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A ROAD 第73章 第七十二章

沿着无形的天际，他走出的每一步终于成了梦想的形状，苍白的风吹向明治神宫内。

荣纯坐在板凳上，享受着比赛胜利后，喧嚣变为安静的空气。

微弱的火化为灰烬，尽管如此，他还是睁开眼看着，不退让，再怎么垂头丧气，他都知道明天终究会到来，强韧的理想，他总算是抵达了。

他闭上了眼，感受着温柔的风轻拂上他的面颊。

“荣纯，要喝水吗？”

青道的人正在收拾包裹，颁奖已经结束，不能安分下心中躁动的面颊穿插在四周。春市和降谷向着坐在板凳上的荣纯走去，手中拿着有点冰的水，两个人的脸上还带着悸动的红晕。

被声音叫醒的荣纯看了过去，像是摇曳的烛火一般，那道身影在阳光下发虚，像是漫长的梦境要终结，繁星即将要散去，在曙光中变得透明。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连发丝都顺着光的方向。

侧过的身体，还有那个柔软到过分的笑容。

“不用了，现在不用。”

天空下起了细微的雨，夏日的雨滴，沉默的为沢村荣纯的过去送行。

他在寂静中迈步前行，向着未知的遥远黎明而去，只为心中的愿望，只有现在的这个时刻，他想独自感受。

等到场上的观众都散的差不多，他们作为优胜者，也应该前往采访区，有大批的记者在等着他们，片冈监督已经先行一步，留下队员整理。稻实的队员都无声的离开了，国友监督一个人来打了招呼。

他们一行人从通道内走到了明治神宫会馆，降谷被拦了下来，新闻报纸对这位豪碗投手的兴趣很大，毕竟是比赛前半撑过去的新人投手，从关东大会开始，越来越闪耀的明日之星，不出意外会给四分之一的版面。

片冈监督那边好几个记者，连电视台都围了过去，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无暇顾及。三年级的前辈们则偏向了球探的注意，明星捕手御幸更是和片冈监督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棒球王国的峰富士夫也站在荣纯和春市面前，拿出了惯用的笔记本。

“不好意思沢村同学和小凑同学，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荣纯和春市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今天的投球内容，虽然不是太多，但是很丰富，是御幸同学的意思还是？”

“大部分我遵守了捕手的指示，只不过在变化球上，我也会有自己处理的意愿，所以可以说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作品。”

“这么说，在球场上，御幸同学很考虑投手的态度的意思，我这样理解没问题吧。”得到荣纯的肯定，峰富士夫记了下来，翻到下一页继续提问：“那个投出来的卡特球和变速球，是为了稻实战特别准备的吗？”

“也不能说是完全为了稻实的准备，今天的比赛对象，就算是市大三高，我也会认真对待的，变速球的练习早在之前就完成了，在面对药师的时候就有使用，卡特球则是真田前辈的投球，对我有了启发。”

“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卡特球，真是优秀的学习能力，不过变速球，好像沢村同学和成宫同学的有很大的区别。”

“是的，成宫前辈那种靠着巨大的变化量对打者造成影响，对直球的球要求很高，我的话，是比不过的，我的变化球完全在于旋转速的掌握，变化量可能不会太大，但是速度变化的类型会多一些。”

在旋转速上做了记号，峰富士夫提醒大和田秋子注意，这会是采访的重点内容。

“我了解了，真是可靠的成长，期待你在甲子园的表现，我们月刊棒球王国一般会在选手权大会结束后做优胜队伍选手的专页报道，不知道沢村同学方不方便为我们提供半个版面的专门采访。”

荣纯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比起其他人，他更加知道自己不会在甲子园有好的表现，但是身边的小凑春市推了一下他，示意他接受。

“这是好事情，荣纯接受吧，将来也能得到职业球探的青睐。”

“是啊沢村同学，如果以后想走职业的道路，这种采访会越来越多，我们的专访会在本周内，也不会影响甲子园的开幕。”

他眨眨眼，不擅长拒绝的性格让他接受。

这之后做赛后报道的体育栏目的电视台也来这边做了简单的问候，没有等小春结束采访，荣纯看到了站在柱子旁边的，有点脸熟的人在叫他，真是很久不见的，差不多都要忘掉的人的样子。

那是，早就失去联系的藤田前辈，也是造成他锁骨受伤的元凶，脚步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走了过去。

走近后，发现藤田前辈瘦了很多，曾经强壮的身体变得单薄，刻苦训练的肌肉变小，朝气蓬勃的眼神也不存在，此时里面有躲闪和疲惫，藤田抬起手，迟疑的打了声招呼。

“哟，你好。”

抿了下唇，荣纯站定，看过去，两个人的身影被巨大的柱子遮挡：“请问有什么事吗，藤田前辈。”

对面的人张张嘴，可能是有些羞愧，也可能是其他的感情，突然地，他弯下了腰，笔直的脊背利落的下垂：“那个时候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沢村。”

“不……你先起来。”被这样郑重的道歉，荣纯猛地后退一步，话语中不知该如何表达，不是不怨恨，但这样的也不需要，最好是两个人不要有任何的牵扯比较好，害怕麻烦的荣纯从内心拒绝。

“请听我说完！”藤田就保持着九十度的大礼，振声说道。

“那天之后没能立刻当面道歉，真的很对不起，第二天我就休学在家了，之后每一天都会梦到那天的事情，不管吃药还是怎么样，那个梦都会一直循环，真的很痛苦，所以，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今天的比赛我看了，真的是很精彩的比赛，是远超我想象的，完全比不上的……”

眼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局促的话语和粗重的呼吸都显示了藤田不平静的精神状态，尤其是那股急切的，想要摆脱什么的，就像是早已知晓能够飞翔的稚鸟，在惧怕展翅的时刻。

和过去的他，是多么相似。

光影交错，荣纯的眼前出现的，似乎是那个黑夜、黎明、白昼，不论在寒冬还是在盛夏，都隐在影子中的不成器的自己，所以，他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打断了藤田：“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

四周的人声鼎沸，外面的蝉鸣嚣张，惨败的如同清冷皎洁的月光一般，日光刺了进来，这句话，其实是想要拯救自己，拯救即使是现在，也被冰冷的火焰灼烧着身体的自己，希望清澈的水能洗涤，让灵魂重归静寂。

沢村荣纯接受了噩梦，接受了舍弃初心的自己，但是，他永远不会接受和同伴背道而驰的自己，即使，同伴会接受怯懦到只知道逃避的沢村荣纯。

就像无法抵达天地的祈愿，曾经的他主动放弃了会绽放的未来，任由那朵雨中的花蕾落在泥土中，不是噩梦一直缠绕着自己，而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惩罚，比起那些攥紧心脏的窒息，美梦更能将他的内心撕裂。

不会原谅，唯有自己，不会原谅。

坐在回程的大巴上，旁边是休息的降谷，车内的还持续着讨论的热潮，欢笑声不断地响起，特意坐在倒数第二排，扭头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荣纯沉浸在思绪中。

藤田前辈在之后也说了这段时间他经历的事情，两个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休学后的藤田，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之后就去了便利店打工，然后他发现，人生也不是一定要有棒球，天赋不会因为人的渴望而降临，努力也不会因为人的一厢情愿而回报，之前不明白的道理。

在社会上自然地就懂了，和不用推动就悄然打开的门扉一样，突然地理解了。

升上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因为是否要继续棒球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不谙世事的母亲希望支持儿子稚嫩的梦想，在公司身心俱疲的父亲希望接受现实，围绕金钱的争吵日渐升级，就在那场事故发生前一周。

被父母的对立撕扯，一直以来将棒球当做一切的藤田，也爆发了情绪。

接回家里的第一天，父母都意外的安静，没有责备，过去的争吵也都消失，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一周后，总是严肃匆忙的父亲请假，拿了一张棒球常规赛的门票，两个人出门去观看。

不了解棒球，不喜欢棒球的父亲坐在观众席上，第一次妥协，没有直视身边的儿子，堂堂正正的用不怎么精神的目光看着球场：“爸爸，一直以来都没有关心过你喜欢什么，职场的疲惫让我忘记了，原来也有棒球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宽大的手掌，带着干燥的热度，抚上了藤田的脑袋：“如果还喜欢棒球，就继续下去吧，爸爸我会努力工作，让你完成你的梦想。”

就在那一瞬间，藤田认识到了，他是没有天赋的人，没有天赋需要靠金钱的投入，都无法追赶天才脚步的庸才，棒球并不是他的生存场所，他的喜欢，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说起来很丢人，那天我哭的很大声，也决定了要放弃棒球，不过放弃真的很痛苦，花费了一个月，我才能走出房间，去便利店工作，这之后毕业，我也大概不会上大学，直接去打工或者工厂上班，反正活下去的方法很多。”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有天赋的人，为了棒球而生的人。”

“甲子园，要加油。”

对话就在这里停止，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无聊的闲谈。藤田前辈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五点，天色开始转换，充满冲击感的一日将要结束。

天赋，到底什么是天赋。

——我的人生满是悔恨，有着无法挽回的过错。

这样的自己，这样的人生，怎么会是有天赋的人，应该有的。即使迎来新生，人生重新开始，也不过是依附于挥之不去的过去的自己，依然会日复一日的重复那些失败的瞬间，如果夏天可以下雪的话，就能隐藏一切了吧。

想改变的时刻有好多，比如好好的和三年的御幸前辈告别，和降谷继续那个一直打棒球的约定，大学的时候和克里斯前辈组成投捕……

但是，大概这一切都不会实现，因为最开始，沢村荣纯想要改变的，许下的愿望，只是想要让三年的前辈们，让被噩梦缠绕的自己，被覆盖，被纯白的美好覆盖。

不知道还会在这里生活多长时间，但是总会回到原本的时间，原本的世界的。

这里，终究就是一场美梦，神掷下的骰子，随机的奇迹。

直到魔法解除的那一天到来。

叹息声从唇齿间流出，惊醒了正在睡觉的降谷。

刚刚苏醒的眼前有些迷蒙，向身侧看过去的时候，坐着的人像是被遮在水雾中一般湿润，窗外的霓虹灯陆陆续续亮起来，人变得黑白相间，七彩的灯在人的脸上流动，留下了金鱼游过的痕迹。

“还没到吗？”降谷揉了揉眼睛问道。

“醒了？还没到，大概还有半小时，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下班的时间，街上很热闹。”

耳朵听到的声音也闷闷的，睡的时间没有太多，但是运动过后，身体也很疲劳，降谷靠着靠背，闭着眼睛休息，昏昏沉沉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右耳又传来了声音，微弱的，仿佛电流穿过。

“降谷，我想了很长时间了，该什么时间告诉你，是从监督或者御幸前辈那边听到，还是自然的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的风格。”

“甲子园的比赛要拜托你了。”

反应了几秒，降谷的眼睛猛地睁大，他迅速的挺起懒懒的放松的脊背，向着荣纯的方向整个上半身都扭转，却只能看到对方还是看着窗外，大约能从镜子的反射上面看到，荣纯无负担的笑容。

“别那么大动作，小心拉伤。”荣纯的口气比起降谷的紧绷，舒缓不少：“我的胳膊，现在只能抬到胸前的位置，手一直都在颤抖，比赛结束已经很长时间了，完全没有恢复。”

“……这是什么意思。”

降谷的声音有些无法察觉的轻轻的摇晃，好像在合着大巴一起行进。

“甲子园，我上不了场的意思。”

顶着突然倾倒的寒意，头顶的空调变成北海道的冬天，冰蓝色的，徐徐落下永不会停止的大雪，降谷站直了身体，垂下的头无声的直视荣纯。

注意到后面的响动，御幸拉着嗓子喊了一声：“喂后面的，不要在车上乱动！”

没有搭理御幸，降谷和荣纯两个人，保持着僵持的状态，一个人无所谓，一个人执着的注视，视线一直没有交汇。

只当是两个人有点争论，车内的气氛还是洋溢着愉悦，不知何时，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上和吉他的乐声一样，从车门的缝隙里漏进来混着氤氲的冰凉的空气。

微弱的叹息再次响起，荣纯拉回了目光，看着大巴行驶的前方，就像是那个梦一样，停滞的梦境展现出了未来的光景，结城和伊佐敷坐在一起，聊着有趣的事情，仓持和小凑亮介，后面有春市，三个人，似乎在说今天的二游间守备。

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聚着，漫画、班上的同学、生活中的小事，话题无限的延伸。

眼中浮现出的景色，让荣纯无法想象的，原来赢下比赛是这么幸福的事情，已经满足了。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降谷捏紧拳头迈了一步，高大的声影压在荣纯的头顶，十足的魄力，也让车内的说话声变得弱了下来。

荣纯抬起头，和降谷的视线交汇，重复刚才的话。

“甲子园，我上不了场的意思。”

对于荣纯来说已经满足了

对于降谷来说不满足（不是）

后面会解释的，另外，噩梦走出来的，接下来并行的美国生活，会解决他否定自己的事情

提前说一下，前生，并不是青道的大家不管荣纯，御幸也并没有埋怨

后面会慢慢展开的

荣纯真的心里的疾病，不是噩梦，会写出来

毕竟是个主线，即使治愈他的疾病，是一层层剥开的写法

藤田的线在这里回收，当时设置这条线的时候，不单单是为了得病和克里斯靠近，更深的就是对于努力和天赋的讨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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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