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间再次安静,无人说话也无人动筷。
这么多人这么早聚集到盟主府就只有一个目的,叫高云升拿出藏生花。
出头之人有,起势之人有,烘托之人也有,他们想在这里把高云升架起来。
“哦?云升,你手中可真有藏生花吗?”
谢星越俯身询问。
也许他本就不欲帮高云升澄清,现在传来的这一道消息,几乎也能让他对此深信不疑了。
因为高云升此前为自白同谢星越说过一段话——若藏生花真在他手中,若藏生花真如传言那般神奇,他早就用藏生花治好了父亲的怪症。
如今,慕容仙带来了消息,高庄主的怪症好了。
他的那番话成了真!
终于,一直搓手的高云升停下了他那动作,站了起来。
“谢盟主,诸位,在下手中并无藏生花,所谓藏生花藏匿于我身只是江湖传言。父亲病重,容不得各位玩笑,我会派人回山庄确认父亲安危!”
“高少庄主此言是不相信在下?”慕容仙绕过案几走出来,立于大厅中央。
“慕容公子从焦客出发来邑水参加武林大会,何必绕道焉州去我啸风山庄浪费时日?”
从焦客到焉州再往邑水要多花四五日时间,高云升并不相信慕容仙会多走那么一圈。
而且他走时,慕容仙还在百花谷中,算时间他不可能赶得及。
“高少庄主,你也知道,我百花谷谷主常年为高庄主诊治,此次是研究出了新的药物令我送去,正巧见到了高庄主身体好转!我百花谷已避世多年,本不欲出谷参与这武林大会,是因高庄主江湖名望颇盛,众人皆忧心于他的身体,我这才前来与会将高庄主康愈之事广而告之,以慰众人忧虑之心!高少庄主为何疑我,我不过来传递一个事实罢了,还是高庄主和高少庄主不愿将此事传播?那便恕在下冒昧了!”
慕容仙向高云升一揖,把自己和百花谷摘了干净。
“我爹的身体情况我最了解,你一人之言我如何相信?我要等我的人来告诉我确切消息!还有,注定要让诸位失望了,藏生花我确实不知道,此等奇宝,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谁知道是不是哪家话本里编撰出来了的,让你们挣得头破血流!”
高云升甩袖走了,身后有人大喊,
“藏生花是真的!苗族中有人曾亲眼见过,怎会是假!你私藏藏生花……”
还变私藏了,高云升摇摇头,莫说他见都没见过那东西。
就算此刻他真有,也是他的,派人来刺杀抢走了也就算了,聚众来逼他交出去?不可能!
堂中出言者被按着息了声,谢星越打着圆场:“孩子年轻气盛,诸位莫怪,来,用饭,用饭……”
等宋昔浅回到芳鸣馆时,高云升正在练剑,普通的树枝,依旧被他舞得威风凛凛。
一招指墙,手中纤弱的树枝被内力灌得粉碎。
这是普遍习武之人都能做到的事,但宋昔浅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普通。
早饭时,所有人都盯着高云升,她也不例外,但他们是想从高云升身上盯出藏生花来,宋昔浅却是注意到他一直摩擦手臂的动作。
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昨夜那针萃有剧毒,一旦命中就算不死也会废半条命,可这高云升竟只是痒痒而已。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少侠好生厉害!我曾在宫中见过大内高手,他们舞剑招招带风我便觉厉害至极,却不想外面还有少侠这般厉害的高手!”
“宋姑娘谬赞,我只是普通江湖人,还不敢同大内高手比肩。”
高云升笑着,给宋昔浅倒了一杯茶:“宋姑娘请坐。”
坐了一早上的宋昔浅只得再次被迫坐下,好在人的身体是会养成习惯了,经过这么久的训练,坐下已经不会那么痛了。
高云升坐到宋昔浅对面,左手小臂依旧缠紧了绷带:“宋姑娘,今日早饭时我见你如坐针毡,身体僵硬,可是有何处不适?”
他竟然发现了!
宁悠清自认善伪装,却不想高云升如此善于观察。
“少侠,我今日晨起时似乎扭到了脖子,稍微动一下便痛得厉害,坐着时更是不敢低头也不敢转头,只能那般僵着了。”
“原是如此,宋姑娘现在可好些了?需要我叫大夫来吗?”
“好多了,慢慢活动着就好了。早晨似乎听见少侠也落了枕,还要了银针来,没事吧?”
“治好了,多谢姑娘关心。姑娘提起让我想起来,早晨出门时见姑娘走路似有不稳,可是脚上的伤还严重?”
“劳少侠惦记,脚腕只是扭伤,偶尔碰着疼了是会走路不稳,但抹了药油不消几日便能消肿。”
“那便好……”
高云升喝了茶水要告辞回屋,又被宋昔浅叫住。
“少侠背上的伤还需要换药,继续由我帮你吧?也算报少侠的恩?”
昨夜竟想着搅混水和试探,今日被姑娘提起来高云升才觉得尴尬。
大半夜跑到女子房中脱了上衣叫人家帮忙擦后背,怎么看都是流氓行径。
好在人家姑娘不在意。
高云升心里狂叹气面上还要镇静:“不必了姑娘,多谢姑娘好意,我随便叫一人帮我换药就好。”
“少侠怎么推辞起来,昨夜都是我上的药,今日怎么不行?少侠,来嘛……”
推拉半晌,高云升还是被宋昔浅拉进了屋子里,推拒不掉解起了衣带。
上半身**了,宋昔浅轻轻按在高云升的左臂上:“少侠,这绷带是做什么的?下面有伤口吗?”
姑娘的手轻轻刮过那层绷带,更是叫人痒得抓心挠肝,但高云升不能表现出来,硬生生憋出一脑门汗。
“没有,这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你不用管。”
“好吧~”宋昔浅轻轻帮他拆了绷带,看到上面晕开的血迹,昨夜里在房顶上上蹿下跳,可不崩了伤口吗?
“少侠身上有伤,练武时可要小心些。”
姑娘的声音柔柔地飘在耳边,一边叮嘱一边围着自己缠上绷带,高云升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憋到脸上烧烫。
“姑娘,我,我先走了……”
终于结束了,高云升颤抖着穿上衣服赶紧出去了。
昨夜怎么没感觉这么难捱。
门被合上,宋昔浅摸索着手上的戒指:痒成那样也能把针拔了出来,真是非一般的忍耐力。
银丝针极难取出,需要特制的器具牵引才能引出体外,长久留于体内,针丝会与皮肉相交缠,长合到一起,到那时除了剜肉别无他法。
本想好心帮他取出来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
倚风居的偏殿里,谢星越坐在太师椅上,扳指一下下敲击着扶手,听着属下汇报。
“你说什么?高云升回去后只在院中练剑,然后和宋二小姐……**?”
“是,盟主,高公子一直练剑,等到宋二小姐回去后,二人便坐在一处小声会话,后来便拉拉扯扯地进了宋二小姐的屋子,过了许久,高公子衣衫不整地出来了。”
“他们说了什么呢?”
“就是一些互相关心身体的话,昨夜二人还一同在宋二小姐房中待了片刻,今早便一起扭了脖子。”
“他们昨晚还待在一处?说了什么?”
“高公子昨夜里衣裳坏了,被夹在衣服里的刀划伤了背,去找宋二小姐上药了。”
谢星越听着,手下敲击动作都放缓一些:“竟然真的醉心于谈情说爱,和他那爹真是一模一样!罢了,这样也好,简单可控……”
“何处可控?要我说这高少庄主怕是十分不简单!谢盟主可不要被这情爱戏码蒙了眼!”
人未至声先来,攀月楼阁主苏殷离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苏阁主,何出此言?”
苏殷离不客气地找了椅子坐下:“谢盟主昨夜派了不少人去守着芳鸣馆,其中还有六位监守高手,四明一暗,在下昨夜也派了一人前去。”
“?”谢星越露出疑惑表情,他的人没和他说此事。
“都说谢盟主手下有八人,监守八方一处不落。可要我说,这只有这八人通力配合才能做到。昨夜六个人的监守可有好大一个漏洞,不仅我的人抓住了,那位高少庄主可也抓住了!”
“我派去的人没有回来复命,大概率是死了,高少庄主住的院子可是干干净净,那这尸体去哪了呢?”
“谢盟主不用过多思考,尸体定是被高少庄主趁着昨夜疏漏扔出去了,没准他还去了您的卧房,看了您的秘密,或者在府中溜达了一大圈,瞧了所有人的秘密。”
“不可能!”沉默的谢星越大吼一声,打断了苏殷离的无边猜想。
“有什么不可能呢!”苏殷离声音压过他,“谢盟主是要说自己年长,武功高于他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他潜伏到你的卧房你不可能没发现?你不要忘了!他手里有藏生花,他能治好高庄主的病也能让自己成为世间第一强者,十几批刺客都奈何他不得,也许现在的他早就不将你我放在眼里!我们现在该做的是把藏生花抢过来,而你不要忘了若是被他发现你做的那些事,他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你!”
谢星越用袖子抹了下头:“我已经做了准备,今晚我会叫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