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 第6章 圣诞夜

圣诞节即将来临，艾谱莉大笔一挥，在回家的名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探头去看别人的答案，发现没有一个人的答案和她一样。

“你们都不回家吗？”

“回家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看老头老太太花式秀恩爱？这里多自由！”詹姆把手搭在小天狼星肩膀上：“哟，爱博，拉面一库贼？”

“交完表格就去，”小天狼星懒懒地冲着他笑。

彼得使劲瞅着他们的表格，恋恋不舍地在“留校”旁边画了个圈。

“想回家就回嘛，”艾谱莉托着腮帮子建议，彼得坚决摇头。

“和他们一起比较好玩！”他说。

“希望能碰到费迪南德教授，”莱姆斯表示同意，他也在留校旁边画了个圈。

“你确定不留下？”小天狼星用指尖点了点艾谱莉的选项，“难道你在家里还没待够？”

“我圣诞节要回外公家，”艾谱莉笑眯眯地抽走那张纸，“我和他们好久没见啦。”

“其实不过三个月，”詹姆指出，“不过，你要想回我们也不拦着你，只是会失掉很多乐趣。毕竟我们打算趁大部分教授不在的时候搞一些紧张刺激的活动——”

“比如说，夜游城堡。”

“再比如，承包厨房。”

“甚至，霍格莫德。”

艾谱莉为他们的胆大妄为贡献了一秒钟的惊叹时间。

“你们还能想到办法去霍格莫德？”

“这个嘛——”詹姆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山人自有妙计。”

莉莉则和艾谱莉一样，在回家那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妈妈给我写信了，她说佩妮很想我。”

回家途中，艾谱莉十分顺其自然地和莉莉坐在了同一节车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无关紧要的事，大部分都和学校、和课程有关。艾谱莉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一丝微妙的隔阂感，确完全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更何况，莉莉已经表示了并不介意，艾谱莉纵有满腔的话想说，也忽然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并没有搭载全部学生的火车显然不像上学时那么拥挤。艾谱莉和莉莉拖着箱子，很容易就穿过了那堵墙，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车站。两个人互道了再见，艾谱莉羡慕地看着莉莉的背影，看到她跑到家人旁边，无比自然地挽住了一个和她颇为相似的女孩。艾谱莉觉得，这应该就是她的姐姐佩妮了。

“看什么呢？”

一个愉快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艾谱莉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自己的妈妈，奥格斯特·怀特夫人。

“妈妈！”

艾谱莉转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论什么时候，见到妈妈总是令人开心的。

“爸爸呢？”

“他出差去了。毕竟要赚钱养家，很辛苦呢，”奥格斯特眨眨眼睛，伸出一只手臂：“回家？”

艾谱莉把手臂搭上去，使劲点了点头。

“回家！”

塞尔温家今年的圣诞节很是热闹。上一代的本家人欢聚一堂，表姐一家带了一只塞满苹果、果仁和面包干的火鸡，表哥一家则带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漂亮蛋糕。艾谱莉眼巴巴地望着坐在蛋糕上一边和橘子小人窃窃私语一边晃荡着双腿的草莓小人，心想一定找机会把它吃掉。

奥格斯特带了一大罐自制果酱和自制的香喷喷的咖啡，艾谱莉深深嗅了一口咖啡的醇香，才蹦蹦跳跳地给其他人倒上。

表姐克洛蒂丝已经快要毕业了，正是学习大人做派的年纪。她优雅地端起咖啡杯，优雅地啜了一口，优雅地对大人的谈话发表着意见，对其他的一切充耳不闻。表哥伯纳德则只比艾谱莉早了两年入学，他正极力撺掇艾谱莉在大家的甜点时间之前把草莓小人吃掉，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吃掉橘子小人了。

艾谱莉环顾四周，确信除了伯纳德之外没有人注意她。她大着胆子，踮起脚尖，一把揪住正在奶油上玩滑梯的草莓小人的衣领。

它的衣服是用巧克力做的，上面已然蹭上了许多奶油。

艾谱莉捧着它，跟它眼对眼，看着它白里透红的脸庞，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草莓小人缩成一团，出口哀求：

“请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还没有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艾谱莉兴趣来了。巧克力蛙不会唱歌，草莓巧克力蛙也不会，他们只会吱儿哇吱儿哇。

所以她把它又放回到蛋糕上，那上面有水果、燕麦和枫糖搭建的一个小小的舞台。并对小人说：“你唱吧。”

草莓小人原地转了个圈，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一首关于圣诞节的歌。

“对着星星许个愿

并试着去相信

即使一切是多么遥远

他也会在圣诞夜来寻找我

我猜圣诞老人一定很忙

因为这样他才没来到我身边

每到圣诞来临时

我都会将他思念

.......”

草莓小人的声音很小，只有艾谱莉和伯纳德可以听到。但小人唱歌实在很好听，它的腔调又甜蜜、又哀伤，艾谱莉愣愣地看着它，任由音乐把自己带到另一个世界。伯纳德对这种歌不太感冒，他听着听着便百无聊赖地打起哈欠来，眼馋地盯着跑过来合唱的橘子小人。

“我说，差不多了吧？你要想听我也能唱。”

艾谱莉不理他。等小人一曲结束、鞠躬行礼的时候，艾谱莉问：“你想见到圣诞老人？”

草莓小人拼命点头，细声细气地说：

“我们是为了圣诞节而生的，圣诞老人是我们的神明。”

“但是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圣诞老人——”橘子小人从滑梯上滑下来，蹦到了伯纳德手里。

“你好，男孩，就是你要吃掉我吗？”

“不错，”伯纳德满意于橘子小人的识时务。橘子小人点点头，得到同意后的伯纳德将它囫囵塞进嘴里，脸上绽开一丝幸福的微笑。决定等会儿大人追究起来就说是小人自己跳到他嘴里的。反正是他妈妈本人向这个小人注入的魔法，她知道这些小人都是什么德性。

“味道好极了，”他咂着嘴宣布。“橘子的酸甜和奶油巧克力的混合......你该尝尝，艾谱莉。”

艾谱莉摇了摇头，护犊子一样张开手臂，瞪着伯纳德。

“谁吃我就跟谁没完。”

然后回过头去，对小人说：“等一等，我会帮你见到圣诞老人的。”

“别傻了，哪有什么圣诞老人？”伯纳德脱口而出，“你不吃，还有其他人要吃呢。”

艾谱莉向他吐吐舌头：“我把别的部分全部让给你们，肯定没人会有意见了。”

“可是我想吃——”

“有本事来拿，”她有恃无恐，因为外公正向这边看过来。

外公对家里的男孩子要求一向严厉，伯纳德碰上他的目光不禁一哆嗦。

“随你的便吧，”他嘟嘟囔囔着走开了，艾谱莉大获全胜。她小心翼翼把战利品放到她贴身的口袋里。草莓小人上面被贴心地施加了魔法，使巧克力和奶油并不会融化。

待到宴会结束，她把草莓小人带回自己的房间，放在床头的袜子旁边。

“只要你在这里，就一定会看到圣诞老人的。圣诞老人每年都来，我敢保证。”

“只要我在这里，就一定会看到圣诞老人的。圣诞老人每年都来。”草莓小人眨巴眨巴眼睛，高高兴兴地重复道。

艾谱莉换好睡衣，趴在床上和小人一起等。她也很好奇，因为虽然听妈妈说圣诞老人每年都会来，但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开始和小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做一只草莓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很暖和，后来有点冷……有时候有水，再后来有点疼……经历了砰、滋、啪、嚓、哇之后的现在感觉自己有点甜。

咕咚。是吞口水的声音。

你想吃我吗。

跐溜......有点。

那，那你可以咬一口，不过别咬脑袋，我想留着眼睛看圣诞老人。

哈哈，开玩笑的，我们都这么熟了，再说什么吃不吃的多见外。

那你吃饱了吗？

我......艾谱莉想了想，掏出一只失去生命体征的苹果。

我有代餐。她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圣诞老人没有来。

艾谱莉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草莓小人也不再发出声响。她忍不住合了双眼。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自己问了一句：“圣诞老人来了吗？”

再然后，她睡着了。印象中并没有人回答。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圣诞节，房间里已经从里到外挂上富有圣诞气息的装饰。

艾谱莉的眼神聚焦了三秒，猛然想起了草莓小人和她关于圣诞老人的约定。

她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看到了挂在床头上的、惨不忍睹的袜子。

它被礼物撑得变形了，还有许多份礼物掉到了床上和地下。大多数礼物的包装纸上都有一滩黑色、白色、红色混合的可疑液体。

草莓小人不见了，它的魔力失效了。烂乎乎的草莓被礼物盒挤压得看不出痕迹，黏糊糊的奶油和黏糊糊的巧克力滴滴答答往下滑。袜子和礼物包装都脏兮兮的，艾谱莉一下子哭起来，却不是因为这个。

艾谱莉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

她拿着小铲子跑到楼下，在花园一角挖了个坑，把烂掉的草莓埋进土里，好似埋葬了一位亲爱的朋友。

艾谱莉认定草莓小人昨天没有看到圣诞老人，因为神明绝不会这么粗心地对待他的使者。她上去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礼物，发现每一个礼物都有署名。

她记不清之前的礼物有没有署名了，但她看到全部署名的礼物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圣诞老人没有来，是猫头鹰送来了家人和朋友的礼物。

他们是我的圣诞老人，但不是草莓小人的圣诞老人。

艾谱莉采来几束小白花，想了想，又把它编成花环，插在了草莓小人睡觉的土堆上。

我可以做你的圣诞老人吗？

她把头埋在膝盖间，蜷缩在土堆旁，轻轻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