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托·卡罗那怨毒的眼神像冰冷的蛛网,黏在赫敏的脊背上,即使在他离开帕特奇坩埚店很久之后,依然让她感到阵阵寒意。西里斯·布莱克那句快速的警告——“招惹上鬣狗了?自己小心点。”——更是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像一声不祥的钟鸣。
接下来的几天,赫敏在坩埚店里工作时总是格外警惕。每一次店门铃铛响起,她的心都会下意识地揪紧,抬头望去,生怕看到那几个斯莱特林的身影。她尽可能待在店铺后方整理库存,或者埋首于擦拭那些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坩埚,减少在前台露面的时间。
帕特奇先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偶尔会用那双透过厚镜片的、睿智而平静的眼睛看她一眼,然后指派她去做一些更需要细心而非与顾客打交道的工作。这种无声的体贴让赫敏感激不已。
幸运的是,卡罗兄妹(她后来从其他顾客的闲谈中得知,那天跟在亚历克托身边的女孩是他的妹妹阿莱克托)并没有立刻再来找麻烦。也许对角巷人来人往的环境让他们有所顾忌,也许他们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但赫敏知道,这绝不意味着事情已经结束。那种被窥视、被标记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难以驱散。
她变得更加谨慎。每天往返于破釜酒吧和对角巷时,她会刻意选择不同的路线,混在人群之中,并时刻留意身后是否有尾巴。晚上回到酒吧那个小房间,她一定会反复检查门锁,甚至搬来椅子抵在门后,尽管她知道这对于真正的巫师来说形同虚设。
孤独和恐惧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她无比想念霍格沃茨,想念拉文克劳塔楼,想念卡米拉沉稳的讨论、埃斯梅活泼的笑声,甚至想念洛蕾塔那些晦涩的预言。她更想念哈利和罗恩,想知道他们此刻在做什么。这种思念如同钝刀割肉,缓慢而持久地折磨着她。
唯一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连接”的,是西里斯·布莱克。
自那天之后,他又“偶然”地来过帕特奇坩埚店几次。有时是和詹姆一起,来取预订的魁地奇护具或者更换扫帚保养零件;有时则是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店里转悠,随手拿起一个坩埚掂量几下,又放下,似乎只是无聊打发时间。
他每次来,几乎都会和赫敏有极其短暂的、看似随意的交流。
“老头没虐待你吧,小书呆子?”他一次靠在柜台边,看着赫敏费力地搬动一摞锡镴坩埚,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不等她回答,就伸手轻松地将那摞坩埚接过去,放到了她指定的架子上。
还有一次,他看到她正对照着一本厚厚的库存清单核对货物,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难题。他瞥了一眼清单,随口道:“第7B批次的白蜡木坩埚,上个月斯拉格霍恩订购了十二只用于高级魔药培训班,忘了更新出库记录了吧?”他说得完全正确,赫敏核对后发现果然如此。她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却只是耸耸肩,仿佛这再平常不过:“尖头叉子搞到过一张他们的采购单。”
这些小小的、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总是在赫敏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帮助或信息。但他每次出现都带着那种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疏离感,帮完忙就立刻离开,从不深谈,那双灰色的眼睛也总是避免与她对视过久,仿佛只是顺手为之,甚至可能只是为了看帕特奇老头这里的“热闹”。
赫敏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他是在履行那晚在奖品陈列室“协议”的一部分,提供所谓的“保护”?还是仅仅觉得观察她这个“来自未来的麻烦”很有趣?或者,两者皆有?
她不敢问,也不敢表现出过多的感激或依赖。他们之间的关系像在走一根极细的钢丝,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充满猜疑和危险过往的深渊。任何一点额外的情绪或试探,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一天下午,天气格外闷热,对角巷的游客也稀少了许多。赫敏正在仓库里清点一批新到的黄铜坩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和帕特奇先生略微提高的、带着不悦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悄悄走到仓库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来的不是卡罗兄妹,却是两个她没见过的、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巫。他们面色冷硬,眼神锐利,身上带着一种魔法法律执行队成员特有的、公事公办的冷漠气息,但又有些不同——他们的袍角上绣着一个不甚起眼的、扭曲的标记,赫敏看不真切,但直觉感到那并非魔法部的官方徽章。
“例行检查,老板。”其中一个高个男巫声音平板地说,“最近翻倒巷流出一些劣质坩埚,掺杂了禁用的黑魔法材料,可能导致熬药事故。我们需要查看你的进货记录和库存。”
帕特奇先生皱起眉头:“我的坩埚都是从正规厂家进货,每一批都有检测证明。从不会从翻倒巷那种地方进货。”
“最好如此。”另一个矮壮男巫说着,目光却开始不善地扫视店铺,最后落在了赫敏所在的仓库方向,“那是你的学徒?我们需要和她谈谈,了解日常情况。”
赫敏的心猛地一沉。这些人看起来绝不仅仅是来检查坩埚质量的。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她!
帕特奇先生移动了一下身体,再次挡住了看向仓库的视线。“她只是个临时帮忙的学生,什么都不知道。进货记录在这里,你们可以查看。”他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推到柜台上。
高个男巫粗略地翻了一下账册,显然心不在焉。“我们还需要核实一下员工身份。最近有些……身份不明的人员在对角巷流窜,可能带来安全隐患。让她出来。”
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赫敏的手心冒出冷汗。她缓缓后退,大脑飞速旋转。这些人是谁?是魔法部的人吗?还是冒充的?他们是冲着她来的?是卡罗家指使的?她该怎么办?从后门逃跑?但后门通往一条死胡同……
就在气氛再次紧绷起来的时候,店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哟,今天这儿可真热闹?魔法部年终清仓大检查?”西里斯·布莱克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十足的嘲讽。他这次不是一个人,莱姆斯·卢平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表情,但眼神却敏锐地扫过了店内的两个不速之客。
西里斯径直走到柜台前,仿佛没看到那两个黑衣男巫难看的脸色,直接对帕特奇先生说:“老头,我上次放你这儿保养的那把古董级银质坩埚呢?快点,急用。”他语气不耐烦,手指在柜台上敲打着。
帕特奇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那批……在后面,跟我来拿。”他立刻顺势就要带着西里斯往仓库走。
“等等!”那个矮壮男巫厉声阻止,“我们正在执行公务!”
西里斯这才仿佛刚看到他们一样,懒洋洋地挑起眉毛:“公务?什么公务?搜查令呢?拿出来看看。”他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高个男巫脸色一沉:“我们接到线报,有权进行临时检查……”
“线报?”西里斯嗤笑一声,“谁的线报?翻倒巷的老乞丐巴巴亚加?还是猪头酒吧的哑巴侍者?凭几句醉话就能随便查一家有百年信誉的老店?魔法部现在办事这么不讲究了?”他的话语尖刻而迅速,带着一种贵族式的傲慢和压迫感,“或者,你们根本不是魔法部的?冒充执法人员,这罪名可不小。”
那两个男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交换了一下,似乎有些骑虎难下。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和难缠程度,他们显然是知道的。
莱姆斯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如果是正规检查,我们当然不会妨碍。但请出示一下证件和搜查令吧,这也是规定。毕竟,最近确实有些不法分子冒充官员行骗。”他说话的同时,魔杖尖几不可查地从袖口露出了一点。
对峙了片刻,那两个男巫显然不占理,也不想真的和布莱克家的人以及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霍格沃茨学生起正面冲突。高个男巫最终冷哼一声,合上了账本:“记录看起来没问题。但我们还会再来的。走吧。”他狠狠地瞪了西里斯一眼,带着同伴悻悻地离开了。
店里再次恢复安静。帕特奇先生长长地松了口气,对西里斯和莱姆斯点了点头:“多谢了,布莱克先生,卢平先生。”
西里斯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好路过。老头你赶紧把我那‘古董银坩埚’找出来。”他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字,显然那只是个解围的借口。
赫敏这才从仓库里慢慢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心有余悸。“谢谢你们。”她低声对西里斯和莱姆斯说,声音还有些发颤。
西里斯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看来鬣狗不止一拨。你自己长点心。”他说完,似乎也不指望她回答,就催促着帕特奇先生去后面随便拿个什么小东西给他。
莱姆斯·卢平则对赫敏温和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和疑惑,但他很体贴地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说:“最近对角巷是不太安宁,你一个人要多注意安全。”
他们很快离开了。赫敏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又一次,西里斯·布莱克在她遇到麻烦时“恰好”出现。这真的是巧合吗?他到底在暗中关注多少?莱姆斯知道多少?
她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越来越复杂的网,网的一端是斯莱特林那边明显的恶意,另一端是西里斯·布莱克难以捉摸的“保护”,而织网的人,或许还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傍晚下班回到破釜酒吧,汤姆老板叫住了她,递给她一封信。“下午猫头鹰送来的,给你的,格兰杰小姐。”
赫敏疑惑地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羊皮纸,没有寄信人署名,只用了简单的魔法封缄。她回到房间,小心地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一种优雅而略显急促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警惕陌生人的‘好意’。蜜蜂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糖浆。”
没有落款。
赫敏盯着这行没头没脑的警告,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字迹她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是潘多拉·罗尔?还是……洛蕾塔·费尔法克斯那种飘忽的风格?或者是……其他人?
“蜜蜂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糖浆”……这是在暗示什么?不要轻易接受不明来源的帮助?还是指……斯莱特林那边的“糖衣炮弹”?
这封匿名信的到来,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加深了她的不安和困惑。似乎有不止一方势力注意到了她这个“异常点”,并且正在通过各种方式向她传递信息,或警告,或试探。
她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亮起灯火的对角巷。这个暑假,远比她想象的要漫长和危险。她不仅仅要为自己的生存奔波,还要小心翼翼地周旋于各方不明的意图之间。
而最大的变数,依旧是那个黑发灰眸、行为莫测的西里斯·布莱克。他下一次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巧合”或风暴?
赫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多么艰难,她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暑假结束,回到霍格沃茨那座相对安全的城堡。
直到……她找到回家的路。
匿名信件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在赫敏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她试图辨认字迹,将其与记忆中潘多拉·罗尔工整优雅的笔记、洛蕾塔·费尔法克斯飘忽难辨的线条,甚至麦格教授严厉精准的书写进行比较,但都无法完全确定。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像一种低度的精神折磨,让她对周遭的一切更加疑神疑鬼。
“警惕陌生人的‘好意’”。她反复咀嚼这句话。是指西里斯·布莱克那些看似随意的解围吗?还是指帕特奇先生沉默的庇护?或者,是暗示未来可能出现的、更隐蔽的陷阱?
“蜜蜂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糖浆”。这更像是在说她自己?过于显露的智慧(糖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蜜蜂)?这是在回应洛蕾塔早先关于“藏起锋芒”的警告吗?
她将纸条小心地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和那支未使用的罗尔家羽毛笔放在一起。这些来自不同方向、意图各异的信号,构成了一个她难以完全解读的谜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更加低调。
在帕特奇坩埚店的工作成了她日常的锚点。重复性的体力劳动奇异地具有一种安抚作用。擦拭冰凉的金属,清点沉重的库存,记录枯燥的数字……这些简单直接的任务让她暂时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帕特奇先生是个很好的雇主,沉默寡言,却会在细节处体现关怀——会在午餐时多给她一片奶酪,会在天气特别炎热时提早一小时让她下班,甚至有一次,赫敏轻微中暑头晕时,他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瓶冰镇的、有提神效果的紫罗兰水。
这种平淡的日常中,西里斯·布莱克的偶尔出现,成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也是赫敏内心最大困惑的来源。
他有时会隔好几天都不出现,有时又会连续两天都来晃一圈。他不再总是需要“取东西”,有时仅仅是进来,和帕特奇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魁地奇或者天气,目光却会似有若无地扫过正在忙碌的赫敏,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还“完好无损”地待在这里。
一次,赫敏正踮着脚试图将一只巨大的、用于集体魔药课演示的特大号铜坩埚挂回墙上的挂钩,显然非常吃力,摇摇晃晃。西里斯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啧了一声,大步走过去,毫不费力地接过那只沉重的坩埚,轻松地将其挂稳。
“拉文克劳的智慧不包括使用漂浮咒吗?”他略带嘲讽地说,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少许灰尘。
赫敏脸一红,有些窘迫:“我……我怕用不好摔了它。”这只坩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西里斯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柜台边,拿起一份《预言家日报》随意翻看。赫敏注意到,他看的是国际新闻版块,眉头微锁,似乎在寻找什么信息。
还有一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对角巷行人稀少。赫敏坐在柜台后整理票据,西里斯靠在门框上,看着屋檐滴落的雨帘,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雨声哗啦,店里一片寂静,只有赫敏手中纸张的沙沙声。
忽然,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翻倒巷最近不太平。有几个黑魔法物品商人失踪了。”
赫敏整理票据的手一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继续说着,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评论天气:“听说和某些……追求永久的狂热者有关。总是这样,越是追求不死,死得越快越难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冷冽的讥诮。
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他是在对她说话吗?是在暗示伏地魔和魂器?还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翻倒巷?他为什么要分享这种信息?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西里斯已经直起身,仿佛雨小了一些,他拉上兜帽,步入了雨幕之中,没有回头。
这些碎片化的互动,让赫敏对西里斯·布莱克的观感变得更加复杂。他看起来依旧玩世不恭,偶尔流露出的尖锐和冷漠也让人害怕,但他的行为却又一次次地在事实上帮助了她,甚至提供了某种程度上的“信息共享”,尽管方式极其别扭和隐晦。
她开始下意识地留意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从詹姆·波特偶尔来店里时兴奋的喋喋不休中,她得知他们这个暑假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波特家位于戈德里克山谷的房子,进行着“最高机密”的魁地奇训练和“绝妙非凡”的恶作剧道具研发(赫敏怀疑后者才是重点)。从莱姆斯·卢平一次独自来购买新的羽毛笔时温和的交谈中,她隐约感觉到西里斯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僵到无可挽回,他甚至不愿意提起“布莱克”这个姓氏。
她甚至有一次,在傍晚返回破釜酒吧时,远远看到西里斯一个人坐在对角巷尽头那家冷饮店外的遮阳棚下,没有和詹姆他们在一起,只是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手里拿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黄油啤酒,眼神是罕见的、没有伪装也没有嘲讽的……空茫和疲惫。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倒像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成年人。赫敏立刻低下头,匆匆绕道离开,心却莫名地揪了一下。
这种复杂的关注让她感到不安。她不断提醒自己西里斯·布莱克未来的背叛,提醒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易是多么危险,但另一个声音又在悄悄告诉她,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正在被某种她尚未完全知晓的巨大压力推向一个既定的、悲惨的未来。而她自己,正是那个知晓结局却无力改变,甚至可能因为她的出现而加速了某些进程的人。
这种无力感和负罪感,混杂着恐惧、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在她心中交织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七月的最后一周,对角巷迎来了暑期采购的最高峰。霍格沃茨的书单已经寄出,家长们带着孩子涌向丽痕书店、摩金夫人长袍店和各种文具用品店。帕特奇坩埚店也变得异常忙碌,不断有学生和家长前来选购新学年的标准坩埚(锡镴制)或升级版(黄铜制)。
赫敏忙得脚不沾地,向前来咨询的家长和学生们解释不同材质坩埚的特点和保养方法,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身体的疲惫反而让她暂时无暇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
一天下午,店里挤满了人。赫敏正同时应对着两位询问价格的家长,忽然听到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
“嘿!赫敏!真的是你!”
赫敏抬头,只见埃斯梅·维克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挤过人群,扑到柜台前,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她身后跟着她那位看起来同样精明强干的父亲,维克多先生。
“埃斯梅!维克多先生!”赫敏也感到一阵惊喜,能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面孔,让她倍感亲切。
“我爸爸带我来买新坩埚和课本!天哪,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暑假在这里工作吗?太酷了!”埃斯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哇,这里好多坩埚!哪个比较好?我可不想再像去年那样把疥疮药水熬成一锅柏油了……”
维克多先生微笑着对赫敏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店铺,像是在评估商业环境。“格兰杰小姐,看来你找到了一份很有意义的暑期工作。帕特奇先生的店口碑一直很好。”
赫敏连忙给埃斯梅推荐了一款适合二年级学生的、带稳定底座的黄铜坩埚,并简要说明了保养要点。埃斯梅听得连连点头,维克多先生则爽快地付了钱。
“赫敏,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埃斯梅抱着新坩埚,兴奋地问,“卡米拉说她可能也会提前几天回去,我们可以一起玩!潘多拉肯定又要最后一刻才到了,洛蕾塔……嗯,谁知道呢。”她吐了吐舌头。
“我……应该会开学前一天回去吧。”赫敏说,她需要工作到最后一刻来攒够钱。
“太好了!到时候见!”埃斯梅挥挥手,跟着父亲离开了店铺,临走前还塞给赫敏一小包从蜂蜜公爵买的椰子冰糕。
看着埃斯梅活泼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赫敏的心情明亮了不少。朋友的温暖短暂地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提醒她霍格沃茨并不只有阴谋和危险,还有真挚的友谊和正常的校园生活。
然而,这份温暖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埃斯梅离开后不久,店里的客人逐渐稀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让赫敏心脏骤停的身影出现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略显破旧的黑色长袍,脸色苍白,黑发油腻,神情阴郁。他独自一人走进店里,目光习惯性地在阴影里扫视,像一只警惕的蝙蝠。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霍格沃茨的书单。
赫敏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转过身,假装整理身后的货架,心脏狂跳不止。梅林啊!是斯内普教授!年轻的、学生时代的斯内普!他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三年级升四年级?和劫盗者们同届!
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在这个时代,斯内普无疑是憎恨劫盗者,尤其是詹姆和西里斯的。而他未来会成为伏地魔的忠实仆人,间接导致莉莉和詹姆的死亡。他现在……已经和那些未来的食死徒有联系了吗?他认出她了吗?他会不会……
她听到斯内普走到柜台前,用他那特有的、略带滑腻的嗓音对帕特奇先生说话,声音很轻,只报出了需要的坩埚型号——最便宜的那种标准锡镴坩埚。
帕特奇先生转身去取货。店里一片寂静,赫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她背对着柜台,一动不敢动,感觉斯内普那冰冷探究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的背上。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店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了。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亲爱的鼻涕精吗?”詹姆·波特响亮而充满恶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来买你的新……大锅?准备继续熬制你的那些恶心的魔药吗?”
赫敏猛地回头,看到詹姆和西里斯并肩站在门口,显然也是来采购的。詹姆脸上挂着得意的、挑衅的笑容,而西里斯则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嘴角带着一丝冷漠而轻蔑的弧度,看着斯内普,仿佛在看一只肮脏的老鼠。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细线,黑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憎恨。他的手猛地握紧了拳头。
“滚开,波特。”斯内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让我们滚?”詹姆夸张地笑了起来,走上前几步,“这店是你家开的吗,鼻涕精?我们也是顾客,对吧,大脚板?”他看向西里斯。
西里斯懒洋洋地附和:“当然。而且我们可比某些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玩毒药的人正派多了,至少我们不会把蟾蜍的脓液偷偷放进别人的南瓜汁里。”他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斯内普,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赫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突一触即发!她看到斯内普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袍子里的魔杖。而詹姆和西里斯也显然做好了准备。
帕特奇先生拿着坩埚走出来,看到这情景,眉头紧紧皱起:“够了!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的店里惹事!”
斯内普狠狠地瞪了劫盗者一眼,一把从帕特奇先生手里抓过坩埚,扔下几个银西可,几乎是冲出了店铺,黑袍在他身后翻滚。
詹姆和西里斯发出一阵胜利般的大笑。
“真是扫兴!”詹姆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脏东西。
西里斯的目光却越过詹姆,落在了脸色依旧苍白的赫敏身上。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似乎察觉到了赫敏在看到斯内普时不同寻常的紧张。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对詹姆说:“行了,赶紧买完东西走人,还要去和月亮脸他们会合。”
他们快速买了需要的文具,离开了店铺,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赫敏却久久无法平静。亲眼目睹少年时代的斯内普和劫盗者之间如此尖锐的、充满恨意的对立,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和宿命感。她知道这种仇恨将会如何延续,如何发酵,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而西里斯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也让她感到不安。他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他会不会将她的异常反应和斯内普联系起来?
麻烦似乎总是接踵而至。傍晚下班前,帕特奇先生叫住她,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格兰杰小姐,”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压低了些,“最近……可能有些不太友善的人在对角巷活动。你一个女孩子,下班回去的路上,尽量走人多的地方,不要耽搁。”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大声呼救,或者……直接跑到古灵阁门口,那里的妖精守卫不会坐视不管。”
赫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连帕特奇先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吗?他是在特指下午那两拨人,还是听到了别的风声?
“谢谢您,先生。我会小心的。”她感激地说,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走在回破釜酒吧的路上,即使身处熙攘的人群中,赫敏也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斯莱特林的恶意、身份不明的调查者、西里斯难以捉摸的“保护”、匿名警告信、以及刚刚亲眼所见的、根植于这个时代的深刻仇恨……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暑假似乎变得无比漫长,而离开学,还有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还会发生什么?她能否安全度过?
赫敏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错位的时空里,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