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礼堂,暖气开得很足,人声鼎沸,元旦汇演的气氛热烈。
陈稳被林枭衍和陈序东一左一右夹着坐在台下,脸色依旧没什么温度,眼神疏离地看着舞台,对台上的节目似乎毫无兴趣。
林枭衍为了活跃气氛,勾着陈序东的肩膀,指着台上唱歌的女生:“序东,看见没?我们学校美女还是很多的吧?有没有看上的?让你哥帮你参谋参谋?”陈序东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没接话。
下一个节目报幕,当听到“余茉”和“古典舞”时,陈稳搭在腿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抬眼。
灯光暗下,唯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箜篌空灵悠远的声音响起,是虞景佳在侧幕弹奏。
紧接着,一个身着水袖舞衣的身影翩然跃入光晕之中。
是余茉。
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平时的清冷被一种极致的柔美和婉约取代,水袖翻飞,身段轻盈,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旋转,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韵味和美感,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惊艳了全场。
台下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掌声。
林枭衍都看呆了,下意识地喃喃:“我去……余茉学妹还有这技能……”
就在这时,坐在陈稳另一边的陈序东,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的余茉,像是认出了什么,下意识地、带着点不确定和惊讶脱口而出:
“余茉?”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在陈稳耳边。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陈序东,声音冷得掉渣:“你认识她?”
陈序东被哥哥突如其来的凌厉眼神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实交代:“啊……算,算认识吧。她……她是我高一暑假那时候谈的女朋友,后来……就分了。”
“我——去——!”林枭衍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瞬间明白了所有一切!他猛地看向陈稳。
只见陈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起,那双总是懒散或冰冷的眼睛里瞬间爬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是濒临失控的野兽!
舞台上的音乐还没完全结束,陈稳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引来周围一片侧目。
他却浑然不觉,一把推开试图拉住他的林枭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着毁灭般的气息,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台冲去!
后台刚表演完的余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正接过虞景佳递来的水,嘴角还带着一丝表演成功的浅浅笑意。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余茉吓了一跳,仓皇抬头,正对上陈稳那双猩红的、盛满了滔天怒意和背叛的眼睛!
她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手里的水瓶“啪”地掉在地上。
“陈……”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腕就被一股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巨大力道狠狠攥住!
“啊!”她痛呼一声,整个人被陈稳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拉进了最近的独立化妆间。
“砰——!”门被狠狠摔上,反锁的声音清脆又骇人。
虞景佳和其他后台人员都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狭小的化妆间内,空气仿佛被抽干。
陈稳将余茉狠狠甩在冰冷的镜子上,镜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困死,滚烫的、带着暴怒气息的身体紧紧压迫着她,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余茉!”他低吼,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和暴戾,“玩我?!啊?!”
余茉的后背被撞得生疼,手腕更是像要断掉,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和暴怒的神情,巨大的恐惧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声音发颤:“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陈稳猛地凑近,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碎挤出来,“陈、序、东!你他妈告诉我!你不明白?!!”
听到这个名字从陈稳口中吼出,余茉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你知道!你他妈一直都知道!”陈稳看着她崩溃流泪的样子,心口的怒火和尖锐的疼痛交织,几乎让他疯狂。他猛地一拳砸在她耳边的镜子上!
“哗啦——!”镜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余茉吓得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泪水流得更凶。
“说话!”陈稳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眼底是骇人的红和毁灭般的情绪,“是不是早就知道?啊?他妈的就是为了陈序东才来接近我的,是吗?!”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被背叛的剧痛而剧烈颤抖,脏话脱口而出:
“把我当傻逼一样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看着我为你发疯你很得意?!余茉!你他妈怎么敢?!!”
余茉被他吼得浑身发抖,下巴被掐得生疼,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眼前这张因为盛怒而扭曲、却又透着巨大痛苦的俊脸,心碎得像要死掉。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道歉,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不是……不是那样的……陈稳……你听我说……”
“说什么?!”陈稳猛地打断她,眼神冰冷绝望,又带着极致的嘲讽,“说你怎么一边吊着我,一边在心里嘲笑我像个傻逼一样惦记着弟弟剩下的?!”
这句话像最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余茉的心脏最深处。
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有的解释和哀求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陈稳看着她瞬间灰败下去的眼神,心口那股毁灭一切的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却也更痛。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又像是要将她彻底撕碎。
最终,他猛地松开了她,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甚至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她顺着破裂的镜子滑坐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像个被撕碎的破布娃娃,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剩下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余茉,”他声音平静了下来,却比之前的暴怒更令人窒息,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拉开反锁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余茉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满地的镜子和一室的狼藉,哭得撕心裂肺。
寒冬的街道,呵气成霜。新年将至,四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却丝毫暖不进余茉的心。
她裹紧了厚厚的羽绒服,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游离在热闹之外的孤魂。
自从那次后台彻底决裂后,她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往日那份清冷变成了真正的沉默寡言,眼底总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黯淡。
在学校里,她远远看到陈稳的身影就会立刻躲开,像受惊的兔子。
偶尔躲闪不及,与他迎面撞上,他投来的眼神也冰冷得像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更糟,那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漠然。
她看着他依旧耀眼,看着他身边似乎开始出现其他女生的身影——虽然可能只是同学或普通朋友,但每一次,都像有细密的针扎进她的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她有苦说不出,所有的委屈和解释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因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酿成的苦果。
拐过街角,前面不远处是一家热闹的烟花摊位。余茉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光被摊位前两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牢牢抓住。
是陈稳和陈序东。
陈序东正兴致勃勃地挑着各种烟花,脸上带着少年人的兴奋。
陈稳站在他旁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看着一个大型烟花盒,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侧脸的线条似乎比平时缓和了些许,偶尔会对弟弟的话点下头。
温暖的灯光打在兄弟两人身上,勾勒出相似却气质迥异的轮廓,画面看起来竟然有种难得的和谐温馨。
余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涩和痛楚瞬间蔓延开来。
她不敢上前,甚至不敢让他们发现,只能像个小偷一样,远远地躲在街角的阴影里,贪婪又痛苦地看着那个她朝思暮想却再也无法靠近的人。
他好像……瘦了一点。但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他和家人在一起时略微放松的样子,余茉忽然鼓起一丝微弱的勇气。
也许……过了这么久,他冷静下来了?也许……她可以试着解释一下?哪怕他不原谅,至少让她把话说清楚……
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冰冷的机身刺痛了她的指尖。
她点开那个熟悉的黑色头像,犹豫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陈稳,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就一次。」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眼睛,按下了发送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带着一丝渺茫的期待和巨大的恐惧。
然而,下一秒——
一个无情的、刺眼的红色感叹号,猛地弹了出来!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下面还有一行系统小字提示。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她瞬间惨白的脸。
拉黑了……
他早就把她拉黑了。
她竟然还抱着可笑的期待……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现实像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意。
手机从冰冷麻木的指尖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屏幕碎裂开来,像她此刻的心。
远处的陈稳似乎挑好了烟花,付了钱,兄弟两人拿着东西转身准备离开。
余茉像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彻底消失在人潮和绚烂的灯火里,一次都没有回头。
凛冽的寒风吹过,刮得她脸颊生疼,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痛。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紧紧攥在手里,碎片硌得掌心生疼。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迅 速洇开,又迅速冻结。
原来,从他决绝离开化妆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他彻底地从世界里清除出去了。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屑于给她。
这个新年,注定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