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山石,寒光映照,竟显稍许柔和。
白的积雪,纤尘散落,可增些微黯淡。
红梅青松,看多易生烦乱,不如这一片灰与白,令人平静舒心。
我的陷阱之内,落入一个灰白的猎物,若非阳光照出身影,几乎隐没在这一片山石积雪中。
是什么人,用这柔和又黯淡的模样,来到我的世界?
他的双目缓缓睁开,露出令我颤抖的悲伤,不顾我的手指探入他的鬓发,平静对我道:
“在下寂寞侯,听闻妖医道者之名,特来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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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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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我的药物,你的功体已增至以前的十倍,现在确定想要什么了吗?”
“你的医术确实高明,但与根治沉疴相比,我更希望你藏于暗处,助我行事。”
他将自己穿戴整齐,又来为我穿戴梳理,呵护得平淡而自然。
“让一个疯癫之人来助你,想必你也疯癫了。”
“我可以反复地前来取悦你,你若还想得到其他人,我也可以帮你将他们引入陷阱。”
“你以为这是我所求的?”
“你所求的不是猎物,而是一个能够懂你的情人,那些愚蠢之人不能为你做到的,我都可以给你。”
他说这话时,真挚而热忱,如同世间每个愚蠢之人,于动情时,许下难以实现的承诺。
我竟一时产生错觉,误以为找到宿命中注定的陪伴。但是,我恨这不合时宜的理智,让我知道他在骗我。
“一条死路,你要我陪你一起走?”
两行眼泪流下,我又被他抱入怀中。
“陪我走下去,你会看到,那不是一条死路。”
或许,他并没有骗我。
“恐怕……来不及了。”我心中不舍,却仍需告知他。
“为何?”他松开怀抱,难得有一个明显的表情。
“你的生命原本尚有百年,经过昨夜损耗,只剩下十年。”
“你!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血,似要将心呕出,这才我最爱看的模样。
“你要怎样,才会为我医治?”
谈条件,从来都是智者的专长。
“丢弃你的九锡剑,随我藏入与世隔绝的角落。”
唯有他,可以是最后的一个。
“不可能!”
咳血难以遏止,殷红染上了我的衣衫。我沉默地看着,竟有些心痛。他又如何知晓,我已作出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让步。
“既然如此,当你自觉失心丧志、无力回天的那一日,我允许你回到我的身边,用你的余生取悦我,然后死在我的怀中。”
“你......等不到这一日!”
不愧是理智的人,沉疴发作至此,尚能调息至身心平静,他拭去唇边血迹,对我道:“尚有一事,我该让你知晓。”
“请指教吧。”此刻即使再多一句,对我而言也是恩赐。
“你的陷阱太过拙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落入我的陷阱,偿还昨夜之仇!”
他看我的眼神,终于变得好像在看一个疯癫的人,纵然内伤沉重,仍以高深修为越过山石积雪而去,留下满眼交织的灰与白,仿佛始终为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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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情人啊……我当然知道,你的陷阱远胜于我。
因为,那个令你耗尽此生也无法完成的执念,才是你为自己设下的,最难脱出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