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突然静止,林间野蝶悬停半空,野草斜而不倒,一切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秦叙白双腿前后分开微微弯曲,左手臂放在身前,右手臂伸出,摆出经典地截拳道姿势。
已经抡圆手臂的小混混心下一凉,咬咬牙,狠冲上去。
秦叙白轻轻往后一跃,身子向后倾。
时明轩不知道瞧见什么,同时拔腿向小混混冲过去。
“砰——!”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秦叙白捂着额头应声倒地!
时明轩:“……”啧,晚了一步。
在场所有人,除了时明轩,明显都愣住了。打中他的小混混更是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的拳头,头也不回地向山里跑。
“小柳,看人!成西,抓人!”时明轩扶起秦叙白,“秦老师你怎么了,还行吧,要不要去医院?”
秦叙白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突然戏瘾上身。他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一定……一定把犯人捉拿归案……”
时明轩扶他的手僵在半空:“……”
秦叙白陷在自己编的戏里无法自拔:“把……把我忘了,好好活下去……”
红印在秦叙白白皙的脸上非常突兀,时明轩有些不忍心,不想刺激他,沉默地替他查看伤口。
他紧抿嘴唇,看秦叙白越说越离谱,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你这伤,我再晚过来两步,就愈合了好吗?!还有,秦小龙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您的伤在脸上,不在胸口。”
秦叙白朝他甩甩手:“你闭嘴,我一直想演一回这种……”
蓦地!
秦叙白身体僵在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此刻他正半躺在时明轩手臂上,整个人几乎要依偎到时明轩怀里。
秦叙白屁股慢慢往外挪两下,手脚并用一咕噜爬了起来,手忙脚乱乱拍身上的灰:“呵呵……那个……我没什么事,不严重。”
时明轩慢悠悠站起来,轻拍身上灰尘,调笑道:“秦小龙先生,您金贵的四肢看起来不怎么协调。截拳道我建议您就先别练习了,先学学第九套广播体操吧。”
秦叙白:“……”
他也没想到黄毛小混混会真冲过来啊,他以为这种小混混也就是个假把式,稍微吓吓就能唬住呢。
看秦叙白不服气的表情,时明轩不用问就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小混混眼看同伙被抓,急于奔命,暴力抗法不是正常的嘛?秦小龙先生,您看的剧不是这么演的吗?”
秦叙白捡起眼镜帽子掸掸灰,讪讪道:“你够了噢,别一直‘秦小龙’个没完。”
时明轩看他脸颊上愈发明显的红肿,闭嘴了。他从成西的背包里摸出消毒湿巾和创口贴,想起秦叙白刚才捂着胸口装死的模样,忍不住低头闷笑。
缓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一本正经:“秦少爷,请容小的给您金贵的脸上……”
话没说完,时明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叙白:“……”不是,你手下小弟经常演二人转,你不是接受度挺高的?他不过是小小地演了一下,有必要笑成这样吗?
成西把人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时明轩抱着自己的背包笑得一抽一抽的,柳亦也站在旁边抿嘴努力憋笑。
成西经过秦叙白身边,惊呼:“秦老师你脸肿了好大一块,我包里有消毒湿巾,赶紧先擦擦啊。”
时明轩闻言瞬间止住了笑容,这才过了一小会,秦叙白脸又更肿了些。时明轩不再耽搁拿起消毒湿巾给秦叙白擦脸。
秦叙白头一偏,拿过湿巾:“不用麻烦时队,我自己来。”
时明轩避开他的手:“没有镜子,你怎么自己来,赶紧的,别浪费时间,待会派出所的同志来交接这些混混,咱们还得接着上山。”
秦叙白梗着脖子,偏过脸,忍着消毒湿巾带来的刺痛,任由时明轩摆布,帮自己清理伤口。
刺痛感愈发难忍,秦叙白身子愈发后仰,最后不由得后退两步:“行了行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伤,差不多就行了。”
时明轩一手固定住他脸颊,一手继续擦拭:“快了快了,不擦干净会发炎流脓,会留疤!”
秦叙白头使劲后仰:“没事没事,留就留了,不打紧。”
时明轩手上劲不放松:“那可不行,到时候我不好跟你们馆交代。”
他拿出创口贴轻贴在秦叙白脸上,捏着他下巴左右摇摆欣赏了一会,才满意地松开手。
秦叙白:“……”
时明轩拿起秦叙白手里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你们馆的小姑娘知道了,怕是要来找我拼命了。”
没等秦叙白回话,他拿起秦叙白手里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眼镜会压到伤口,我替你戴着。”
说罢便过去和赶来的派出所同仁们进行交接。
秦叙白:“……”
他有时候很难理解这人形狐狸的脑回路。不过看看他身边跟着的两个脑回路也相当奇特的小弟,又觉得有点理解。
脑回路太正常大概压制不了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
“走啊秦老师,再晚点咱们可是能在山上看日出了。”时明轩跟在当地的民警身后招呼秦叙白。
留下来带路的民警大哥热心的给他们介绍本村情况:“那几个小混混是我们所的常客,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没少做。
最初学着电视上的‘山鸡哥’什么的去收保护费,被我们抓了两次后老实了一阵。后来,他们学乖了,不在有监控的地方乱来。他们专门找落单的游客碰瓷。
只要有游客报警,我们就知道,十有**又是他们。不过……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们犯事儿了,还以为他们改好了呢。”
民警大哥看了一眼地图,指着前面:“那座废弃的窑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那里荒了几十年了,我以前进山抓那群小黄毛的时候看过几次,非常的荒,有好些地方都塌了。啊……”
大哥比划:“特别是烟囱那,塌得形都看不出了。修复难度太大了,你们会不会搞错了?”
时明轩没有过多解释,递上水:“辛苦大哥带路了。”
民警大哥客气地摆手,继续带路。
又行进了百来米,民警大哥拨开前面交错的枝叶,指着前面道:“就是那里,荒了得有几十……咦?”
民警大哥手掌搭在额前,眯起眼睛努力看:“坏得那么严重,真有人修啊,图什么呢?”
他转过头努力辩解:“我很久以前来过,真的是荒的!”
时明轩安抚地拍拍他,上前拿出望远镜。
窑体完整俯趴于缓坡上,窑身周边不见杂草。旁边的棚子下,松木柴大小匀称码得整整齐齐。
窑尾那截据说塌得不像样的烟囱,此刻不仅完整的矗立着,上面还覆着某种特殊装置。
看位置推测,应该是用来消除烟雾和气味。
望远镜移到院子,院中落了不少树叶,角落简易小矮桌上放着一盒掀开的泡面。距离太远,不好判断是不是吃完的。
时明轩望远镜拉到桌子下,那是一大袋塞了不少泡面盒的垃圾。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视线快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拉到门的方向。前门紧闭,后门大敞。
“小柳、成西跟着我,大哥,你和秦老师慢慢过来。”时明轩来不及把望远镜放回包里,直接往秦叙白怀里一塞,直接带人顺着坡滑下。他们就着山里的树木控制下滑速度,以最快的速度滑到坡底,跑向后门。
几人把房间一一推开,搜了一圈,没见人。时明轩去摸简易小桌上的泡面,尚有余温。他又挑起面,估摸着剩余量。
他打开手机查看地图,对成西道:“让片区交警查查从村尾岔路到中平公路的区间监控,重点查四点十分到现在通过的所有车辆。
小柳,打电话回队里,让冯主任带痕检和图侦过来。”
说罢,他从旁边抽出一根较细的松木柴当笔,蹲下身在地上圈出一个个明显的脚印痕迹。
秦叙白他们追着走到后门,就见时明轩正蹲在地上左摇右晃,一步一挪向后门移动,不时还用手中小木柴画圈。
秦叙白看成西、柳亦跟在时明轩后面缓慢移动,心里有底了。他站在原地不再前进,顺便拦住要往里进的热心大哥。
大哥探头看了会,羡慕道:“我知道能通过脚印抓人,还没真见过,城里的警察就是厉害。”
圈到后门角落,时明轩才站起身,扔掉木柴对他们道:“圈起来的地方不要踩踏,小心点。”
成西跟在后面接打电话:“对,村尾的岔路,嗯?没有?谢谢啊兄弟,改天一起吃饭。”
时明轩看向成西:“什么没有?”
成西皱眉:“交警兄弟说村尾的路不好,很少有车走那边。一整天下来,几乎没有几辆车。咱们说的那个时段,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没有车经过?”时明轩看着地图沉思。
像是想起什么,他转头看向好奇探头往里看的秦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