有力,健硕的四肢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人还没走近,便看到一张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一黑一白,漆姑不禁想起黑白无常,不由噗呲一声,笑出来。
“表兄!”漆姑挥手,面对司马弘时,则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后道:“司马大人。”
司马弘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表兄,你和舅舅从北大营回来了?”
张添在外领兵回来,有许多军务要交接,因此宫宴后,就回到北大营,张均自然跟在一旁,一去就是好多天。
“嗯,回来了,在外征战的士兵也领了军饷和犒赏,留守的士兵阿父也要考校了,如今该交接的都交接好了,终于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一阵子了。”
“那太好了,舅舅身子如何,我改日去府上,看看舅舅。”她要去确定舅舅的身体到底如何。
张均奇怪道:“漆姑,你怎么好像特别在意阿父的身体似的?”每次见面,漆姑都要问阿父的身体。
漆姑道:“我,我谁的身体都关心,我还挺关心表妹的身体,也关心你的身体。”
张均笑着,“我身体好着呢,只是表妹,最近天气凉了下来,表妹想来又要受罪了。”
司马弘冷眼旁观,恶人旁若无人,漆姑,你以为能逃开我妈,只听他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漆姑,我有叶神医的消息了。”
一句话,让漆姑不得不转头看向他,“什么?真的!”
如果真的找到了叶神医,不仅表妹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没准舅舅的身体提前得到治疗,就不会因为一场风寒就……
漆姑激动的拉住司马弘的手,眼神期盼的看着他:“当真?”
司马弘眼神看向漆姑一双眼睛流露出紧张,他知道自己卑鄙,可如果不这样,他就只能看着漆姑和张均两人有说有笑,以漆姑现在对他的态度,甚至将来的某一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漆姑嫁给张均,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自然不会骗人,不过……”司马弘声音带着钩子,引诱鱼儿上钩。
那尾名为漆姑的鱼儿立马上钩,“不过什么?”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接叶神医。”
漆姑马上想要拒绝,可话到口中,想到表妹和舅舅的身体,最后答应了。
后面要追妻,大追特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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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