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霞闻言身形骤然紧绷,偏剑眉微挑,露出不可一世的笑:“我说谁呢,原来是邪剑袭邪。”
“孙堂主,你一言堂的狗叫得这么大声,你做主人的也不管管?”
被点到名的中年男子但笑不语,只握着枪,眼底似温实寒,涌动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孙疆看着不太对劲。
这两人什么时候跟在他后面的?还是说自从他在山东现身,就一路尾随?可如果是这样,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会不会是六分半堂,将我们的行踪出卖给了他们?”宋雁归小声推测。
孙青霞睨着眼,目光冷冷扫向拦在面前的两人,不动声色地将宋雁归挡在身后,正无声的对峙,却在听到她的分析后忍不住失笑:她倒每次遇事都很镇定,还有闲心分析。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借刀杀人么……可偏偏来的是孙疆。
孙疆作为山东神枪会孙家一言堂的堂主,原本也出身神枪会“拿威堂”的孙青霞和对方的确在早年间有个不算过节的过节,而那件事后来也成了孙青霞愤而脱离神枪会的导火索——
只听孙疆冷冷道:“淫/魔,你多年前轻薄侮辱我夫人,这笔账,如今也该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孙青霞闻言气急反笑,只觉荒谬:“孙疆,你我皆知道那不过是谣言,你当日都不信,如今竟会信?”是抽的哪门子疯?
“堂主,不必与他所费口舌,你我联手擒了他便是!”袭邪拔剑,一贯冷静沉着的杀手此刻竟难掩兴奋贪婪。
他看向孙青霞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
孙疆亦出枪,孙青霞自是不惧他们二人联手,只有些后悔教身后之人卷入他的陈年破事了:“藏好了。”
他可没觉得自己会输,一路进攻,纵剑三十三式,他携一剑一琴,与一剑一枪战至一处。
宋雁归依言找了处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躲好,若有所思地观望着战局。
刚才那人说“擒住他”,而非“杀了他”,还有那堪称变态的贪婪目光,宋雁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奇怪,他们是想抓了孙笑花做什么吗?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孙青霞的剑气确实很好,锐不可挡,势如破竹。还有他的琴,原来琴身之中藏有火器,威力惊人。嘿,她就说有机关。
眼看在孙疆和袭邪联手进攻下,他不仅不落下风,甚而隐隐占据了上风,他的剑几次擦着孙疆的胸膛划过。
宋雁归都想暗暗为他叫一声好了。剑气很好,剑法也很好。
直到他的剑眼看要刺穿孙疆的咽喉。身后突然有另一柄剑加入。
“小心!”
宋雁归及时发声提醒,颇熟练地举起破损的门板狼狈躲开袭邪朝她发出的数枚暗器。
而孙青霞,孙青霞在宋雁归的提醒下躲过突袭而至的一剑。他认出了来人的剑法,正因为认出了这剑法,竟自手臂被划伤。
他举目不可置信地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剑客。
那是他少时在神枪会唯一的朋友。
和他一同弃枪而学剑的至交。
——公孙扬眉。
对方回避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啪嗒——”剑尖有血滴落,黑色的血。
谁的血?
孙青霞看向自己的右臂,眼前一阵眩晕,他以剑拄地。
自始至终回避着好友目光的公孙扬眉见状竟也大惊,他看向自己的剑身,在阳光下竟泛着幽幽蓝光,他朝袭邪急斥:“你在我剑上涂毒?!”
袭邪大笑,笑声浸透了恶毒的气息,他并不否认:“难道你能看着自己的岳丈被这淫/魔所杀吗?”
“扬眉,你做得很好。摇红没有看错人。”孙疆拍了拍剑客的臂膀,就要绕过他去擒孙青霞。
不妨一柄剑挡在孙疆身前:“我没说你们可以带走他。”公孙扬眉厉声道:“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会让你们带他走。”
他之所以出剑,只是不想叫孙青霞真的杀了孙疆。
孙疆朝袭邪暗暗使了个眼色,倒是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宋雁归看了个正着。
袭邪阴测测笑:“堂主的意思,这淫/魔和摇红小姐,你只能保一个。”
公孙扬眉闻言愕然,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孙疆:“她是你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也不能阻挡我的霸业!谁都不能!”孙疆面上短暂闪过挣扎之色,很快为一股莫名的狂热所取代。
公孙扬眉踌躇着拦在孙青霞身前,没有退开,一边是自己的挚友,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他握紧手中剑,怎教情义两难。
“咳咳,那个,要不你们先商量,人我就先带走了?”
三人正僵持,冷不丁自后方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
公孙扬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中毒几近昏迷的孙青霞为裹着一身厚重棉袄的灰衣女子扛在肩头,她苍白清隽的脸上露出个和气的笑容,眉眼弯弯,显出十分生动。
“……”这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哦对,这人是孙青霞的女人,刚才他们完全将这个人忘了。
但是现在,她存在感强得叫他们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三、二、一。看来诸位没有异议,那么告辞。”她笑嘻嘻道。
“……”瞧她刚说什么,莫不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傻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袭邪,他声音冰冷如淬了毒:“找死。”
他此刻正想杀人,孙青霞留着还要用来研究不能杀,公孙扬眉也暂时杀不得,那就用这个女人的血祭他的剑。
他出剑,剑锋携阴风阵阵,邪剑,剑如其名,是一柄透着阴邪之气的剑。
剑锋直逼灰衣少女的眉峰!
一寸!
劲风所及,吹动她眼前黑发,她睁眼!
“啊!”
孙疆和公孙扬眉只看到袭邪仓皇大叫着弃剑跌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转瞬竟没了气息。
两人大惊!
可和公孙扬眉只是惊讶不同,孙疆的枪下一秒已经朝宋雁归的面门袭去!
公孙扬眉来不及阻止,他只来得及抓住孙疆的一片衣袖,然后,眼睁睁看他落得和袭邪一样的下场。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一枪一剑委顿在雪地之中,孙疆和袭邪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里竟会成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可他们只是看了那女子的眼睛!她甚至驮着孙青霞没有出手!
“怎么回事?”耳畔传来宋雁归困惑的声音,她望向震惊失神的公孙扬眉,一脸无辜:
“他俩胆子这么小的吗?居然被我一眼给瞪死了?”
公孙扬眉:“……”一时无言以对。
很难相信神枪会“一言堂”叱咤风云的堂主孙疆和东北第一杀手袭邪竟真的这么轻易地死了,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他连她如何出手、何时出手的都未能看清。
但事已至此……他叹气,收剑上前:“我帮你。”
“理应如此。”宋雁归笑,顺势将昏迷的某人交给对方背着,掩袖一阵猛咳。
公孙扬眉见她不顾自己沉疴,自孙疆和袭邪两人身上翻翻捡捡,不由感慨她对好友一番情真意切,想到自己刚才失手所为难免心生羞愧。
这羞愧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找到了!”她自孙疆衣襟中翻出一瓶药,放在鼻端嗅了嗅,确认无误,快步上前尝试掰开孙青霞抿紧的唇。
尝试失败,她歪了歪脑袋,举拳暴力敲了对方一记脑门,孙青霞自昏迷中本能的呼痛,她趁势成功将药灌了进去。
公孙扬眉:“……”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不远处孙疆的尸体,解药是从他身上找到的,也就是说,往他剑上涂毒,是出自孙疆的授意。枉他还以为对方仍保有人性……一时又想到不知所踪的爱人,公孙扬眉心头微微发沉。
孙青霞服了药,脸上的青紫色很快消退了下去。公孙扬眉松了口气,心头羞愧却未能消退半分,虽不合时宜,却忍不住想和素不相识的灰衣女子剖白些什么,好像只要这样做,自己就能勉强觉得心安。
只是他刚要开口,对方却似早有预料地打断:“你不必和我解释什么,”她说:“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她说得没错。
公孙扬眉苦笑,在确定好友不日就能醒转之后,抱剑拱手作揖:“我已无颜见他,姑娘……告辞,珍重。”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之中。
天地浩荡,风雪渐消。
孙青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倒伏在马背上,眼角余光注意到侧前方的灰衣身影,是“王怜花”,她牵着马,哼着小调,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狭长的山道之中。
灰色的兜帽上落了点点未散的积雪,只露出苍白清秀的下半张脸,看起来颇有些狼狈滑稽。
“唷!孙兄醒啦。”她转头扬眉朝他笑,露出清澈明亮的双眸。
孙青霞望着她如山泉般温暖纯粹的眼睛,呼吸微微一滞,心头生起一丝陌生的、不合时宜的燥意,他自马背上坐起身,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山道的尽头。
……他在看什么?宋雁归疑惑地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望去——啥也没有。
不过,有些事还得叫他知道:“孙疆和袭邪死了,你那朋友应该也是被人利用,他去找摇绿了。”
“……摇红。”孙青霞忍不住纠正道。孙疆和公孙小娘的独女,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至于公孙扬眉……他相信对方是被人利用,但也改变不了他朝自己出手的事实。等等,她刚说什么?
他翻身下马:“孙疆和袭邪死了,怎么死的?”
“不瞒你说,是被吓死的。”她一脸真挚道。
“……”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看她的样子是不会告诉自己真相了,这位称自己叫“王怜花”的姑娘。
也罢……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孙笑花也不叫孙笑花,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告诉他她的名字。
刚经历了挚友背叛的孙青霞心中低落,却又因她的不离不弃生出些许暖意,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目光轻如雪落:“还没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当然是汴京城。”
她打了个响指,笑答,一想到有人此时或许正在汴京等着自己,她心头没来由地一阵雀跃。
“孙兄呢?此行何往?”
此行恰正打算赴汴京救人的孙青霞闻言剑眉微挑,嘴角噙笑,笑容却轻佻浪荡:
“不巧,你我不同路。”
“可惜了。”她轻叹,语气里满是遗憾。
孙青霞心头微喜,这喜悦当中有隐隐的自得,他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剑柄,她会出言挽留他么?可惜,纵然不舍,他还是会拒绝她,毕竟自己从不为谁停留。
然后他就听到她一脸郑重道:“孙兄,一路珍重。打个商量,马可以留给我吗?”
“……”孙青霞嘴角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是的其实是山东神枪会的人,也和蔡京有点关系,毕竟袭邪是“黑面蔡家”的人。确实不好猜,因为时间线上应该是把这块提前了。(当然温书时间线就看个大概)
孙疆和袭邪,这两个人变态得太抽象了,精神污染,虽然和说英雄主线无关但依然选择在半路上直接做掉,蒽。也算侧面给公孙扬眉和孙摇红(包括公孙小娘)一个好结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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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