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季洲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漾开,像一颗石子投入苏屿心湖,激起层层混乱的涟漪。
帮忙?怎么帮?
苏屿脑子里一片混乱,腺体随着心跳一阵阵发胀,那失效的抑制贴几乎形同虚设,玫瑰的气息愈发不受控制。
他抬眼,对上闻季洲深不见底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在教室里的淡漠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沉的专注,仿佛他是唯一落入其中的星星。
苏屿感到一阵心悸,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有一种被猛兽锁定的、令人战栗又莫名安心的错觉。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需要帮助,迫切地需要,但对象是闻季洲……这让他更加无措。
闻季洲没有等他组织好语言。他看着苏屿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睛,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骤然攫住了他——标记他,暂时标记他,用他的气息覆盖那诱人却危险的玫瑰甜香。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而迅猛,让闻季洲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散发着独特芬芳的Omega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但冲动只是一瞬,理智迅速回笼。现在不行,场合不对。贸然标记,是不正确的,甚至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躁动,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那份专注未曾减少。他抬手,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优雅与强势。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深灰色丝质领带,质地柔软,但细看之下,能发现边缘绣着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暗纹,彰显着其不菲的出身。这原本是他备用以应对某些正式场合或替换之需的。
在苏屿困惑的目光中,闻季洲将领带对折,使其形成一个柔软的带状。然后,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苏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体温的温暖木质香气,那气息比刚才更加浓郁,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同时也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意味。
“失礼了。”闻季洲低声说,声音近乎耳语。
苏屿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那柔软的丝质面料轻轻环过了他的后颈,覆盖在了那片失效的抑制贴上。微凉的触感之后,是闻季洲指尖不可避免的、短暂而灼热的触碰。苏屿浑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闻季洲的动作很快,将领带在苏屿后颈系了一个松紧适度的结,确保它能牢牢覆盖住腺体,又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做完这一切,他迅速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那令人心跳加速的距离。
然而,那萦绕在鼻尖的、属于闻季洲的强烈Alpha信息素,却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通过那层丝帛,紧密地贴合在苏屿最敏感的腺体周围。它霸道地驱散了周围可能存在的其他杂乱气息,更以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方式,暂时“覆盖”并中和了那不断逸散的香气。
虽然无法像抑制剂那样完全阻断,也无法像临时标记那样从根本上安抚,但这种程度的Alpha信息素包裹,足以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有效的“屏障”。
让其他Alpha意识到这个Omega正处于某位强大同性的庇护或者说…占有之下,从而识趣地远离。
苏屿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后颈传来的、陌生而强大的Alpha气息。那温暖干燥的木质香,与他自身清甜的玫瑰信息素奇异地交织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微妙而私密的融合感。
脸颊烫得惊人,心跳如擂鼓,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他不敢抬头看闻季洲,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声音细若蚊蚋:
“……谢谢。”
闻季洲看着苏屿泛红的耳尖和低垂的、显得异常乖顺的脖颈,眸色深了深。那系在苏屿颈间的,是他的领带,此刻正沾染着对方的气息,也包裹着他的气息。这种认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先带一会儿,出去前取下来就行……下次记得带备用的。”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率先离开了阳台,重新融入了那片喧嚣之中,留下苏屿一个人,在夜色里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苏屿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夜风的凉意再次浸透肌肤,才慢慢回过神来。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后颈那条柔软的丝质领带,上面还残留着闻季洲指尖的温度和那令人心安又心乱的味道。
这算……怎么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取下领带收好后,他也转身走回了宴会厅。
他感觉自在多了,至少不再需要时刻担心信息素失控。他重新挂上那副礼貌疏离的面具,继续周旋,但心思,却早已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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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终于在一种浮华的疲惫中接近尾声。
苏屿找到苏哲时,他正躲在那个靠近巨大盆栽的角落里,面前的餐盘里堆了不少精致的点心残骸,手里还端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果汁的杯子。
“小哲,该走了。”苏屿走过去,轻声说道。
苏哲抬起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些迷离,看到苏屿,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立刻放下杯子,凑过来紧紧抓住苏屿的胳膊,把滚烫的脸颊贴在苏屿冰凉的礼服袖子上。
“哥……”苏哲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属于果汁的甜腻酒气,“我好像……闯祸了……”
苏屿心里一沉,扶住他:“怎么了?你喝酒了?”他这才注意到苏哲手里的杯子残留的液体颜色不太对劲,似乎是某种度数不高的预调鸡尾酒,对于几乎不沾酒的苏哲来说,足以让他微醺。
苏哲用力摇头,又点头,眼神慌乱,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只知道反复在苏屿耳边压低声音嘟囔,带着哭腔:“嗯……喝了……一点点……哥,怎么办……我闯祸了……我好像……怎么办啊……”
虽然两人只差一岁,但苏哲的心性却还像小孩。
他语无伦次,反复念叨着“闯祸了”、“怎么办”,却怎么也说不清到底闯了什么祸,发生了什么事。
苏屿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揽住弟弟的肩膀,轻声安抚:“没事,别怕,有哥在。我们先回家,慢慢说,好不好?”
他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苏哲,朝着父母的方向走去。
那条不属于他的领带,依旧散发着存在感极强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阳台之上,那个不为人知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