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想知道 第24章 番外 雪夜共烛

－本番外发生在大结局二人在一起之后－

－作者觉得自己写的有点虐，大家吃点甜的吧～－

深冬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紫禁城，琉璃瓦上积了薄薄一层白，宫灯在雪夜里晕开暖黄的光。养心殿内，地龙烧得正暖，与外间的严寒恍若两个世界。

周澹然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案头的奏折仍堆得如山高，但他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殿外，听着更漏点点滴滴。

“什么时辰了？”他问，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侍立一旁的太监连忙躬身：“回陛下，酉时三刻了。雪下得正紧呢。”

周澹然“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往常这个时候，秦彬早已该出现在养心殿，与他一同批阅奏折。今日却迟迟未见人影。

“去瞧瞧，”他终究没忍住，吩咐道，“看秦大人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太监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回转，面上带着几分迟疑：“陛下，秦大人那边传话来说…今日雪大，他就不过来了，已经在自己府中歇下了。”

周澹然眉峰一挑，没说话。殿内霎时静得可怕，小太监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帝王此刻的面色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备轿。”良久，周澹然忽然起身，撂下这么一句。

“陛下，这雪天路滑…”太监试图劝阻，却在接触到皇帝眼神的瞬间噤声，忙不迭地出去准备。

秦府离皇宫不远，是周澹然亲自赐下的宅邸。轿子踏雪而行，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到了。周澹然挥手制止了要通传的门房，独自一人踏着积雪走进庭院。

书房窗纸上透出暖光，映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周澹然悄步走近，透过窗隙，看见秦彬正伏案书写，偶尔蹙眉思索，偶尔奋笔疾书。

他穿着家常的青色长袍，未束冠，墨发松松挽起，几缕散落颈侧。案头一盏孤灯，手边一杯清茶，热气袅袅。

周澹然在窗外立了半晌，竟有些舍不得打破这片宁静。直到秦彬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窗口，四目相对间，他明显吃了一惊。

“陛下？”秦彬急忙起身开门，寒气裹着雪花涌入室内，他不由得轻咳两声，“这样的大雪天，您怎么来了？”

周澹然踏入房中，反手关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他不答话，只是上下打量着秦彬：“说是歇下了，原来是在这里偷偷用功。”

秦彬微微垂眸：“今日折子不多，想着不必入宫打扰陛下…”

“是折子不多，还是身子不爽利？”周澹然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上，“朕看你面色不对。”

秦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勉强一笑：“只是有些畏寒，不碍事。”

周澹然却不信，伸手便去探他额温。掌心触及一片滚烫，他脸色顿时沉下来：“发烧了还硬撑？传太医了没有？”

“一点小风寒，何必劳师动众。”秦彬偏头避开他的手，却又被周澹然捏住手腕。

“你总是这样。”周澹然语气里带着薄怒，却又不忍责备，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让人放心不下。”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秦彬在暖榻上坐下，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秦彬想要推拒，却被周澹然一个眼神制止。

“陛下…”

“别说话。”周澹然打断他，起身环顾四周，“药呢？熬了没有？”

秦彬无奈：“真的不必…”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周澹然眉头紧锁，当即扬声唤人。不过片刻，整个秦府都惊动了。太医被急召而来，诊脉开方，下人忙着煎药，原本清静的书房顿时热闹起来。

秦彬被周澹然按在榻上休息，看着帝王在一旁亲自监督太医开方，又吩咐人去宫中取上好的药材，心中五味杂陈。

“陛下不必如此费心，臣真的无大碍。”他轻声道。

周澹然回头看他，眼神复杂：“你若是真懂得爱惜自己，朕自然不必费心。”

药很快煎好送来，黑漆漆的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秦彬正要接过，周澹然却先一步伸手拿过了药碗。

“陛下？”秦彬诧异。

周澹然不答，只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递到秦彬唇边。这个动作让在场所有宫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秦彬耳根泛红：“臣自己来就好。”

周澹然却执意不动，勺子稳稳地停在他唇边。僵持片刻，秦彬终究妥协，微微张口咽下汤药。一勺一勺，极慢极耐心，直到碗底见空。

周澹然将空碗递给旁人，取过清水让秦彬漱口，又递上一碟蜜饯。这一系列动作自然得好似演练过千百遍。

“都退下吧。”周澹然挥退众人。书房重归寂静，只余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秦彬靠在软枕上，药力发作，有些昏昏欲睡。周澹然坐在榻边，就着灯光看他：“今日的折子，朕带来了一些。你既病了，就好好休息，朕在这里看折子陪你可好？”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秦彬知道拗不过他，只得点头。

于是帝王竟真就在这小小书房中批阅起奏折来。秦彬睡睡醒醒，每次睁眼，都看见周澹然坐在灯下的侧影，朱笔挥洒，神情专注。

偶尔感受到他的目光，便会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温和。

更漏声声，雪不知何时停了。秦彬再次醒来时，发现周澹然竟伏在案头睡着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累极了。烛火摇曳，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秦轻轻起身，取过一旁的大氅欲为他披上，却惊醒了浅眠的人。

“怎么起来了？”周澹然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感觉可好些了？”

秦彬点头，将大氅披在他肩上：“陛下回宫歇息吧，臣已经无事了。”

周澹然拉他在身旁坐下，伸手探他额温，果然烧退了不少，这才放心。

“还记得你刚入宫那年冬天吗？”周澹然忽然问，“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你病得厉害，却硬撑着在养心殿当值。”

秦彬眸光微动：“陛下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周澹然语气低沉，“你那会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跪在雪地里都能被风吹走似的。朕看着你强撑的模样，心里明明…”

他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但秦彬懂得那未尽之语——那时候的周澹然，明明心疼，却偏要折磨他；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无情。

两个人都在痛苦中煎熬，彼此折磨。

“都过去了。”秦彬轻声道。

周澹然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是啊，都过去了。”

他语气中的庆幸与珍惜那样明显，让秦彬心头一暖。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该回去了。”秦彬提醒道。

周澹然却摇头：“雪夜难行，朕今日就在此歇下。”

不等秦彬反应，他已经吩咐下去。皇帝留宿臣子府邸，这是何等殊荣，又是何等不合礼制。但如今的周澹然，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夜深人静，两人并躺在榻上。秦彬病后体虚，很快又沉入梦乡。周澹然却睡不着，借着窗外雪光端详枕边人的睡颜。

如今的秦彬，不再是当年那个苍白脆弱的罪奴。官服加身，位居宰辅，眉宇间有了从容气度。但睡着时，仍会无意识地蹙眉，仿佛梦中还有化解不开的忧愁。

周澹然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将人揽入怀中。秦彬在睡梦中本能地靠近热源，窝在他胸前，呼吸平稳。

这一刻的安宁，是他们用多少痛楚与挣扎换来的。

周澹然想起那些相互折磨的日夜，想起秦彬跪在雪地中的单薄身影，想起他受刑时咬破的嘴唇，想起他眼中永不熄灭的倔强火光。

若是能回到过去，他定会对自己说：珍惜他，别伤害他。

好在为时未晚。

怀中的秦彬动了动，忽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怎么醒了？”周澹然低声问。

秦彬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这个下意识的依赖举动让周澹然心头一软，收紧了手臂。

“睡吧，朕在这儿。”他轻声道，如同安抚一个孩子。

秦彬闭上眼睛，很快又沉入睡眠。这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的，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周澹然凝视他良久，最终在他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窗外雪光映照，室内温暖如春。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此刻，彼此相伴，岁月静好。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