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他们的缘分起源于舍友关系。
对于孤儿院的孩子来说,拥有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房间是奢侈的。
塞缪尔是其中的例外,他是多出来的孩子,所以他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至少在林纳到来之前是这样。在林纳到来之后,他就被安排进了那间房间,那间塞缪尔所在的房间。
林纳怯生生地走进这个房间,他有着金色的发丝和湛蓝的眼睛,像是一个普通的美国孩子那样。在事故中,这个孩子失去了父母,所以他被孤儿院收容了。
新来的林纳打量着自己的舍友,那个黑发黑眼的孩子,这在孩子中是很特殊的颜色,现在他正安静地坐在床上。
塞缪尔朝这位新舍友歪了歪头,“你好,我是塞缪尔。”他伸出了手。
“你……你好,我是林纳。姓林名纳,双木林,收纳的纳。”林纳伸出了手,他们的手相握。
“很有异国风韵的名字。”塞缪尔朝他笑了笑。
“嗯,我的父亲是华人……”林纳解释着。
“……抱歉,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合时宜,但还是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起码,他们应该希望你过得开心,他们为你起名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夜晚很快来临,孩子们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但林纳是个例外,他在床上抽泣着,孤儿院的夜晚很黑,没有他的小夜灯,没有父母……
“林纳,你在哭吗?”塞缪尔的声音传来。
“抱歉,我打扰到你了吗?”林纳抹了抹眼泪。
“没有。”一阵起声的声音传来,塞缪尔来到了林纳床前。
“睡不着吗?”他牵起林纳的手,“去外面看看怎么样?”
“外面一片漆黑……”林纳怯怯的声音响起。
“嘘,这可不一定。来吧,我们从窗户出去,不要被院长发现了。”他扯起林纳。
“塞缪尔?”林纳被扯出去了,他没想到塞缪尔的力气这么大。
外面一片漆黑,林纳紧紧地跟在塞缪尔后面。
终于,他们到了目的地。
“林纳,坐下。”塞缪尔拍拍旁边的草地。
“塞缪尔,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林纳的眼泪没有止住,他不喜欢黑暗。
“等一下,林纳。”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塞缪尔唱起了歌谣,那是林纳从未听过的旋律。
随着他的歌声,他们的周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光点。他们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环绕在塞缪尔身边,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也照亮了塞缪尔的脸庞,他的双目紧闭,在昏暗的光芒下呈现出一种神性的光辉。
塞缪尔的歌声没有停止,这些小东西随着歌声轻轻晃动,停在塞缪尔的头顶。
林纳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是还未干透的泪痕。
塞缪尔停止了歌唱,他们没有离开,其中一只飞到了塞缪尔手上。
“看,林纳,这样就一点也不黑了吧。”塞缪尔带着那只小东西凑近了林纳。
“这是什么?”林纳问着。
“他们是萤火虫。我在书上看到过他们,一直很希望看到他们,某天我在这里唱歌时,他们出现在了我身边,于是这里便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塞缪尔解释着。
“他们很美。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生物的存在……”
“我也这么觉得,要碰一下试试吗?”塞缪尔鼓励着林纳。
林纳小心翼翼地接过这脆弱的小东西,他在他的手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现在是不是亮多了?”
“嗯。”林纳看着手中的萤火虫,他们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林纳,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塞缪尔出声提醒着。
“屋子里很黑……”林纳想到了黑暗的屋子。
“那就在这里睡吧。”
“诶?不会被院长发现吗?”林纳很惊讶。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塞缪尔胸有成竹,他让林纳躺在自己的膝上,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林纳,唱起了那首歌谣。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林纳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塞缪尔,你以前也这样哄人睡觉吗?”迷迷糊糊中,他问着。
“没有,你是第一个,我以前可没有会半夜哭鼻子的舍友。”塞缪尔的声音很轻,他感受着林纳的呼吸渐渐平缓起来,他睡着了。
萤火虫们凑了过来,“嘘,朋友们,他睡着了。”塞缪尔抱起了林纳,萤火虫陪在他们身边,他带着睡着的林纳回到了房间。
“晚安,林纳。”塞缪尔帮林纳盖好被子,“你也是第一个听我唱歌的人类。”
“再见,朋友们。”塞缪尔向萤火虫们悄声告别,回到了床上。
林纳第二天是在房间内醒来的,塞缪尔已经洗漱完了。
“塞缪尔,昨天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嗯,有什么事吗?”
“谢谢……”林纳小声道谢。
“没关系,你是我的第一个舍友啊。”
“塞缪尔……”林纳过来抱住了塞缪尔,“谢谢你!”
“抱……抱歉。”回过神自己做了什么的林纳纠结地扯着衣角。
“没关系。”塞缪尔很大度。
“塞……塞缪尔,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林纳低着头,脸庞染上了绯色。
“当然可以。你好,我叫塞缪尔,是林纳的朋友。”塞缪尔伸出手。
“你……你好,我是林纳,是……是塞缪尔的朋友。”林纳也伸出了手,他们就这么成了朋友。
在那之后,林纳粘上了塞缪尔,他总是跟在塞缪尔后面,像是一个跟屁虫。
“跟屁虫!跟那个怪胎混在一起!”孤儿院的孩子总是这样叫他,林纳不在乎,在这个孤儿院里,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塞缪尔,他会哄他睡觉,会给他唱歌,会包容他,让他一直跟着……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走出这个孤儿院……
林纳与琳娜
有一种说法,世上每个人都存在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那天下午,林纳被叫了出去,他见到了那对夫妇,那位美丽的夫人忧郁地哭泣着,旁边的男士安慰着她,直到他们看见了林纳。
“琳娜!”那位夫人过来紧紧抓住了他。
“琳娜!你果然还在!我就知道,他们只是在骗我!我们只是还没找到你!”那位夫人胡言乱语着。
“我不认识你,夫人。”林纳试图推开这位夫人。
“琳娜,天哪,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会不认识妈妈呢!”这位夫人把他抱得更紧了。
“就他了。”余光中,他看见那位男士在和院长交流着什么。
不顾他的挣扎,他们把他塞进了车里,“不要!”他哭喊着。他和塞缪尔都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出行,塞缪尔被叫去了另一个房子里,他听不到他的喊声。
就这样,林纳被带走了,他被收养了,被这对夫妇,被新人类公司的掌权者。
那位男士来与林纳谈了话,“我要求你成为琳娜。”他直截了当地说了。
“不要。”林纳哭着拒绝。
“我们可以给你在孤儿院所没有的优渥的生活,在那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这么富有。”男主人说着好处。
“不要。”林纳依旧拒绝。
“你不愿意离开孤儿院吗?是因为朋友吗?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会资助孤儿院。如果你不答应,我不介意让那里变成一片废墟,你所珍视的一切都会消失,孩子。朋友、院长,我会把他们的身份改为最低级,让他们违规……我的方法有很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孩子。”他看起来胸有成竹。
“当然,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会允许你去看望孤儿院的。”
林纳妥协了,他知道这位大人士没在开玩笑。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琳娜。
他学习着那位女孩,如此巧合,他们有着一样的脸庞,蓝色的眼眸,金色的发丝……但他们的境遇截然不同。她是一位被娇生惯养长大,懂得很多礼仪与知识,有点小任性的大小姐,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她在一场绑架中丧生了,那位夫人坚持认为她没死,一直寻找着她,最后他们找到了他,一个完美的替代品,除了性别。可当他穿上那些精心准备的女装,蓄起长发,以他们一样的脸庞,谁又看得出来呢?
他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学习,学习那位大小姐的一言一行,学习她的性格和习惯。最后,他被放出来了。
那位夫人激动地抱住她,哭喊着自己的女儿回来了。他抱住了她,“是的,妈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那些坏人简直太可恶了!幸好你们把我找了回来!”
夫人牵住他的手,激动地诉说着他们要干些什么,他们还要召开一场发布会,宣布她的回归。
在发布会上,他面对着众多记者,突然有些恍惚,他是林纳吗?还是琳娜?
最后她扯起了裙角,“大家好,我是琳娜,琳娜·瑟韦尔,我回来了。”
她现在是完美的琳娜了,她懂得她的一言一行,知道她所有的小习惯,所有人都很满意。
但他的内心依然有着自己的愿望,那家孤儿院,塞缪尔……
他向男主人提出了拜访孤儿院的要求,他答应了,但他需要向女主人说出合适的理由。
“妈妈,我当初失散在那里,那里的人帮助了我很多,我想要去感谢他们。妈妈,你就答应我嘛。”他撒娇着,女主人同意了。
他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带来了礼物和金钱。
不顾别的孩子的挽留,他找到了塞缪尔。
他一个人静静待着,像他熟悉的那样,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变,但他早已不是自己了。
“塞缪尔。”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看向了他,“你好,林纳。很高兴再见到你。听说你被收养了,恭喜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塞缪尔……”他很想说些什么。
“小姐。”一旁跟着的仆人提醒他。
“没什么,我过得很好,塞缪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是琳娜,琳娜·瑟韦尔。”她提起裙子行了个礼。
“如果你坚持的话,你好,琳娜·瑟韦尔。”
他看着她,林纳突然很难过,他连林纳最后的东西也失去了。
“林纳,要听歌吗?像我们以前那样。”塞缪尔拍拍自己的腿。
“谢谢,但我不能。这会弄脏我的裙子。”
“我觉得适当的放肆是可以的,琳娜小姐,你的仆人会帮你处理这件事的吧。”塞缪尔把头转向仆人。
“先生,一点小小的玩耍不会造成什么,对吗?孩子们都喜欢玩耍,我觉得琳娜也不例外。身为你们的小主人,她有任性的权力对吧。”
“这……”男主人确实吩咐过他们只要小姐不说出去那些事,她就拥有仅次于他们的权力。
“我听从小姐的意见。”他最后这样说。
“塞缪尔……”林纳扑了过去,像往常那样,躺在了他的膝盖上。塞缪尔唱着他们熟悉的歌谣,林纳抓着他的衣角。“塞缪尔,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林纳,你永远是你自己。不过你跟上次见面相比确实产生了变化,但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性格发生变化是很正常的,不是吗?瑟韦尔也是这样,对吧。”
林纳瞪大了眼睛,“你说得对,塞缪尔。”他们像往常一样依偎在一起。
“小姐,时间到了。您今天在外面逗留得够久了。”仆人提醒着。
林纳起了身,“再见,塞缪尔。”他给了塞缪尔一个拥抱,“再见,林纳。”
就像塞缪尔所说的,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性格会发生变化,琳娜细微地变化着,没人对此产生疑问,就连夫人也认为这是正常的,至于所谓的父亲,只要他安抚好夫人,他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不同。
感谢他们给自己的演技课程,他们为了让自己变成琳娜煞费苦心,但这也是机会,与其成为琳娜,为什么不取代琳娜呢?他这么想着。
他成功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成功了,长期训练所造成的痕迹不能被完全抹去,他的身上还是充满琳娜的影子,到最后,他成了林纳和琳娜的混合物。
当再次见到塞缪尔时,他支开了仆人。
“我现在这样还是林纳吗?”他充满困惑地问塞缪尔。
“你当然是,林纳。你不用执着于你是谁,就像瑟韦尔一样,林纳也会变化,你不用致力于向过去的你靠拢。你是你自己,仅此而已。不是名为林纳或者琳娜的标志。”
“那如果我不是林纳,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他追问着塞缪尔。
“我们一直是朋友。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呢,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你不需要追逐林纳,林纳原本就是因为你存在的,如果不是你,林纳不会存在,你早就了林纳,也只有你会是林纳,你控制它,而不是它控制你,朋友。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朋友,我是跟你这个人做朋友,而不是仅仅跟叫林纳的人做朋友。”
“如果这样的话,还是叫我琳娜吧,瑟韦尔的琳娜。毕竟我已经是琳娜了不是吗,一个不同于旧琳娜的,特殊的新琳娜,取代了她,只属于我自己的身份。”
“当然可以,琳娜。”
遗憾的是,在这次支开仆人后,男主人就在他身上安装了监听的设备。但琳娜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完全是琳娜了,当然,是融合了林纳与琳娜的琳娜。
在潜移默化中,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一点,他终于不用过每天都在演戏的生活了。
当然,他还是很喜欢孤儿院,那里有陪伴了林纳、琳娜和新琳娜的朋友——塞缪尔,他们都喜欢他,也只有他知道一切、了解一切,他是他们永远的朋友,他对他们的意义是特殊的,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琳娜喜欢塞缪尔,喜欢他温柔的歌声,喜欢他的支持,他温暖的膝盖……只有在塞缪尔身边,他才能平静下来,不用过那种天天算计的生活,不用思考他到底喜欢哪个琳娜。因为塞缪尔是跟自己这个人做朋友的,不是林纳或者琳娜。
“等我长大了,我要带你去参观我自己的家。我们可以在里面一起生活。”琳娜向塞缪尔描述着期望,他是不会把塞缪尔带进现在的“家”的,太压抑,也太疯狂,所有人都不正常,包括他自己。他们是把自己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知道,他会好好接受培训,直到……接管他们的一切。
当然,他不会恩将仇报,他会好好照顾母亲跟父亲,送他们去最好的养老机构,定期看望,就像普通人一样。
“好啊,我很期待。”塞缪尔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分离
但事情总有意外,在去过孤儿院一次后,他突然被那个男人叫去谈话。
“琳娜,你以后不许再去孤儿院。”他居高临下地下着命令,就像当初让他成为琳娜那样。
“为什么!我不同意!”
“你需要接受封闭的课程,关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如何为新人类公司服务。”
他反抗失败了,像第一次一样。他被送进了全封闭的小岛,接受各种课程还有残酷的训练。
他坚持着,塞缪尔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他还要回去见到塞缪尔,实现他们的约定。在夜深人静时,他会唱着塞缪尔给自己唱的歌。
最终,他成功从那个魔鬼的地方出来了,父母为他接风洗尘,庆祝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可他只想着那家孤儿院,他跑到那里,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塞缪尔?”站在陌生的地方,他迷茫了。
从路人口中,他知道这家孤儿院在很多年前就倒闭消失了,里面的孩子早就不知去向,倒闭的时间就在他被送去孤岛不久后。
“这家孤儿院早就该消失了。”那个男人出现在他身后,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把我送走也是你计划好的。”他理解了一切。
“是的,你不该被这些事分走心神,它们会影响你作为琳娜的纯粹性。为了防止你妨碍我,我把你送走了。”
“混蛋!”他扑了过去,但被出现的机器人拦住了。
“你永远也无法战胜我,以前是,现在也是。现在回去吧,不要让你母亲担心。”那个男人看着他,好像他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被送回了家,他所讨厌的家,他们监视着他,防止他做出危险的举动。
他崩溃了,塞缪尔,塞缪尔,他独一无二的塞缪尔,他疯狂地想念他,他要找到他。
他戴上了面具,装作正常的样子,他的内心充满空洞,只有找到塞缪尔的念头支撑着他。
他们满意他的行为,最终,他们决定把新人类公司传给他,他即将拥有力量,即将脱离这个恐怖的地狱。
在继任前,他们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强迫的。
一群黑衣人围成一圈,他被绑了起来。
“瑟韦尔,这就是你培养的那个孩子吗?”他们问着。
“是的,也是时候让他加入我们了。”
他们把他送入阵法内,每个人脸上都是狂热的神情,包括母亲,“哦,亲爱的琳娜,我等这一天可太久了,你终于要加入我们,成长起来了。天哪,我真是太感动了。”她擦着眼泪。
随着咒语的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屋内,人们纷纷跪拜下来,包括那个平时不可一世的男人。
“大人,就是他,我们要把他转化成吾主的信徒。”
他看不清他们口中大人的脸,他抬起手指着他,不可名状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他的意识昏昏沉沉,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塞缪尔……”他流下一滴眼泪,为这场无望的爱恋画上了句号。
等再醒来时,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信徒了,忠诚地信仰着他们的主。
那位大人已经离去,零零散散的信徒聚在一起说着话。
“瑟韦尔,你蓄谋已久了吧,看着这个小家伙挣扎怎么样。”
“毫无意外,他没能给我任何惊喜,一直都在我的网中。一直可悲地认为自己还有希望,不过不得不说,他一直没有陷入绝望这点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不再多说了。我们可还要用他来做诱饵呢,那个塞缪尔,对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对他那么坚持。”
琳娜在一旁低着头,他已经成为他们的一员了,在某种程度上……
如果他没被其他的神刻下烙印的话。
“我会兑现承诺的,塞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