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夜已经很深了,哥谭的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像是从天边被一根极长的线,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这座城市的旧伤,滴滴答答地缝补着,又仿佛永远也缝不完。
风冷,街面昏黄的灯光被雨丝揉成了光雾,地上落着被冲湿的纸屑、积水中的烟蒂,还有车胎碾碎过的泥痕。
杰森站在门前,雨水从他头盔上缓缓滑下,一滴一滴,滴落在门前的水泥地上,像是熬尽了一夜的沉默,连盔甲的边缘都显得有些疲倦。
门后是她的领地,是他逃避了一整夜的慰藉和麻烦混合体,他一度想转身离开,但又舍不得。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碰那扇门——动作慢得近乎踌躇,指尖触到门把时,甚至轻轻顿了一下。
他明明可以像往常一样踹开门、走进来,带着一身火药味和不耐烦。但这一次——他只是轻轻推开它,几乎无声,像是怕打扰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或怕看见某种他不敢面对的温柔。
明明知道这里的人根本不需要睡觉,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敬畏,或不肯割舍的眷恋。
门轴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他关得比平时更小心,脚步落地时,也自带缓冲——从瓦砾堆里一路杀出来的红头罩,在这一刻却像变了个人,像是雨夜偷偷回家的孩子,怕吵醒熟睡的母亲。
298.
浴室的门悄然打开,热气扑散而出。水声刚停不久,雾气还缭绕在镜子边缘,杰森随手将头发往后撩了撩,水珠尚未擦干,就已经套上了干净的衣服,毛巾搭在肩头,步伐匆匆却几乎不带声响。
可他一抬头,脚步微顿——提亚马特跪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他的急救箱。
她看起来并不是要用这些,只是安静地翻着它们——纱布、酒精棉、缝合钳……像是在努力理解每一件工具的用途,动作认真得像在读说明书。
杰森下意识地偏过身,将手肘下的伤口藏进毛巾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把上臂的小伤盖在了袖子下面,像在躲什么似的。
那条从肩膀延伸到腰侧的狰狞划痕,已经在刚才被他用水反复冲洗过,皮肉边缘发白,像是被水泡得失去了知觉,伤口没有重新裂开,却也没有完全止血。
他明知道那样做不好,却仍旧那么做了——仿佛只要洗得够久,那些血腥和火药的味道就能被彻底冲走,连同那些他不愿提起的片段也一并带走。
杰森有些别扭地站在原地,垂着眼,声音轻得像是怕打扰谁似的,不自然地开口: “……你怎么醒了?”
提亚马特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将那一小管止痛凝胶放回急救箱,指尖落得很轻,没有一丝声响,她的语气也很轻,却不知为何,每一个字都像落在了心口上:“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一身伤地回来,还不告诉妈妈——”
“妈妈的孩子,变成不良少年了吗?”
她停了一下,像是给杰森一个回答的机会,可他沉默,站在原地,像个不知如何解释的犯错孩子,水珠从他头发滴落,滑过侧颊,落在地板上,一滴又一滴,像是某种没能抓住的东西在流逝。
于是,提亚马特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柔和,那双总是轻轻看着他的眼睛,干净、澄澈、不带一丝责怪,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也正因如此——她没有再叫他“杰森”。
她看着他,平静地开口,那声音不高,却如冷雨落在余火未熄的焦土上,轻轻熄掉了他胸口所有未出口的借口: “人类。”
屋子静了下来,那一刻,杰森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地顿了一拍,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是她最初称呼他时的叫法,是她面对陌生生命、隔着距离的代号——不是孩子,更不是杰森。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节发白,像是想把那一声‘人类’从空气中抓出来,撕碎、碾烂、吞回去——只为换回她那句只属于他的温柔称呼。
像个倔强又委屈的小孩,想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拽回来,只给他一个人,但明明刚才,他才是那个躲着她、偷偷逃出去的人。
299.
他沉默地站着,水珠从发梢滴落,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像是他迟迟说不出口的歉意,指节绷紧,那句“人类”像钩子,拽住了心口那处他最不肯触碰的软肉。
他不知怎么开口,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连平时那些嘲讽式的嘴硬话,这时候也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半晌,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盖住: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像是认错,又像是脸皮薄的小孩在小声地求原谅。
像是怕她不信,他低声又补了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别扭的倔强,又藏不住那点孩子气的不服软——明显是在撒娇: “……我又没说不回来,只是没说什么时候。”
那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这哪像在解释,更像在找理由,赖着她不走。
可他仍旧挺着背,像是在努力维护最后一点体面,可眼尾早已泛红,鼻尖也微微发热,睫毛也泛着水汽,像是从浴室带出来的,又像是——快要掉下来的什么东西。
300.
“杰森。”提亚马特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不高,不带责备,却像是落在心上的一根线,悄无声息地拽紧了所有防线。
仅仅一个名字,就足以让那只傲慢的小狼崽瞬间收起獠牙,像被唤醒的训犬信号,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过来。”
她还是没动,连眼神都没有半分强迫,只是自然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等待——仿佛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等杰森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蹲在了她面前,像一只蹭回窝的大狗狗,动作小心翼翼却毫无保留地,把脸缓缓贴进了她的掌心——掌心是温的,他的脸是烫的。
他意识到的时候,整张脸已经烧得通红,耳根一直红到脖颈,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逃跑。他想退开,却被她指尖轻轻按住了额角,像在说:别跑,已经被摸到了。
301.
绿色的光晕再次在杰森周身浮现,如水波般缓缓流转,将破裂的皮肉一点点复原。那股温柔的力量沿着骨骼缝隙渗透进去,像是谁正小心翼翼地把他一寸寸拼回原样。
伤口愈合的过程没有疼痛,只有那种血肉张合时带来的轻微瘙痒,像羽毛在神经末梢扫过,断裂的组织被缝合的那一瞬,酥酥麻麻的。
按理说这不算什么,他刚才和蝙蝠侠拳脚相向,被尖锐物擦开肩头都没皱一下眉,血顺着制服光面滴到靴子上,他也没吭一声。
可现在——在提亚马特的面前,在她的手抚过自己胸前伤口、眉眼温柔得不像话的时候——那些痒意、那些隐约的抽动、那些明明忍得住的小反应,突然全都放大了。
委屈、别扭、还有一点点……想装可怜的冲动,他没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一哼自己就愣住了——那声音太软了,软得像撒娇的猫,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像在求抱。
302.
提亚马特哪知道什么是装可怜呢,在她眼里,杰森哪怕再高、再强、再怎么不肯说累,也还是她的孩子,他轻轻哼了一声,在别人听来不过是疲惫后的鼻音,在她听来却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小呻吟。
于是她顿时慌了,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像是在为他盖上一层安慰的符咒。
温热的唇瓣贴在他的额角上,带着无法言喻的安定感,仿佛全世界都在雨中瓦解,只有这一吻,是不变的安宁。
“乖孩子,”她轻声说,语气柔得几乎能把人裹住,“妈妈在这里,不痛不痛哦。”
这一声“乖孩子”,像是扯破了他一整晚用来伪装的那层皮,他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一句“乖孩子”就让他这样了,那吻落下时,他根本连逃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那一瞬间,像是什么击中了他,又缓缓沉入心口,融进血液,连呼吸都乱了节奏,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唇瓣贴在额角的温度不烫,却像火一样,烧得他心口发麻——那是从未被赋予过的安慰,是童年缺席的温柔,是他用半生否认过,却始终藏在心底偷偷渴望的依靠。
杰森心里一窒,连呼吸都慢了一拍。
他并不是从未体会过亲昵——阿尔弗雷德吻过他的发旋,布鲁斯总是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而迪克则笑着绕过手臂,把他半揽进怀里,他以为自己早就不缺这些了,以为他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亲亲就不疼了”的孩子。
可现在,他蹲在她面前,被亲了额头——他却红着眼,像是被人戳穿了伪装。
303.
看见提亚马特俯身的那一瞬,杰森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维持着那个姿势——蹲在她面前,脸贴在她掌心里,一动不动,像一只刚回窝的小兽,只求片刻安稳。
他顿时一惊,猛地想站起来,想撇开眼、拉回体面,像往常那样说一句冷冷的“我没事”,可喉咙发紧,那句熟悉的硬话哽在嘴边,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手指也没动,背脊也没挺起来,他就那么僵着,像是怕一动,下一句就不再是“乖孩子”,那片温柔就会被抽走。
所以他没动,满脸红晕,耳尖烧得发烫,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反应不过来,却还是倔强地站着,不肯退开。
头好痛,是不是生病了,晚上还要上班,我不想上班(哭
淋湿的猫被妈吹干搂着摸摸,猫猫被顺毛了,舒服的在妈怀里呼噜呼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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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