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离去时留下的那句话,如同在热油里泼入清水,瞬间在华璃等一众雄奴之间引发了剧烈的、带着毒意的反应。
“主殿侍寝?!”华璃听到心腹亚雄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对镜描画眼角。他手一抖,嫣红的胭脂笔在脸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如同他瞬间扭曲的表情。“那个才来了几天的野东西?!胥大人竟然……”他猛地将胭脂笔摔在镜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嫉妒和不敢置信。
凭什么?他华璃在这府中苦心经营多年,容貌才情哪一样不出挑?胥大人虽也偶尔召幸,却从未有过如此明确的、直奔主殿的殊荣!主殿,那是雌君和极得宠的雄侍才有资格踏入的地方!一个刚来、连规矩都没学全的低贱雄奴,何德何能?!
不仅仅是华璃,其他几位稍有颜色的雄奴也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语气酸涩难掩。
“看来这位新人,手段了得啊……”
“哼,不过是仗着几分新鲜,能不能留住大人的恩宠,还得看日后。”
“主殿侍寝……真是好大的脸面!”
他们看向澄翼阁方向的眼神,充满了赤衤果衤果的嫉恨,仿佛那不是一座囚笼,而是无上的荣耀殿堂。在这个雄虫命运完全系于雌主一念之间的世界,得到侍寝的机会,尤其是如此郑重的召见,意味着关注,意味着可能获得赏赐、提升地位,甚至……是孕育虫蛋,终身有靠的唯一希望!哪怕在侍寝中受些伤,那也是“恩宠”的印记,是值得在其他雄虫面前炫耀的资本!
澄翼阁内,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岩管家亲自带着几名亚雄过来,捧来的不再是日常衣物,而是更加精致、用料奢华的雪色丝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在光线下流转着微妙的光华。还有配套的玉带、熏香、以及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简单首饰。
“沈彻少爷,恭喜。”岩管家脸上依旧是那标准化的恭敬微笑,但眼神深处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大人召您戌时正于主殿侍寝。请您沐浴更衣,务必……精心准备。”
阿青和阿叶在一旁,激动得脸颊泛红,手脚都比往日利索了数倍,看着那些华美物品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与羡慕。能得雌主如此看重,是他们这些底层亚雄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少爷,您真是太好了!才来几天就……”阿青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沈彻褪下旧衣,一边忍不住小声恭维,语气里的兴奋显而易见。
沈彻浸泡在洒满花瓣和香料的温水中,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他闭上眼,任由阿青和阿叶用柔软的丝巾为他擦拭身体,涂抹香膏。每一个步骤都极其细致,仿佛在打磨一件即将进献给神祇的祭品。
只是,这“神祇”的意志,决定着祭品的生死荣辱。
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意,只有冰冷的计算和警惕。胥的这一举动,将他彻底架在了火上烤。之前的特殊待遇或许还能说是兴趣,这明确的侍寝命令,无异于向全府宣告了他沈彻的“得宠”。这带来的不仅是华璃等人更深的敌意,也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胥的期待值,被拉满了。
戌时将至,沈彻穿戴整齐。雪色丝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剔透,清冷的气质中莫名被那华丽的银线暗纹染上了一丝禁欲的诱惑。阿青和阿叶看得几乎呆了眼,心中更是笃定,这位少爷前途无量。
跟着引路的亚雄,沈彻再次走向那座深沉如巨兽巢穴的主殿。与上次不同,这次沿途遇到的仆从、守卫,无不停下脚步,向他投来或敬畏、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然后深深低下头去。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认,承认他此刻“与众不同”的地位。
主殿内,胥依旧站在窗前,只是这次,他换了一身更为宽松的墨色暗纹长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但那周身散发的强大精神力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压迫感,如同无形的潮汐,弥漫在殿内的每一寸空气里。
沈彻迈入殿内,沉重的门在身后合拢。
胥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拥有实质,瞬间攫住了他。那目光从他精心梳理的黑发,滑过被丝袍勾勒出的清瘦肩线,不盈一握的腰身,最后定格在他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上。
“看来,岩把你收拾得不错。”胥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他踱步走近,强大的精神力如同细密的网,缠绕上来,带着审视与品鉴的意味。
沈彻能感觉到那精神力扫过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带着一种露骨的占有欲。他垂下眼睫,做出符合“得宠雄奴”该有的、带着羞涩与期待的温顺姿态,微微屈膝:“谢大人垂爱。”
胥停在他面前,伸手,用指尖挑起了他一缕垂在额前的黑发,在指间缠绕把玩。动作轻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怕吗?”他问,声音贴近,灼热的气息拂过沈彻的耳廓。
沈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声音放得轻软:“能侍奉大人,是沈彻的福分,心中……只有欢喜。”他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胥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欢喜?”他的手指顺着沈彻的发丝滑下,抚过他敏感的耳廓,引得沈彻一阵细微的战栗。“可我听说,你今日在后园,对华璃说,‘为这种虫,弄脏自己的手,不值得’?”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缠绕在沈彻周身的精神力也瞬间变得沉重,如同山岳压顶!“怎么,伺候我,就不怕‘脏’了你的手,嗯?”
胥旧事重提,语气危险,精神力压迫骤增。表面上是在质问,实则是一种更深入的试探和掌控。他享受着沈彻在他力量下那细微的战栗和强装的镇定,这种将猎物逼到角落的感觉,充满了恶意的快感。
沈彻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考验。他不能完全顺从,那会失去独特性;也不能过于反抗,那会引来真正的惩罚。
他抬起眼,眸中氤氲着一层因精神力压迫而产生的生理性水光,眼尾微红,看起来脆弱又倔强。“大人与他,如何能相提并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华璃之流,只知争风吃醋,内耗倾轧。而大人您……是立于云端,掌控生死、俯瞰众生的存在。能得您青睐,哪怕只是片刻,亦胜过与他们纠缠万年。”
他巧妙地将“脏”的概念偷换,把胥捧上了神坛,既回应了质问,又不动声色地奉承了胥的权威,更点明了自己不屑与华璃为伍的立场。
胥的目光深邃了几分,缠绕在沈彻周身的精神力压迫稍稍一缓。他显然听懂了沈彻的言外之意。这小东西,不仅骨头硬,嘴也够刁。
“巧舌如簧。”胥哼了一声,手指却顺着他的耳廓滑下,抚上了他纤细的脖颈,在那脆弱的喉结处流连,感受着其下急促的脉搏。“那你说说,我立于云端,要你这地上的蝼蚁,有何用?”
他的触碰带着冰冷的温度,却又仿佛点燃了火星。沈彻能感觉到胥指尖传来的、蕴含的可怕力量,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折断他的颈骨。
沈彻强迫自己忽略喉间那令人心悸的触感,他抬起手,没有去推开胥,而是轻轻搭在了胥抚在自己脖颈的那只手腕上。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蝼蚁……亦有蝼蚁的用处。”他仰视着胥,眼中那层水光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更显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大人俯瞰众生,可知蝼蚁能溃堤千里?沈彻不敢与日月争辉,但或许……能成为大人手中,一枚意想不到的棋子,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一把能藏在袖中,见血封喉的……短刃。”
胥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感觉到沈彻搭在他手腕上的、那冰凉而微颤的指尖,听到那“短刃”二字,再结合沈彻此刻仰视他时,那混合着恐惧、倔强、以及一丝疯狂野心的眼神……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震惊、欣赏与极度兴奋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炸开!
这小子!竟然敢!竟然敢在他掌控其生死的瞬间,不仅没有崩溃求饶,反而再次向他展示那诱人的、危险的锋芒!
胥猛地俯下身,另一只手撑在沈彻耳侧的墙壁上,将他完全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两人身体几乎相贴,呼吸可闻。他深深地望进沈彻眼底,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吸摄出来。
“短刃?”胥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被彻底取悦的狂热,“沈彻,你知不知道,玩弄利刃,最容易伤到的,是自己?”
沈彻被他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周身充斥着胥强大而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心跳如奔雷。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在胥的指尖下滚动,声音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那就要看……执刃之人,是想用它杀敌,还是……只是想折断它了。”
寂静,在昏暗的殿内弥漫。
胥死死地盯着沈彻,仿佛在评估一件绝世凶器的价值与风险。
许久,他扣在沈彻喉间的手指,缓缓松开了。
但他没有后退,反而就着这个极度贴近的姿势,低下头,将额头抵上了沈彻的额头。
灼热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精神力场不再充满压迫,却如同绵密的海水,将沈彻紧紧包裹。
“很好……”胥的声音低沉如同梦呓,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悸动,“那我就看看,你这把‘短刃’,究竟有多锋利,又能……为我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