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7
东京千代田区,将门冢
“‘三界一切贤圣皆云集,请击退一切怨敌。’”
随着阵法的破坏,那些由滔天怨力化作了黑云,盘旋在东京的天空,遮盖了无月的夜空,将深沉的靛蓝给涂抹上浓稠的墨色。黑云在空中蠕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孕育着。
几乎失传的禁忌真言同时在东京的七个地方响起,牵引着这晦暗的力量,伴随着从阴云深处传来的鬼哭狼嚎,化作一阵黑烟,猛然从准备好的容器的七窍灌入。
天摇地动,狂风怒吼,沿海的土地被一阵比一阵高的海浪给淹没。种种异象之间,身上画满符咒的小亲王发出凄惨哀鸣,七窍涌出发黑的血液,从全身颤抖到痉挛,到半死不活地抽搐,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阻止。阻止。阻止。催破。叩拜。’”
噹——
噹——
噹——
远处尚未被损坏的佛寺里的铜钟,无风自动。
有什么东西降临了,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随着将门冢中央的某种东西降临,一个以将门冢为中心的巨大嘱托式帐也如夜幕般在千代田区大手町降下,这个特殊的结界已经彻底封住内部的人逃脱得路线,直到其内出现胜者为止。
“啊——”
“终于,回来了。”
年幼的亲王猛然睁开了那双眼下有着干涸血泪的眼睛,左眼中的瞳孔发生分裂,变为两个暗黄色的蛇瞳。他僵硬地扭动几下脖子,猛然挣开了身上缠着的特制绳索。
撕拉——
编入了束缚咒文的绳索在这个有着重瞳的小亲王面前,就像煮烂的荞麦面一样脆弱,只因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位皇室继承人了,而是结合了武士之神平将门降下的荒魂,辅以从那持续千年的无止境怨力里复生的日本三大怨灵之一,平将门。
那裸露在外的皮肤可见暴起的黑色青筋如蚯蚓般的蠕动,带动着体内的皮肉和骨头,身形不断拔高至二米三,那具身体的外貌也在向平将门生前的模样转变。他的全身散发着如生铁一样漆黑的光,森白尖锐的獠牙从血盆大口里露出,鼻孔向两侧扩展,瞪着一双凶狠的吊梢眼,
“多么令人欢悦的身体呀。”
“您满意就好。”
复成平将门生前的模样。平将门转动头颅,看到了手拿着一把森白太刀,看着他微笑的虎杖悠真。
“是你啊……那个从地狱逃出的小鬼(注1)。”
“哎呀,您这么称呼鄙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但鄙人可不是那种受到惩罚的可怜家伙(注2)。”
他是被关注着吗…是什么开始的事情?前两次召唤分明都是失败的…
那么,他的情报是否已经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给全部知晓?
事情好像变得更有趣了呢,但也就是有难度的狩猎,才会让最后到手的猎物端上桌的时候,那充分运动过的血肉才会分外甜美。
真是期待啊,不知道这位老祖宗被再次首落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呢?只是可惜,他不是第一个品尝这颗成熟的林檎果的人,这么看来那些千年之前那些古人有些惹人厌了。
虎杖悠真的紧紧盯着面前传说中拥有一副刀枪不入铁躯的平将门,眼中兴味越发浓郁了。
回头就把那些被记载在史书里的老东西的后代给攀扯出来,说不定会找到几块有点成色的原石(玩具预备役)呢。
“将门公可真难请呢。”请了三次才成功,如果再失败,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又回到了这个充满哀怨的人世了……”平将门的眼中落下了血泪,他看着自己的青灰色如铁一样坚硬的手掌,表情似哭非哭,“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千年之后重启这等邪术,又要利用我们实现你们的野心吗?”
“野心是为了争斗而服务的。而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无法避免争斗啊。”
只要活在世界上,就有无法失去、无法割舍或放弃的东西。无论是长远的理想,还是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无论是冰冷的权力地位,又或者是真挚的感情。在虎杖悠真看来,只要作为生者存在于世,从出生到死亡都在与外界、与自己的本能**在争斗。
虎杖悠真也是如此,他对一切能够取悦自身的事物,都抱着多多益善的贪婪态度。进化和变得更强大让他愉悦,征服和胜利让他愉悦,见证穷途末路之时人性的善与恶让他愉悦,将所有喜爱的人事物置于掌控之下,更是让他愉悦。
虎杖悠真或许会因为短暂的愉悦而停下脚步,暂作歇息,但他不会因此而满足。
他还想要更多的,有资格填充进他内心的奈落之巢的东西。
因为,无论是龙蛇还是鬼,都拥有着一颗如无底洞般贪婪的心。
“不过,更多的理由,是因为这样比较好玩。”
“好玩…”
“是哦,是游戏嘛。”
“游戏…”
“是一个狩猎的游戏,究竟是猎人的猎刀扎入猎物的脖颈,还是猎物将獠牙送入猎人的胸腹,您不想知道吗?真很有意思。”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嗯?”
“播磨的道满。”平将门三颗瞳仁转动,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少年,“如风动树叶,如夕阳西下,如雨后虹现…你与他一般,皆是自然之人。”
“真是温柔的说法,我可不会感谢你。”虎杖悠真轻啧了一声,拢在袖子里的双手摩挲起藏在袖子内的短刃,有些不满对方的评价,“鄙人以为您要说‘兴世王’呢,那可是位大名人。”
“你并不是从花道的切穴里突然蹦出来的无关者(注3)。”
“是吗?真是令人遗憾。”
虎杖悠真挠了挠后腰,随手拔出来一条眼神迷蒙的眼镜王蛇,扔到地上。
——衣服有点紧了,闷得后腰有些痒,里面闷着的东西有些不安分了。
虎杖悠真将身上绛紫色的暗纹羽织随手扔到不知何时已经赶来的氏宗的手里,露出上身无袖的黑色上衣和形似大口袴的深灰九分裤。出于这次是自己的私人行为,他如过去每一次私下行动那样,并没有穿京都校的制服,只是接过属下为他取来的衣服便草草地换上。
尽管虎杖悠真不认为自己将京都校的校友和师长视作同等的存在,但京都校却因自己的就读和东堂葵的存在而在他心中变得有些不一般。因此,向来在大事上深思熟虑的他,很早便将小弟预备役(京都校众人)的存在一起考虑进去。
即使虎杖悠真对人性颇有了解,但他的目标是面前这位千年前便已经达到刀枪不入的人物,没有足够完整的情报之前,虎杖悠真向来默认对方是会赶尽杀绝的类型——这是他对诅咒的刻板印象。
因为推己及人,虎杖悠真也喜欢将失去利用价值的敌人斩草除根。
而这份谨慎,也是一个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强行教给他的东西之一。
说起来,总是喊着那家伙的小名,他的全名叫什么来着啊?
那家伙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呢。
弄得现在连个衣冠冢也无法拥有,供人凭吊。还真是可怜啊。
不过…
「那个连自己魂魄都玩没了的家伙,估计也不需要上坟吧。」
「况且,从那之后,便已经成为我的养分了啊…」
对于刚苏醒的平将门而言,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到虎杖悠真这类借着有个庞大的“后援团”,死后不入地狱的后人;也并非第一次透过冥冥之中的一丝联系,窥见这位后人所做的事情。但敢于胆大包天地要逆向弑神,毫无理由“正常”理由就要赶着篡夺神权和地位的后人,虎杖悠真还是第一个。
过度的执着只会让人疯狂,招致不幸。
即便是以诅咒姿态现身的平将门,也永远不会懂得这种仅仅只是出于自身未被满足的**,或未被填满的空虚,便要不顾一切捅破天的人,一如当年化名兴世王的藤原纯友,一如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虎杖悠真。
“自愿再次变成鬼的小家伙,你想做什么?”
虎杖悠真像是明白了平将门的困惑,却开始答非所问了起来:
“您知道为何鄙人会被贵船明神的荒御灵选中吗?”
“‘此身虽生为人身,却因失了本性,无法为人(注4)。’逃离束缚后,自此解脱出来,回归本性的才是人类。”虎杖悠真说出平将门生前与亦敌亦友的藤原秀乡见面时,面对对方的疑问,说出的回答,“虽然不喜,但这是鄙人所厌恶的天命。”
“天命之形成,在于各方最终的调和。”
“是吗?鄙人可是唯心主义者。”他可是赞同人心即天命的观点啊。
“那只会成为妖怪。”平将门的声音响起,也不知道此时说话的是作为诅咒的他,还是在神明的居所的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遵循天性而失去人性,太可怜了。”
“无论鄙人的意愿为何,玄之又玄的天命都会推动着所有的一切,促使鄙人按照那条路走下去。”
——平将门的故交藤原纯友曾经在两人登临比叡山,相约共同起事,夺取天下的时候,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为何…”平将门的肤色已经完全泛着金属色的光泽,身高也固定了下来,不再拔高了,看来是其荒魂已经彻底接管了那具身体,“你也想灭掉这个国家,再造新都?”
“天下?鄙人可不想要那种东西。”
“于是你拒绝了。”平将门明明站在这里,他的声音却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透着一点空灵的回声,“你本可以与泷子和月都一般,死后升入高天原,而非在出云徘徊、留恋(注5)。”
“鄙人可不想变成你们这种失去躯体的可怜虫。”
在平将门生前的身躯,早就在第一次“复活”之时被施加了咒语的业火给全部焚毁,连一点骨灰也难以找到。这也是虎杖悠真前世两次失败的原因之一,直到现在,在将兴世王的邪术进行多次修改后,这种特殊的降灵术才得以成功强行拉下面前“人”的一丝灵性。
现在已经不是那些秩序混乱的千年前了,而天与地、神明与凡俗的距离,也已经很遥远了。
因此,解放天性并没有错,只是不符合时代的主流要求。
“即使到现在,鄙人所追求的仍然是一切能取悦自身之物。”
“原来如此,春姬和忠赖的后代,也是你杀的。”
“可不是谁都够格做我的养分或玩具的。”
“因为简单的挑拨便开始自相残杀的嫡系,和鄙人有什么关系呢?”
虎杖悠真笑了笑,在解除了用于遮掩身上异样的血鬼术「杂·鉢木」和压制体内鬼血的咒力后,呈现完全鬼化的外貌,七条狰狞的雾蓝色毒蛇,从羽织下摆的缝隙里弹出浮着冷光的身躯。群蛇不约而同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阳光落在它们暗红色的花纹上,就像正处夜晚的九州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不知火。
“啊,这样舒服多了。”但也几乎把他自己丑哭了。
虎杖悠真抓了抓有些麻痒的后腰,嫌弃地推开最右侧那条试图缠上手臂的眼镜王蛇。
“那个模样…避世的淤加美一族,也是你杀的。”
此时说话的人并非平将门,而是借着他随手抓来的三笠宫家的女王之躯,被强行复活的泷夜叉姬(本名:五月姬),也就是平将门口中的泷子,他与藤原秀乡之妹桔梗前的女儿。泷夜叉姬在平将门战死,一族郎党尽灭后,便在兴世王的诱导下走向了复仇的道路。在平将门死后的第二十年,平将门以诅咒受肉的姿态在京都降临,掀起了骚动,而与兴世王反目的泷夜叉姬在被芦屋道满救下后,便躲藏到有些渊源的贵船神社。在得到父亲与兴世王同归于尽的消息后,残存的她满怀怨念,在丑三时刻参拜贵船明神。在满愿的第二十一夜,贵船明神的荒御灵出现并传授给她妖术。
——自此,她抛弃旧名,改名为泷夜叉姬,回到下总相马,与被妹妹如藏尼抚养长大的幼弟平良门和手下的夜叉丸、蜘蛛丸等一起掀起推翻朝廷的反乱,直到被朝廷派出的,效忠于藤原北家的源,其手下的阴阳博士大宅中将光圀和山城光成消灭(注6)。
泷夜叉姬生前曾与贵船神的荒御灵神交,诞下继国一族的先祖,月都。月都与正室的一对子女又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最后形成在动荡里沉浮的继国一族和避世的淤加美一族。
她此刻蓬头散发,宛如夜叉的模样,与身上那身还算干净整洁的现代女式套裙格格不入。
“再次上演的一门之战…”平将门流下了泪水,似是想起了生前的遭遇,“真是可悲的人世啊。”
“你究竟想做什么?”
披头散发的泷夜叉姬问话的同时,伸手扯开了身上几个碍事的扣子,接着她掐着法印,一面咒力形成的圆镜出现在她的胸口,同时,她的头上也戴上了咒力凝结而成的铁圈。铁圈上插着三根燃着蓝色诅咒之焰的白蜡烛,将她那张美艳的脸映照出一丝妖异。
「我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实现诺言,将承诺过那些黏人家犬的梦想实现而已。」
“我可以不戴王冠,但我不接受他人的王座在我的头顶。”
“唔…似曾相识。”
“人类的历史本就是不断重演的轮回。”虎杖悠真对泷夜叉姬的杀气腾腾的模样不以为意,一双橙黄色的眼睛盯着他的主要目标,“正如当年挑起坂东平氏内乱的将门公所言,‘今实乃一门之战’。”
羂索曾经为了制造出能够杀掉鬼王,以此复苏咒力的工具,盯上了继国缘壹孪生兄长的后人。在得到了继国一族让宗氏守护的典籍后,他根据那只言片语复原了兴世王用在平将门身上的蛊术,通过千叶麻郁的血液,渗入继国十真的饮食里。如平将门吃掉了正室和子女之尸骨所化成的蛊那样,继国十真和他的血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蛊盅里自相残杀的蛊虫。
“在知道了他的方法后,有几个脑筋不错的聪明狗狗给我了这个再次被修改的方案,以此与您结缘,将您和旁边那个的公主殿下给强行‘扯’下来。”
“最终的目标,是您哦。”他又用回了敬语,却听上去更加不怀好意了。
说起来,这还是从那个潮来女巫的工具人孙子身上得到的启发。
虎杖悠真做了半举着有着尖锐指甲左手,虚虚地做了一个“下拉”的手势,眼尾那抹略显凝滞的绛紫因他突然高涨起来的情绪,色彩也跟着生动了起来。他的声音比往常轻快了不少,似乎心情也和面上表现出来的一样雀跃。
收回手的虎杖悠真将手臂垂下,指尖裂开,滴落。身穿红甲的女武士似乎察觉到了虎杖悠真的想法,如同从乌拉诺斯的血液里诞生而出的好战的墨利阿得斯女神(注7)那样,手握着绯红的长刀,背着暗红的弓箭,自落下的血液里跳了出来,直直地守在虎杖悠真身后,盯着对面站着的父女二人。
“呀,山吹姐有些等不及啦。”别急啊,他还没玩够呢,“有点耐心呀,我的巴御前。”
“真是令人作呕。”泷夜叉姬那双上挑的凤眼凌厉地看向「巴」,它的出现令她想起了他们父女生前被兴世王玩弄得团团转的往事,令她“将自己的妻子的肉身和魂魄吞噬,重新塑造出抹消神志的傀儡,让她永生永世无法超生…”
——兴世王曾经也为了将平将门炼制成供他一人操控的傀儡,做了一系列挑拨离间的恶事,其中就包括杀害她的生母桔梗姬,再嫁祸给她的舅舅藤原秀乡,导致原本与藤原秀乡惺惺相惜的平将门不再顾及旧情,彻底杀红了眼,最后落得夷灭三族的下场。
平将门剩余几个孩子也各有不同的遭遇:长女五月姬被兴世王带走,化名如月躲藏在京都平贞盛的家中,先是被当作师父的兴世王利用二十年,在逃回陆奥发动叛乱后,又战败被杀;最年幼的三女逃到陆奥惠日寺一带隐居,在病死又复生后便出家,随后又带走了其父的遗腹子平良门(注8),直到平良门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养母其实是他的姐姐。
——最幸运的是早早嫁出去的次女春姬了,尽管被朝廷派来的人戒备着,她也因嫁给了平将门的堂弟、千叶氏的始祖平忠赖而幸免于难,三个儿子也各自成为后世大氏族的始祖。
“邪魔外道。”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女妖术师最后冷着脸评价道。
“唔,谢谢夸奖。妳不好奇吗?”
即使到了现在,虎杖悠真依然认为作为头领的力量并非需要最强,而是要拥有最强的知人善任能力和掌控力——因此在曾经能被鬼王封为上弦的食人鬼中,摩罗的身体自我恢复能力和血鬼术直接杀伤力只是倒数。相应的,响应了摩罗的内心诞生而出的能力,让他能通过摄取拥有活细胞的组织,获取生物的情报,包括记忆、技能和知识在内。
想到这里,虎杖悠真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东西,呵呵笑了两声。
“呀嘞,话说回来——”
“第一次失败,徹也使用的是未修改过的咒语,然而降下的是您的外孙、鄙人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先祖平月都,一个连正神也算不上的半妖残魂。”
虎杖悠真忘了他的第二次失败,仪式和祭品的冲天血气引来了那个千年前与泷夜叉姬一同造反、化作妖怪的漏网之鱼平良门。在属于平将门的荒魂降下前,那条大蛇便被“近亲”的血液味道给引来了,导致仪式再一次失败。
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虎杖悠真都没打算放弃当一回“孝顺”的后代,杀掉这位在源头对继国一族降下诅咒的武士保护神,即使对方也是无心的。
虎杖悠真可不管这些。
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要不断变强,要终结这诅咒的延续,他就要实现曾经的诺言,杀了。
“我的手下们在当年鄙人所用的咒语上,加入了潮来一脉降灵术的片段,使得虚无缥缈的诅咒能得以具象化,固定在您化作妖怪的儿子平良门的骨灰上,以此填补您的骨灰的缺失。”
“真是能干啊。”
“鄙人可不会要吃白饭的狗。”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信徒?”
“因为鄙人想要淤加美一族的能力,但不想跟他们一样变成别人的眷属。”
尽管那一族只有女性才能继承血脉力量,觉醒那代代相传的御雷之术,但入赘到这个母系家族的男性也能通过吞服被樱龙赐福过的源之水,在永生不死的诅咒下化作异形的怪物,得到吸取他人精魄苟活的能力。
世代信奉樱龙的龙神信徒以水龙神淤加美神为名,逐渐形成淤加美一族。这一族人数虽然不多,其中的女人却拥有操控雷电的能力,觉醒能力的男人会被封为族里的“特权贵族”,他们则是能够吸取他人精魄强化自身。
继国一族的先祖月都是泷夜叉姬与暗靇神(淤加美神)的荒御灵结合后的产物,他元服后便娶了亲姨母的女儿作为正妻,生下一双儿女如月和狮月。尽管他的嫡子狮月是几个孩子里面的最后胜者,接手了家族,但其姐如月也在神社巫女的帮助下,带着心腹和丈夫顺利逃跑,辗转来到了苇名,最后成为樱龙的使徒,加入了源之宫。她的血脉也因此融入了这一族。
虎杖悠真的前世在经历了两次复活平将门父女失败,加上逐渐清醒并发现了羂索的图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着脱离那些试图控制他,让他因信仰愿力变成某种未知的东西或变成鬼王的奴仆的因素。淤加美一族的下落被他在无意间从一个落单的女武士的大脑里读取到,他惊喜的发现这一族的能力正好能帮上他。
——于是,摩罗在琉球八重山发生强烈地震和海啸的时候,早有想法的他趁机推波助澜,扩大了海啸的灾害,导致当时的日本超过12000人因自然灾害而死亡。摩罗以此水灾引走了身后追踪他的讨伐者后,趁机灭掉了隐居在山里的淤加美一族。
——自古以来,好人不长命,那些自以为是的善行总是会被敌人光明正大的利用。
“你成功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使这样,你们这类人永远想要更多。”
“自**和本能而诞生的贪婪,才是生命进化的动力。”
平将门那黄色的眼瞳,齐齐盯着虎杖悠真,后者脸上堆满了鲜少显露在其今生熟人面前的疯狂和恶意。他想起了和他登上比叡山顶,放出豪言要取了这个天下的故友。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被朝廷赦免回国的他,仍旧与叔父平良兼为首的大半族人对立,接着便是他因为无法忍受岳父平良兼在堀越渡之战带走了他的妻子,又侮辱杀害了跟着他的情人君御前(注9),最后掀起刀兵进攻,再次被朝廷认定有罪。他那个曾经与他相谈甚欢的故友化名为兴世王,来到东国加入他反叛的队伍,并将他那不幸惨死的妻儿制作成蛊,骗他吃下,将他变成拥有人身、却失去人心的邪物。
平将门承认虎杖悠真说的没错,历史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组成的印刻,这该死的天命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到此为止。自动接过天命的人出现在他的后代里,似乎要又一次给这个世界带来祸害。
“你想要杀了我,夺取我的荒魂…”武神语气肯定,表情恢复高高在上的淡漠,黄色的瞳仁里却充满着难辨的复杂思绪,“你的目标是取代…我?”
“这么解释也可以。在淤加美之后,现在轮到你们了。”
虎杖悠真露出疯狂的笑容,双眼似是海底里正在喷涌的泥火山,恶意化作的漆黑淤泥随时都会在他的**驱使下流入,将这个世界污染。
这世上本是阴阳两面,相生相克。虎杖悠真相信着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什么,既然他被命运给予了“摩罗”之名,被人们与那位扰乱悉达多太子成佛的魔王相提并论,那么他当恶人也无妨。只因为他得到了臣下和信徒的追随和忠诚,那么作为那些人所视作领头的人,就一定要有所回报——所以,虎杖悠真会不断努力变强下去,让他们这些人寄托在他身上的心灵,永远如琉璃一样澄净(注10)。
“鄙人要将你身上最有价值的部分,纳入收藏。”
“你这家伙怎么敢!”
感到被虎杖悠真的发言和态度冒犯泷夜叉姬恶狠狠地盯着虎杖悠真,抬起皓腕,正要使用妖术召唤她的仆从,却被平将门拦下。泷夜叉姬疑惑地看向她所敬仰的父亲:
“父亲大人?”
“无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总有些人不自量力,想要下克上找死,那么他便成全他!
如铁塔一样雄壮高大的黝黑武神,身上开始萦绕起诡异的黑色薄雾,将身体笼罩在了迷雾里,那双诡异的眼眸散发着红光,透出了深沉的雾色。
平将门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蓬勃杀意。
“只要你做得到的话,有何不可。”
*
记录:
2018年11月6日
东京都千代田区大手町1-1-1
诅咒师“夏油杰”在全国各地发起的死灭洄游后,曾经护佑江户城数百年的北斗星结界内的怨力泄露,滋生诅咒。11月6日晚17:33,以将门冢为中心出现范围600m未登记的「帐」,随后,三大怨灵之一“新皇”平将门因不明原因,于17:47在东京首冢第二次受肉复活,其所寄生的躯体为8小时前在秋筱宫邸失踪的秋筱宫悠仁亲王。3分钟后,鬼新皇之女、妖术师泷夜叉姬在三笠宫瑶子女王身上受肉成功。
二者受肉之时,日本发生以东京大手町一丁目为中心,持续10分钟的强震,其规模堪比上个世纪发生在相模湾内的关东大地震,包括余震和地震导致的海啸、火灾等灾害在内,造成约有10.6万人伤亡,78.5万栋房屋建筑被毁(注11)。
——「帐」消失后,相关人员于现场勘查,复活后的平将门与泷夜叉姬消失,原「帐」范围内未见生还者或罹难者尸体。
注1:这里平将门用的是“饿鬼(がきgaki)”,在佛教中表示由于生前作恶而坠入饿鬼道的亡魂,受饥渴折磨。在现代日语中,(“ガキgaki”)通常用来指代小孩子或小鬼,是一种蔑称,悠真/摩罗自己也经常用来称呼其他人(在他眼里大部分人都是小孩子);
注2:“可怜家伙”指的是日本佛教的饿鬼(がき),这些被诅咒的灵魂经常以令人厌恶的东西为食(尸体、粪便),以此作为对他们生前行为的惩罚;
注3花道指的是歌舞伎表演里观众席旁供演员登场的道路,花道下即为切穴。《泷夜叉姬》里对将门友人兴世王来历的描述,用来形容他的来历成谜;
注4:这是总结了《阴阳师10 泷夜叉姬》-第九章里,两人的对话,我翻译大概是这个意思;
注5:这里的“出云”代指地面上的世界,指的是脚下的土地,而同句“高天原”与之相对,指的是天上。据《万叶集》,天皇、皇子和魂灵死后是要升到高天原去的;
注6:泷夜叉姬的设定参考了《阴阳师10 泷夜叉姬》,2016广岛神乐定期公演版《泷夜叉姬》,2014東山神楽団《泷夜叉姬》,歌舞伎《泷夜叉姬》,山東京伝《善知安方忠义传》,歌川国芳画《相馬の古内裏》等资料。而非游戏yys。这个设定会延续到《IF 天日子》。
注7:即希腊神话里的桉树/白橡树仙女,是天空之神乌拉诺斯被阉割的伤口中滴出的血诞生出的宁芙仙女,丈夫是丈夫她异父同母的哥哥伊纳科斯。墨利埃姐妹有着屠杀的**,而长矛和标枪的木杆正是取自她们的树体——白橡树木质坚硬,很适合用来制作武器;
注8:《前太平记》的说法,里面虚构和历史交织在一起;
注9:也就是《泷夜叉姬》里提到的“君夫人”,平真树的女儿。这里采用的是桜川市后神社地案内板和《石下町史》记载的:堀越渡合戦被辱杀的妻子君の御前和被平良兼带走的那个妻子(《略記》里说他是平良兼的女婿)不是同一人的观点;
注10:出自《证严上人琉璃同心圆-序 心如琉璃》里的解释,以净如琉璃形容人心自性;
注11:数据参考自日本内閣府防災情報《首都直下地震の被害想定と対策について(最終報告)2005》《東京都の新たな被害想定について 首都直下地震等による東京の被害想定2012》《首都直下地震等による東京の被害想定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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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有乖狗狗(下属)在的时候,悠真会恢复彻底生活废的懒惰本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包括今天要穿什么衣服(他完全不会考虑怎么搭配)。
突然发现我为什么要自己翻译和解释我写的啥- -,为什么要在我自己写的东西上做阅读理解?而且拖得越久更新,参考资料就越多- -我到底在做什么?论文后遗症?
谢谢大家的等待更新,最近太忙了,收了好多危重的- -好久没有按时下班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3章 第二百零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