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辛夷 第6章 第 6 章

乔峰是一个可以忍受丐帮反叛，却绝不会甘受弑师指责的人。实际上，如果不是莫辛以身死挡，他大概就要在悲愤委屈交加之下向石水动手了。

可纵然阻止了最差的局面，莫辛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乔峰一气之下以武力突破石水的包围圈，跳跃间消失在少室山的层层密林之中。他这一走，即使他是清白之身，即使有莫辛和乔家父母为其作不在场证明，终究让百川院无法向少林交待而不得不将他

作为最大可能的嫌犯，暂时名列于破刃榜之上。如此兜兜转转，还是正中了暗中布局之人的下怀。

莫辛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在先发制人又成功阻敌的情况下，怎么就又回到了原点。当初就应该放乔峰去见玄苦？结局也未必有所不同，还有可能被当场“人赃俱获”。

她确信，自己不是个善于破局之人。莫辛垂头丧气地想，也不知是替谁失望。

“别再管了，这是他个人的命运，你已经尽力了。”石水拍拍她的肩宽慰道，“你还有自己的事。”

她努起下巴指了指在村口的一群人。这群人瞧着个个精干，其中为首的是一名儒冠长衫，面容沉稳清癯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身着绣有鹰鹫图案的劲装，冷峻干练的年轻女子。他们正颇为焦急地等在村口，张望着乔家小院这边的状况。

莫辛叹了一口气。她定了定神，走到门口打开院门，向两人招呼：

“慕华兄长，敏仪姐姐，请过来吧。”

这便是函谷八友中的“阎王敌”薛慕华和灵鹫宫阳天部的首领符敏仪。他们收到莫辛发出的消息后，一刻也没有耽搁，各自从自己的驻地赶到了少室山。

薛慕华率先走上前来。一礼之后，还没等莫辛发话，他便伸出手：“掌门师叔，请。”

能得阎王敌亲自号脉问诊，江湖中多少人求之无门。可莫辛看着对方温和的神色，这几日力克强敌又结交英雄的豪情却立时散了不少。她有些哆哆嗦嗦地伸出两腕。

“哎哟，小侄恭喜掌门师叔，贺喜掌门师叔。”

“慕华兄长说笑了，何，何喜之有？”

“短时间大量丧失真气加不眠不休千里奔袭再加受一记数十年之功的少林硬功重伤，搁普通武人身上早就死上八百遍了，于掌门师叔您也不过是瘀伤阻滞，气血两亏，内外失调、阳虚不振而已。可见您的武功又臻新境，我派前途无量，咱们这群小辈也能有所依靠，这难道不值得恭喜？”

他明明一句句师叔说得恭敬又真诚，却听得莫辛冷汗涔涔。这薛慕华的医术阎王难敌，嘴却堪为阎王好帮手。

“好了，薛先生，姑娘她定是心里有数的。”符敏仪虽出言打断了薛慕华的持续输出，看向莫辛的神色也未见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姑娘，您月前才定下的要去大理走一趟，如今这……”话里竟也有嗔怪她不爱惜自身的意思。

这御下御成这个样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一旁的石水无语地摇摇头，也无意去打扰这种特殊的交流方式，于是自顾自带着部属先行离开。

其实薛、符二人只是出于关切，说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他们三人都很快恢复了各自的职业素养。

“慕华兄长，你既已到了少室山就不要白跑一趟。昨日少林的玄苦大师被人偷袭身受重伤，你过去瞧瞧，就说是碰巧路过此地，为百川院所托。能救活自是最好，若真无力回天，也好歹让他开口说句话，给乔大哥洗脱冤屈。”

“行。”薛慕华收起针具，又飞快地写了药方交给符敏仪，“不过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救得活。”

交代完薛慕华，莫辛又转向符敏仪：“敏仪姐姐，乔兄这一去，留下义父义母独在家中，不说贼人会不会再来，少林寺也未必愿意善待他们，我实不能放心。”她看了看在屋里屋外忙活，还对此一无所知的乔家父母，更加压低声线，“还请姐姐费心安排，就近找个天南春的分号将我义父义母暂时安置，就哄他们说我义兄有事要忙先行离开，托你们代为照料。”

“明白，姑娘放心。那您是否也要一同前往，还是要回扬州总部继续养伤？”

“不，”莫辛抬头，清澈的眼眸好像永远不会疲倦，“我们去大理。”

天南春之所以能在十年间自西北崛起又落子江南，将生意做得遍布天下，凭借的固然有逍遥派和天山灵鹫宫的底蕴，以及自莫辛以降所有关系者的同心戮力，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贯彻了一个理念——分甘同味。

比如莫辛此行要去的大理无量山，盘踞其中的两个门派，无量剑派和神农帮，原本在上一代灵鹫宫主人天山童姥的恐怖统治下，活得战战兢兢，还时不时为了可怜的一点缓解生死符的草药底层互害。而自莫辛接手之后，不仅无条件地为他们解决了生死符，还通过产业配套将他们的资源联合利用起来。云南大理府气候温度适宜，阳光充沛，土壤肥沃，适合许多娇贵的经济作物的种植。于是天南春出启动资金、技术、渠道，无量剑派出土地，神农帮出熟手技工，最后根据实际贡献多少各自分润，如此死敌变伙伴，怨消恨弭，和气生财。

这次，他们从海外的“阿墨利加”引入了一种叫胭脂虫的小虫，其体内可生成一种红色颜料，色彩鲜艳夺目，经久不褪，还安全无毒，用于胭脂口红制作再好不过。只是这种小虫需要寄生在仙人掌上，因此干湿分明的大理还是是首选的养殖基地。而最近，第一批的虫子已经接近成熟，神农帮和无量剑派于是邀请莫辛前往视察采收。实际上如果因为不是乔峰的事，莫辛早半个月就该到达大理。

“您不是每三个月就要去一次江南吗？那何必如此奔波劳碌呢，姑娘！”

“既然答应了，那么天打雷劈都要履诺的。”符敏仪这一路上不知反对了多少次，莫辛都总用这一句结束对话，接着赶路。

一个月的时间，她们眼中的景色终于从少室山边的野桃花换成了洱海畔的山茶。

无量山下，无量剑派掌门左子穆、神农帮帮主司空玄等已候了她们多时。

“见过莫宫主、符圣使。两位一路辛苦了。”两人恭敬下拜。虽然已经脱离下属序列而成为平等的合作商很多年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依然对灵鹫宫有着肌肉记忆般坚固的敬畏。

生死符之苦，就不存在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说。

莫辛的伤在这一路行来中靠着超强的自愈能力和薛慕华的灵方已好的七七八八了。她大步走上前去，双手运气微微虚托，两人便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

“左先生，司空先生，何必客气，原是我叨扰了。”莫辛左右张望一番，发现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并没有露面，“清风姐姐呢？”

她的清风姐姐，正在仙人掌田里指挥工人们将带有胭脂虫的仙人掌茎片剪取下来，那顶着大草帽挥汗如雨声嘶力竭的样子，哪有还有一点函谷八友里“花痴”的雅致风流的样子。

“让我种那些俗气药材倒也罢了，如今竟要我料理这些刺头刺脑的怪草去养虫子！”石清风对着莫辛嗔怨道。她本生得秀雅脱俗，一直擅长的也是莳花弄草的风雅之事，岂知一朝到了莫辛手上被用成了农业技术骨干，天天下地。

“别小看这些虫子。我日后可得靠它们供养姐姐的‘十八学士’（山茶）和‘欧家碧’（牡丹）。”莫辛简单一句话，便引得爱花如命的石清风喜笑颜开，再没有怨言了。

说实在的，这函谷八友各有各的难缠之处，但胜在品行纯正，一心用事。比如石清风，养花的她最讨厌虫子，可只要莫辛提出要求而她又有能力办到，就绝不推拒，拾掇拾掇就从关中来到了西南，并超质超量完成任务。

第一批采收的胭脂虫情况很不错，成色和产量都是可观的。莫辛简单验收了之后便交给了天南春的伙计们接手，然后就去赴了两位掌门为她设下的接风宴。

无量山，剑湖宫。

“……莫宫主莅临，使敝派蓬荜生辉。在下与莫宫主喝一杯！”

“莫宫主，您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有赏识之义，这是我家传秘籍，愿赠予——您，您不要？！”

“莫宫主，这是犬子，长得还算整齐。若您不弃，今夜就让他侍奉宫主吧！”（？）

酒酣耳热之际，大家开始放飞自我，那些冷淡和拘谨都和着酒水一同吞下了肚。可明明已经过了十年，每逢这种场合的莫辛还是恨不得变成透明人，谁都别搭理自己。

跟他当年一点也不一样。

“莫宫主，莫宫主？”左子穆见莫辛出神，还以为她是有了醉意，“要不我们就此散了，好让您早些休息？”

“不必如此，我只是……我去外面走走，你们继续。”她顺势就坡下驴，又笑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去处吗？”

“您真是问对了。无量山风光无限，雪月风花，山林云水，无有不美。可要说其中最值得一看的，还要数咱们剑湖宫的‘石’。”

“石？”

“正是。剑湖宫的后山有一条巨大的瀑布，落下处形成一面大湖。湖水边有一块大石，经年受瀑布冲刷而光滑异常。每当月出，光华照耀，这石头便变得如白玉一般，因此得名‘无量玉壁’。传说在月圆之夜，还能看到仙人在其上舞剑呢。”左子穆殷勤，讲得绘声绘色。

莫辛的笑容渐渐消失。

“无量，玉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