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北极正是由极昼到极夜的过渡时期。
从北美向北飞,天空逐渐亮了起来。
渐渐的,能看到如雪鸻这样的北极候鸟,它们从苔原出发,迁徙往更温暖的地方。
克洛弗盘腿坐在克拉克背上,伸出手就可以触碰云层,它们像寒冷的雾气一样向后流逝。
往下看,陆地逐渐变少,海洋越来越多,间或有着几片岛屿群。此时几乎处于全年里海冰最少的时候,大片海域处于无冰或碎冰状态。蓝灰色的海水上漂浮着白透的浮冰,安静又荒凉。
偶尔能看见航船驶过。这是北极一年里最容易航行的时候。
越来越北,进入开放水面与碎冰混杂的“冰缘带”。冰层逐渐变多、变厚,浓密的碎冰之间裂开缝隙,海水在其中翻涌,远望,像一片斑驳的马赛克。
也是在这里,海豹和北极熊活跃着,为即将到来的极昼做准备。偶尔有鲸类浮出水面,喷吐高高的水柱。
他们一路向北,最终悬停在靠近极点的一片冰原上。
“就是这里。”克拉克说,“冥冥之中这里对我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上次我在无意识中就停在来这里。”
他带着克洛弗缓缓下降。
差不多离地百米的时候,克洛弗突然从他背上翻身跳了下来。
自由自在地急速下坠。
衣服被风兜起,皮肤能感受到空气里的冰晶,发丝在飞舞,与空中的结冰雨纠缠,最终毫无保留的砸在地面上。
“碰”的一声。
冰面裂开蛛网纹。
她欢快地喊了声,扭头看克拉克慢慢降下来,浮在半空高她半个身位的地方,扭头扫视四周。
“和上次一样,我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
克洛弗掏出氪石啃了口。
啪唧一声。
一个氪星人摔进了冰层。
克拉克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看克洛弗狡黠地从他上方探过脑袋,问他,“脚滑了?”
克拉克坐起来,手指抓了两下头发上沾着的雪,环顾一圈没找到罪魁祸首。
“你刚刚把那个石头拿出来了?”
“没有啊。”克洛弗摊开双手以示清白。
克拉克没再继续拆穿她的恶作剧,拍拍衣服站起来,继续不解最开始的疑惑,“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费舍尔博士会建议你来这里一趟?”
“不知道。”克洛弗提起这个就不太愉快,“她总给我一种什么都知道但不直说的感觉。我讨厌谜语人。”
“没事,我们可以再继续探索——”
克拉克的话没说完。
一阵奇异的冲击波从冰原的中心传来。无数冰雪被这冲击波掀起,波浪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而后地面开始震颤。冰层活动摩擦的艰涩声音让克洛弗没忍住捂了下耳朵。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其他的吸引走了。
“那是……?”
——冰原正中央,几柱巨大的冰棱拔地而起,朝着四周蔓延生长。
蓬然的雪雾随着冰棱的升高而腾起,四周一边雾白。
冰晶生长着,舒展着,错落有致地排布着。
当一切安静下来,透视过仍未平歇的空中晶体,水晶冰构成的巨大堡垒就矗立在冰原上。如此澄然透亮,反射着太阳光,光彩夺目地立着,充满了几何与自然的美。
克洛弗望着这个在风雪中显身的巨大建筑,想,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氪星探测器”么?它和投影曾给她看的那个不一样,更加宏伟,更加漂亮,像个闪闪发光的艺术品。
它果然如投影推测的那样在北极。不知道被什么触发了,在这个世界唯二的两个氪星人面前现了身。
远处,那座堡垒的大门缓缓打开。
亮晶晶的内室大敞着欢迎他们入内。
身旁,克拉克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语含期待:“那是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
这个词就像个开关似的。
一瞬间,克洛弗脑袋嗡地一声。
她明明早就知道,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克拉克的。这一切从根本上和她没关系。
她是不被这个宇宙欢迎的入侵者,想要获得什么就要靠抢夺。
她仿佛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
这几天,对自己身世的了解,对氪石的拥有,力量的充盈。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轻盈,她仿佛生活在一个理想中的世界。
这几天里,她对周边的一切堪称平和。遇到劫匪没下重手,在安娜公寓没有硬闯翻氪石,发现托尼第二次认出他们的身份时默许了他的知情,甚至答应同一个地球人去研究院并且真的就没有肆意妄为。
——这不像她。她被甜美的想象蒙蔽了。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
离开了氪石,她什么都不是。
而她只有三块氪石。
再节省,她能撑多久?
一个月?半年?
而克拉克。他只要站在阳光下,力量就是永远不竭的。
这个世界属于他。与她无关。
“可可?”克拉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来安抚她,被她侧身躲开了。
而他,克拉克,这个世界的黄金之子,永远不会体会到她常常品尝到的这种寒冷与落差。
她以为自己拥有了与他类似的力量就可以以平常心和他相处了。但此时,看着这个宏伟瑰丽的,将要指引克拉克前往他既定的光明前程的建筑,她突然察觉,并不是这样的。
那条缠绕在她心脏上的蛇,仍然在那里,并且从未消失过。
她被力量冲晕了头脑。她变得不像自己。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拥有力量后,她的行为反而向克拉克靠近了——更加温和,更加宽容,因为他是她唯一知道的超能者。
但并不是这样的,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他们获得和失去力量的方式是相反的,而是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拥有了力量的她不会成为克拉克,而失去力量,作为普通人长大的克拉克,也不会是她。
婴儿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并不会意识到镜子里的那个身影就是自己。等它意识到的时候,它开始了解什么是“自己”,什么是“他人”。它开始真正明白什么是“自我”。
而克拉克就是她的镜子。
他们是相反,颠倒的两个人。
克洛弗缓缓吹出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里,它们化作白雾消散。
她侧过头,看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克拉克。
克拉克,你意识到了这点么?
你意识到,或许你有多高尚,我就有多恶劣了么?你意识到,我或许远比你想象得要可怕么?
你迟早会意识到的。
到那个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看着他,风雪飘进他的眼睛,但他没有普通人类该有的眨眼反射,于是那片雪花落在他的瞳孔上,被他的体温捂化,融作水流了下来。
——你会是这样的表情么?
“你可以把瞳孔温度调低一点。”克洛弗扭过头,率先向水晶堡垒走了过去,“这样雪就不会融化在你的眼睛里了。”
“哦哦。”克拉克擦了把脸上的雪水,跟着她走了过来。
他有些拘谨地走在她身侧,手足无措片刻,迟疑道,“我惹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啊。”克洛弗回答。
只不过没有你,我可能会更高兴。
但木已成舟,这个世界就是同时有了你和我。还能怎么样呢?
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松快/感。
在跨进水晶堡垒的那一刻,克洛弗意识到,他们以后会选择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但那是以后的克拉克要操心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要操心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投影男。
投影男一身贴身绿色软甲,头戴同色护额,浮在半空,微笑着看两人走进堡垒。
他先同克拉克打招呼,“卡尔,你比我想象的长得更好。”
然后转向克洛弗,“孩子,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能感觉到,你或许也是氪星人?”
克洛弗抿起嘴,没有回答他的话,斜眼去瞅完全状况外的克拉克。
“……卡尔?”他听起来有些迟疑,“在叫谁?我么?”
“当然。”投影从容地回答,“卡尔-艾尔,这是你的母亲劳拉为你起的名字。真可惜她见不到现在的你,要不然她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投影抬起手,虚空拍拍克拉克的肩膀,然后自我介绍,“我是你的父亲乔-艾尔,或者说我至少是他的意识投射体。在他和你母亲决定将你送往地球的时候,他就唤醒了我,并将我送入了地球的这个氪星前哨。”
克拉克看起来一下子被这些信息冲迷糊了。
他毕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理走进这个堡垒的,完全没想到这里埋藏着他的身世秘密,和一个“父亲”。
克洛弗,与他相对,知道他能在这里找到什么,但没想到,这里有另一个投影。
属于克拉克的投影。
不过这也不算太意外不是么?
她有的没道理克拉克没有。
他的飞船没被激活是因为他的“氪星导游”在北极等着他呢。
不过乔-艾尔投影在这里的话,她的那个投影所说的“辅助AI”是不是就没了?
不过看样子乔-艾尔也要给克拉克普及氪星知识,她可以蹭一耳朵。
乔-艾尔,克拉克的父亲。
从普世的角度看,是一位好人,一位好父亲。
至少比她所谓的“父亲”要好。
但这没什么。在普世价值观下,克拉克也比她好。
她头脑里闪过这些观点时,乔-艾尔已经给克拉克简单科普了氪星的过去和终结,以及他为何会被送来地球。
克拉克有些迷茫地听完,“但我不是最后的氪星之子。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转头看向克洛弗。
克洛弗仍然保持沉默。
她能说什么呢?自爆自己是异世界的人,并且早就知道这一切了,是故意瞒着克拉克的?
她自然是选择继续沉默。
她的神色是她惯常的冷锐,眉眼锋利,不说话不微笑的时候颇为迫人。不过她到底年纪还小,仍能看出几分稚气,于是乎克拉克便将她所有的表情解读为无措的紧张,像竖起刺的刺猬。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他扭回头,坚定地对着乔-艾尔说。
乔-艾尔降落到地上,微微屈膝与克洛弗平视。
“孩子,你叫什么?”他柔声问,“你介意我给你做个检查么?”
克洛弗看着他,稍微走神。他同克拉克长得并不太像,至少没她和克拉克像。
她之前从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她会和克拉克长得像?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啊。
而且他们的“经历”——氪星爆炸巴拉巴拉,送往地球巴拉巴拉,最后的氪星之女/子巴拉巴拉——为什么会这么像?
哦,还有名字。凯尔-伊尔(Kar-II)和卡尔-艾尔(Kal-El)。父亲的名字都是乔。
投影说他们是从平行世界误入的这个世界。
如果这里是平行世界的话,那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存在一个属于这个世界的“她”。
但她从来没见过“她”。
克洛弗睁大眼睛。一个离奇的猜想在她脑海里成型。
——这个世界的“她”,不会是克拉克吧?
工作原因要过两天昼夜颠倒的生活了,接下来的更新时间可能很阴间。(说的好像现在不阴间似的hh)
昨天看了阿卡姆骑士的实况,剧情真好,看的我都想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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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