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刻不容缓。周信然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在那个潜入别墅与王含章达成“共识”的深夜之后,天色未明,他便雷厉风行地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
他首先以个人不容置疑的信誉和周家虽不显山露水却无人敢小觑的整体影响力作为坚实后盾,将一条条信息,清晰、准确地传递出去。这些信息直接指向王家核心决策层,尤其是王老爷子和王含章那对心急如焚的父母。
他没有过多渲染,而是以最简洁、最有力的语言,揭示了部分他掌握的、关于王含章被非法软禁的确凿证据和背后丑陋的真相,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王含章正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作为世交兄长,我无法坐视不理。我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确保她立即安全离开。”
话语中的“一切必要措施”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他不需要咆哮,平静水面下的力量才更令人心悸。
与此同时,一场气氛紧张到凝固、关系微妙到极点,决定着王含章命运走向的家族紧急电话会议,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周信然以强势姿态强行促成。
经过多重加密的电话线路,如同几根绷紧到极致的神经,连接了几个关键人物。
身处南方军区招待所保密通讯室的周信然,被困于别墅紧握着那部白色内线电话的王含章,以及北城王家老宅书房里、面色凝重如铁的王国仁(王老爷子)、眼眶通红强忍泪水的王母、眉头紧锁拳头紧握的王父,还有同王含章一样身在南方别墅、脸色阴晴不定的三叔公。
通讯室内,只有仪器运转的低微嗡鸣。周信然脊背挺直如松,对着话筒,语气沉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弦上:
“爷爷,伯父,伯母,三叔公。”他省略了所有客套,开门见山,“事已至此,情势危急,我不再隐瞒,也无需隐瞒。”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给众人一个接受冲击的准备时间:“我与含章,彼此真心爱慕,早已私定终身,只是此前因我军务繁忙,她初入职场,各自事业处于关键阶段,所以未曾正式禀明各位长辈,本想待时机成熟再行商议。”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引爆了一颗炸弹。电话那头,北城的书房里,王母猛地望向王老爷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困惑;王父瞳孔骤缩,也看向自己的父亲;而王国仁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浑浊却锐利的眼中精光一闪,没有立刻说话。
周信然根本不给他们消化质疑的时间,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提高:“但如今,”他加重了语气,“含章身陷困境,受人欺凌,我周信然作为男人,她认定的丈夫,绝不能不管不顾,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屈辱与风险。”
“现在,我正式告知并请求各位长辈,”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王含章,是我周信然此生认定的妻子!我马上就去接她离开那个危险之地。”
最后一句,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任何企图阻拦、或继续以此事为难她、为难王家主支的人,都是在与我周信然个人为敌,也是在挑衅我们周家。”
他的话语,向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万吨巨石,在几人心里都激起了滔天巨浪。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轮到王含章了。她紧紧握着听筒,冰冷的塑料外壳几乎要被手心的汗水浸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她强压住内心的翻江倒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调动起所有表演天赋,融入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委屈与对爱人的全然信赖。
“爷爷,爸妈,三叔公,”她的声音起初带着一丝颤抖,但这颤抖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真实自然,“信然说的都是真的。是”她深吸一口气,“我与信然真心相爱,早已互许终身,这次的事情他很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
她巧妙地运用此刻复杂情绪下的自然反应,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因激动产生的微颤,这非但没有显得虚假,反而更衬得她情真意切,毫无破绽。“请你们成全我们。” 最后一句,带着哀求和期盼,精准地戳中了电话那头父母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北城那边,王含章的父母在巨大的震惊与错愕之余,更多的是对女儿身处险境的心疼、揪心,以及对周信然在这种危急时刻,不惜以自身声誉、前途和整个周家名义冒险出手相助的、沉甸甸的感激。
他们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很可能是目前打破僵局、安全接回女儿最快、也是最体面、最能保住各方表面颜面的唯一方法。王母几乎要脱口而出表示同意,却被王父死死按住。
而王国仁老爷子,则陷入了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人老成精,历经宦海浮沉与家族风雨,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自然一眼就看穿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所谓的“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时间点如此巧合,方式如此突兀,恐怕八成是周信然这个性情刚烈、厌恶弯绕的小子,为了破局而采取的权宜之计,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牺牲”。
他了解周信然,此子重情重义,但绝非冲动无谋之辈,他敢这么做,必然是有了完全的把握,并且,这确实是打破平衡、安全接回孙女最快、也是最具备“合法性”与“正当性”的方法。
对方再强势,再贪婪,在地方上根基再深,也不敢同时正面得罪以“联姻”方式牢固结合的周王两家,尤其还是周信然这样一位前景光明、且摆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姿态的人物,以“丈夫”身份发出的最强音。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家族内部纠纷的范畴,上升到了两个世家联合对外的层面。
权衡利弊,计算得失,在脑海中迅速推演了各种可能性和后续影响之后,王国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对着话筒,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先是淡淡回应了周信然:“信然,你的心意,爷爷知道了。” 没有点破,也没有深究,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随即,他的语气转为冰冷:“老三,事情到此为止。确保含章安然无恙,信然会去接她。其他的,等回来再说。”
这是最终的决定,不容反驳,不容置疑。
三叔公在电话那头,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他精心布置的局,眼看就要收获最大利益,却被周信然以这种近乎野蛮、却无比有效的方式强行破开。
他深知,在周信然摆出如此姿态、老爷子明确发话之后,他若再强行阻拦,后果绝非他这一支脉所能承受。他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我知道。”
一场看似无解的死局,就在这一场短暂而激烈的电话会议中,被周信然以绝对的强势和这桩突如其来的“婚约”,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交易达成,代价,是两人未来关系的彻底改变,以及一场注定充满未知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