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韦恩庄园地下,蝙蝠洞的灯光始终不变,冷白、均匀,仿佛从不允许情绪停留。
蝙蝠侠站在主控台前,双手撑在桌沿,目光落在那段截取下来的战斗录像上。画面定格在红头罩跃下战机、穿越搜索灯的一瞬——衣摆翻起弧线,落点干净,卸力动作精准得像教科书。
他一帧一帧地看,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做一场日常比对,只是在审视一位陌生而危险的对手——但他的手,早就已经攥紧,指节发白,青筋微微鼓起。
那就是杰森。
从那人出拳的幅度、脚步收力的幅度,到回击时0.3秒的犹豫、对震爆弹的预判反应——太熟了,熟到骨子里,熟到像是在和另一个“他”交手。
那不是别人,那是——他曾亲手教出来的孩子。
可蝙蝠侠仍旧一言不发,他打开战斗模拟系统,调用那位已故少年的全部战斗档案,开始一项明知无用却无法停止的比对。
脊柱出力角度,吻合。
惯用手反应时间,吻合。
投掷轨迹,吻合。
躲闪时左肩微倾幅度,吻合。
进攻切角、爆发频率、抬腿速度差,吻合。
吻合,吻合,全部都是吻合,但——这都不是证据,这只是“像”。
像是一场复刻,像是一场模仿,像是一场他自己内心不断催眠的希望——或者恐惧。
对比是毫无意义的,答案在未揭开时便早已明了,那个人像到让他无法用语言否定,像到他不愿相信的猜测,早在交战前就已经成型,只是他不愿说出来。
不是不敢,是说出来了,就必须面对,面对那个他亲手埋葬的墓碑,面对那个他曾在心底低语千万次“对不起”的名字。
312.
哥谭郊区的墓园永远沉默,像是整座城市都不愿靠近的记忆之地,夜风穿过碑石缝隙,带着潮湿与铁锈味,像是从地底钻出的嘶语,把人的思绪吹得生疼。
布鲁斯站在杰森·陶德的墓碑前,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静静落在那块灰色石碑上——那影子像一场始终没能结束的守夜。
碑面上的字刻得很深,是他亲自选的字体与措辞,但因风雨侵蚀,边角已有些模糊,他伸手触碰那行熟悉的碑文——A Good Soldier。
字迹冰冷,刻痕粗硬,他当年自己选的,不是“儿子”,不是“孩子”,甚至没有写下“家人”,只有这一行——“一个好士兵”。
这是褒义的——他曾告诉自己,这行字是一枚勋章,是安慰,是尊严的终点。
可他心里知道,那其实是逃避,是冷漠,是给自己下的判决。
理智、克制、正确——就像他一直以来所扮演的“蝙蝠侠”身份一样——不动情,不动摇,不为任何一个战友流泪,不因一个阵亡的孩子崩溃。
这行字,是他给自己选的盔甲,是他用来压住悲伤、管理悔恨的钢铁盖章,像在说:“这只是战争的一部分,他不是灾难,只是损失。”
不是爱,不是痛,不是不能失去,只是——一个好士兵。
可现在,当那段影像一帧一帧浮现在脑海里,当那道身影再次以陌生人的身份与他搏斗、对峙、冷嘲热讽……这一行字,突然变得刺目得难以直视。
他从没想过,“A Good Soldier”会成为一种审判,是他给死者的墓志铭,还是给活人的辩解?
碑文没有改变,但他眼睛却涩得发痛,他甚至分不清,是风吹的,还是悔意终于穿透了铠甲。
313.
他没有带改装过的高强照灯,也没有穿全套战术装备,只有一件深灰色的外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肩线被雨水压得微塌,像是终于肯低头的人。
站在这里的,不是蝙蝠侠,只是一个走失了孩子的父亲。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过碑面,指腹绕过那一行刻得过深的字母,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上演一场来得太迟的忏悔。
“A Good Soldier.”——每一个字母都像刀割,那不是杰森,他知道的,他早该知道。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刻刀,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停在刀柄上,迟迟没有扣下。
这应该是最没有意义的事,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确认杰森是否真的还活着,是去处理这座城市另一端正在燃烧的麻烦,是让自己从这场撕扯中抽身而出,而不是站在这里,和一块石头、和一个已经过去的名字,纠缠不休。
可他还是抬起了手,仍旧抖着,像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从指尖泄出。
刻刀落下,第一道划痕撕裂石面,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清脆又缓慢,像是鞭子抽在他自己身上,又像是他不敢说出口的那句“对不起”。
石屑崩出一点,沿着刻痕滚落,他没有停,一刀又一刀,不快,却极稳,像是唯恐划得不够深,不够彻底,不够把那段错误从石头里剜掉。
他知道这无济于事——无法抹去那场真实的死亡,无法赎清那场失控的痛,无法为那个少年换回没能拥有的未来。
但至少,他可以让这块墓碑,不再是他亲手写下的耻辱。
“Soldier”这个词终于消失了,他停下,喘了口气,碑面被划乱,模糊不清,只余下一片凌乱的刻痕,像是一张被撕碎的宣判书。
他低声开口,像是说给某个远去的影子,也像是曝光那段他从未说明的悔恨:“你不是士兵,杰森,你是我的孩子。”
314.
布鲁斯开始挖,他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极准。
他没有浪费力气,也没有发狠,就像他往常一贯做的那样:克制、沉默、不可打扰。
但在这份平静下,他压抑着一种几近偏执的固执。
他不想有目击者,甚至不想留下记录——这是只属于他的秘密行动,连蝙蝠洞的日志都不会留下这一行。
锹头落下,击打在棺盖上的一刻,发出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他停了一下,不是犹豫,是让心跳追上理智,让记忆慢半拍地认出这声音来自哪里。
然后他弯腰,用力撬开钉子。钉子吱呀作响,像是不情愿地松动,最后他缓缓掀开那层沉重的黑色棺盖。
木板翻起的一瞬,棺材内壁裸露出来——不是记忆中整洁、安宁、带着花香与安息的告别之所,而是一座撕裂过生还意志的地狱出口。
内壁上不是静谧的余韵,而是挣扎的证据,是一场活着的孩子如何在黑暗中被活埋的见证。
血迹爬满四壁,密密麻麻,深浅不一,指痕乱刮,掌印重叠,有些已经干涸发黑,有些却仍带褐红,像是挣扎过的□□在墙壁上留下的哀号。
他似乎看见了——指甲断裂、残缺,被嵌进木缝,像是指节一寸寸剥落,也要抠出一条生路。
木材被刮出一道道长长的凹槽,有些竟深至木芯,像是孩子用尽所有力气,把绝望一点点刻进这口囚笼的骨架中。
棺盖的边缘——不是被工具打开的,是被撕咬过的。牙印深陷在木头上,不规则地排列着,像是那孩子连牙齿也不放过,把自己每一寸身体都当成了武器,像野兽一样拼命啃咬想逃出去的缝隙。
指尖和牙齿一起,在这口棺材上刻下了他不愿死的全部意志,每一寸撕扯、每一道抓痕、每一滴血,都是他在没有人听见的世界里,用尽全部力气发出的:“我还活着。”
可那时候,没有人回应。
315.
布鲁斯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扣着棺沿,骨节泛白,青筋绷紧到皮肤下像是随时要崩裂,他没有说话,没有动,只是僵在那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死,无法呼吸,无法后退。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棺材内壁——那一层层血痕与撕裂的木屑,就像是杰森在尖叫,在漆黑无声的地底挣扎着活过来,哭着喊他名字,而他却什么都没听见。
这不是一口“埋葬”的安眠之所,这是一口囚禁的盒子,一座他亲手落锁的牢狱。他曾站在这片墓地前,低声承认失败、哀悼、缄默地离开,却从未想过——那个孩子,是不是其实还在等着他去救。
而他盖上了那块墓碑,像是盖上一道判决书,宣判杰森彻底“死亡”的锤音——冷酷、理智、干脆……像是一个审判者,却唯独不是一个父亲。
那些嵌在棺材边沿的断指甲,那些深咬在木板上的齿痕,全都像在嘲笑他:你不是来哀悼的,你是来亲眼确认他当年是如何一点点陷入绝望的。
风穿过墓地,雨早已停了,空气安静得仿佛天地都不敢发声,只有布鲁斯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用沉默绞紧喉咙。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低头,将额角缓缓抵在那口破损的棺沿上,没有忏悔,没有眼泪。只有一句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像是迟来的承认:“……我亲手把你关在里面了。”
又是上课偷偷打字的一天(吐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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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