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家下人们最近在八卦一件大事,怡春院的那位回乡祭祖,途中遭土匪劫了。歹人步步紧逼,那贞烈的小哥儿竟然自己跳下了悬崖。
几个侍女围在一起唏嘘了一阵,又开始干活,有人一边擦着花瓶一边感叹:“真是苦命人,好不容易做了半个主子,三少爷一冷落就是好几年,如今还为……丢了性命……”
可怜么?是很可怜的,可更多的人还是嫉妒着他——打秋风的穷亲戚,盗贼的孩子,不择手段爬上表兄的床,成了侍妾,他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好歹是亲戚,他死后,荣老夫人痛哭了一场,怡春院挂了一个月白绫,从此院子空置下来,再没有人出入。
有的人死了一场,说到底,还比不过大病初愈的小少爷受人重视。
与此同时——
云城的一个小酒楼里,张鸾正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裳,吃着热腾腾的云吞面。
“小二,再给我续一碗。”
“来嘞!”
这家云吞的馅是老板每天现做的,皮薄馅大,咬一口肉香扑鼻,连带着汤汁,他吃得鼻尖微微冒汗。恰好门外的春雨飘进来,像晨间清凉的雾,他撑着下巴,只觉得满身惬意。
回到荣青鹤买的小院,葛婆婆正坐在台阶上纳鞋底,屋檐下晾着几件麻衣,墙边开垦了两道菜畦,张鸾提着一盅热乎乎的馄饨走过来:“婆婆,来,我给你带了早饭,您先吃了再忙活——”
葛婆婆哎呦了一声,小心接过,忍不住数落他乱花钱:“都说啦,老婆子我吃过稀饭了,你自己吃就好,哪里就要特地给我带?”
“稀饭能顶什么饱?这家早食做的不错,咱们偶尔吃一次,不差这个钱的。”张鸾笑眯眯地说完,拿起鞋垫对着天空观摩了一会,又跑进了房间。
他和葛婆婆相处了一个月,从来不以主家身份自居,对方也不知道他是荣家出来的人,只当是个死了夫君的可怜孩子,便一心一意地照料他。
身上的衣裳就是普通棉布,张鸾在荣府里娇养了十余年,起初被磨得皮肤发痒,穿久了也渐渐习惯了,就像习惯这座朴素而喧闹的江南小城一样。
院里种着一棵海棠树,还是棵半大的树苗,花已经开了满树。他的房间窗户朝南,窗边放了一张书桌,每到晴天,阳光带着斑驳树影照进来,就像回到了梦里童年的场景。
张鸾依稀记得生父是个教书先生,父母相敬如宾,上面有一个长姐,两个哥哥,被拐失忆后,他连这些人的模样也记不清了,只余几帧零碎的画面。
床底塞了一个大匣子,全是他多年来写的书稿,他打算有空汇总起来,出个话本集全。
早上没什么事要干,张鸾坐在书桌前翻阅一本地理志,规划起出游的路线,下午扑到床上睡了一觉,又开始鼓捣他的故事稿子,直到葛婆婆唤他吃饭,才放下笔,伸了伸懒腰。
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整个城镇上方飘着炊烟,花船酒楼亮起了灯,而住宅区逐渐安静下来。
“婆婆,今天做了些什么?”
堂屋里灯光明亮,张鸾拉着小板凳坐下来,葛婆婆递了筷子给他,和蔼地笑道:“做了豆腐鱼汤,蒸蛋和炒腊肠,缘哥儿快吃吧。”
“唔。”
张鸾把米饭泡进鱼汤里,吃了一口,香得眼睛眯起来。
葛婆婆也端起碗,望着他鲜嫩的脸庞,忆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孩子们,眼角逐渐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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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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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