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想要从隼人那里入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为了不让隼人露出那样令人心软的表情,为了守护他的爱情……虽然可能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沢田纲吉还是这样决定了,要用自己的方法来帮助他才行。
可劝人暗恋放手的这件事,光是听起来就像是会被天谴的样子,沢田纲吉从没干过像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惴惴不安的良心在醒来时看到那只躺在他房间沙发上的凤梨头的时候,心软指数达到了峰值。
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外天色黑沉,沢田纲吉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蹲下,看着对方倦意沉沉的眉眼,猜想他应该是凌晨才赶回来。往常喜欢鸠占鹊巢在他床上休息的人,因为一身硝烟味来不及休整只好在沙发上将就的样子,实在是非常让人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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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大概是他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本来就睡得不怎么舒服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哦呀,是彭格列啊。”
因为蹲在沙发前,对方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像在他耳边低语一样。
沢田纲吉也刚醒没多久,稍微有点被蛊惑到了。
他倏地直起身,揉了揉自己隐约发烫的耳朵,努力装作若无其事道:“你怎么不回自己房间?那个,在我房间洗漱一下也可以,柜子里有毛巾,等下我给你找件睡衣,就在我这边休息也不是不行。”
——看似淡定,实际上已经拼命找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失常了。
“クフフ,彭格列是在邀请我吗?尽管我只想要得到你的身体而已,但你太过热情了反倒会让我很困扰啊。”
这种程度的调笑一般都会被对方忽略,六道骸也只是随口一说,但这次似乎跟往常不一样,因为他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反应。
以往确实会忽略对方的不正经,但神奇地和对方脑回路对上了的沢田纲吉突然就脸红了,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推了推他,“是啊是啊,快去吧。”
六道骸难得听话地走了,不过临走之前捏了一下他绯红的脸蛋,轻轻哼笑了一声。
等他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沢田纲吉已经自觉给他留了半边床铺了。
明明已经幻想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但现在发生了,却让他有些落寞,因为对方越是坦荡,就越证明怀着那样感情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沢田纲吉打了个哈欠,床头的闹钟显示才早上五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床的另一边沉了沉,六道骸坐在床沿,却没急着上来。
“唔,怎么了吗?”
“……”
“噗哈哈哈……”瞬间明了,并福至心灵的沢田纲吉没忍住笑,他指了指衣柜的第二个抽屉,“没拆封的是新的,你穿的话……可能有点小,不过谁叫你不回自己房间呢。”
一向调笑起他来显得游刃有余的人,去衣柜里找内裤的样子又纯情得不像话。
但一想到这家伙和隼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沢田纲吉又有些纠结,能让曾经身处那样黑暗的世界的骸动心,那要让他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为了隼人,还是要试试才行。
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沢田纲吉和六道骸面对面,逆着光的他侧脸镀上了暖色的金边,一瞬间温暖又耀眼。
他对上六道骸一瞬间眯起的眼睛,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但还是开口了,“那个,骸,如果你和别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你们不一定会在一起,那你会放手吗?”
可能是现在的氛围太柔软安宁,六道骸不想吐出任何会破坏它的话语,只是难得坦诚给出自己的回答,也是他的承诺,“能随意放弃的喜欢脆弱到不堪一击,至于我的答案吗?是绝对不会的。”
“不会在一起也没关系吗?”
他强调着结果,又问了一遍。
六道骸闭上眼睛,像是要睡了,语气却是难得一见的认真,“是。”
早做好心理准备的沢田纲吉拉了拉被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隼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彭格列问我这个问题,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比如知道了,我和你的忠犬们喜欢上同一个人了的这件事?”
被一记直球打得睡意全无的沢田纲吉差点要蹿出被窝,他惊恐地看着完全猜到他心中所想的人,对方闭着眼睛,还好好地侧躺在他床上,语气听起来甚至还有点没放在心上的意思。
“我……”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激,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但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听着,彭格列。”六道骸睁开眼睛,目光紧紧锁住他的一举一动,像是盯上猎物的狩猎者褪去了伪装。
“不要试图插手,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即使是那个人让我放手,我也不会放手。”
被这样的眼神看得紧张要命,沢田纲吉往被子里缩了缩,飞快地点点头又马上摇头,他小声反驳:“可是不让我插手的话,难道让我看着你们两败俱伤吗?如果是我的话,应该谁都不会选才对。”
早就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六道骸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睡吧,彭格列。”说完,便关上了床头的灯。
没了灯光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将明未明的黑暗里,六道骸嘲讽地勾起唇角。
啊,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他的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那又为什么不肯放手呢?
这些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在他看来毫无意义,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大约在两年前,从十年后回来之后的彭格列众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经过一系列商讨后,结果是作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纲吉独自一人带着库洛姆、犬和千种他们来劫复仇者监狱,将他带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
据说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对方力排众议,说不借助彭格列的任何帮助,任何后果都会一力承担,虽然对方的守护者们完全不听从他的命令,不仅跟着过来了,还差点毁了这座囚牢,但……
多可笑啊,最后居然又是被恶心的黑手党拯救了。
他抬手遮住了眼睛。
心中原本对这肮脏世界的厌恶应该在他重获自由之后被悉数唤醒才对,如同他构想无数次的那样,将无用的仁慈和善良毁灭殆尽,堕入失序的轮回,连同罪恶的自己……
可阻止他的,是即使过去这么久却还是怎么也无法忘记,打碎那些吞没他所有感知的冰冷液体,清晰又强硬地闯进他的眼帘,镌刻在他视网膜上的、瑰丽盛开着的焰金色之花。
如果那样耀眼的存在,就此湮灭于黑暗,实在太过可惜了。
クフフフ,本来逃出一座监狱,似乎又被关进另一座囚牢中了呢。
沢田纲吉睡不着,他知道昏暗室内里的另一个人也无法入眠。自觉失言也怕遭天谴的他想了很多,最后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黑暗里他的声音有些闷,却相当郑重道:
“我是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好啦,只是想到放手就能让你这样悲伤,但我知道骸也好,隼人也好,如此小心翼翼维护自己感情,那这个人对你们来说肯定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所以,抱歉……我收回刚才谁也不选的那句话。”
“所以……如果是你呢?”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出声道,“如果是你的话,你的选择是?”
话音刚落,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彼此,默契地在黑暗中对视着。
沉默了一会,沢田纲吉羞涩地挠挠脸颊,“如果是我的话,被这样喜欢着,应该会努力回应着这份喜欢才对。”
没得到任对方回应,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因为每一份喜欢都是很难得的感情,人类最温柔的权利,就是爱自己所爱的,并追随自己的心……而且选择或被选择总感觉太奇怪了,尽管我总是身不由己地被推着走,但不管怎么说,能被喜欢的话,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啊。”
六道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感人肺腑的发言呢,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知道自己的回答应该算是过关了,不由松了口气,而且自觉对方和他分享了秘密,关系变得稍微亲近了一些,他也就没破坏气氛地去计较环在腰上的那只手了。
至于之后该怎么向他的老师、两位好友以及提前回来又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学长解释——骸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穿着他的睡衣,就连内裤也是……的这件事。
就是九点以后的他需要考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