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文野]循环断章 第20章 19 逆时针

七惠坐在疗养院的大厅中央，连排的其他座椅被冷落，显得这片空旷的区域格外冷清，墙角的绿植也只是在缺光的环境下勉强维持着生机。她等得有点着凉，托路过的护工去叫人，值班人员这才捧着热茶从楼上的休息室下来。

这所疗养院住着许多常年卧病的老人，平时只有固定的几个家属会来探访。不过，其中不包括七惠，她并非病人的亲友，也不能进入隔离病房。她只是偶尔带些慰问品，拜托工作人员送到病房而已。

“小姑娘，又是送给北里先生吗？”她来过许多次，接待员已经认得她，“北里先生最近精神不太好，这些水果怕是要放坏。”

北里，她在兰堂给的资料里看到的姓氏，多亏他调查的身份信息很详细，她自称认识这位老人也没有被怀疑。

“那麻烦把花送到，水果各位自己分吧，本来也有你们的份。”

“别这么说，会送进去的。”对方接过袋子，又道，“老人家只是到了冬天变得嗜睡而已，你别太担心。而且医药公司的人今天来过，说是新药有进展，指不定明年春天就好转了呢。”

因为老人感染的病菌未曾被公布，对此感兴趣的企业向家属提出了临床试验的请求。尽管冒险，这对束手无策的家属来说总归是一线希望。

七惠觉得自己心态很平常，没必要这么安慰自己，但还是鞠躬谢过了他的说明。

初次拜访的时候，她没有探病的经验，于是征求悠里的意见，带上了水果和花束。时间一长，她挑的东西都已经形成固定样式了，却从未听过什么好消息，便也不再费神思考病情还会如何发展。

连愧疚感都变得麻木了，真是可怕，她想。能做的事情过于有限，她也只好告诉自己顺其自然，等待一切可能的结果。

需要交代的事情就这么些，她提起留在座椅上的伞和购物袋，抖落化开的雪水，重新撑起伞，然后在离开时带上大门，将冷风隔断。

剩下这个袋子，放着今天为制作蛋糕准备的食材——最近连天下雪，悠里为了不让路人被凭空出现的脚印吓到，只能宅在家里，无聊之下冒出了制作甜点的心思。七惠于是担起采购的活，还为此找长泽店长请教了推荐的配方。

雪仍在下，相比她从咖啡馆来这里时总算小了些，细小的白色噪点飘洒而下，融入环绕这座疗养院的雪白庭院里。不经意间，一抹墨色突然闯入视野。

那是一只喜鹊，它灵巧地穿过枯枝，落在雪地上，像是从另一个季节闯入了冬天。它歪着脑袋打量少女片刻，随后又挥动翅膀，扎入庭院深处。

它在雪地里藏了食物吗，还是说在附近筑了巢？七惠想起袋子里还有些坚果，于是快步跟上它。

喜鹊停在一块高及膝盖的雪堆上，回头望向逐渐靠近的人类。等七惠放慢脚步以免惊动它时，它又飞上了高高的树枝。

而七惠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它身上了，因为那堆突兀的积雪下，隐约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事出突然，她慌张得就地开刨。

从位置来看，多半是哪个倒霉蛋被房檐上掉下来的大块积雪砸晕了。这里的患者出门大多有护工陪护，值班人员也好端端坐在室内，会是什么人……

她正疑惑，刚扒开的积雪下露出一张绑着绷带的脸，七惠脸上的焦虑都凝固了。

＊

据说人在冻死前，反而会感到身体发热，最后在温暖的错觉中无知无觉地死去。但为什么，躯体回温的同时，自己的意识竟逐渐清醒了？

身体被绵软的触感包裹起来，鼻尖嗅到温热的甜香。大脑没有试图控制身体，但感官还是明了地告诉他，自己不幸又被人救了。

某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自言自语：“它怎么塌下去了，希望里面没事……”

“唔……有没有可能是烤箱的问题？”

不知她得到了什么答复，四周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烤盘和瓷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那热气离他又近了一分。

“算了，也不能浪费——嗯？”少女的尾音带着轻微的疑惑。

太宰于是睁开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她身旁，一块被咬过的蛋糕凭空悬浮着，被他注意到后，蛋糕摇晃了一瞬，随后才掉落在地。

“呃……”七惠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空气，似是想问他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的情况，“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眼睛好像冻出幻觉了。”

对方直接放弃挣扎，拿起另一块卖相比较好的小蛋糕往手边的位置一塞：“唉，反正你早知道了，别太在意。”蛋糕被外力接住，稳稳地浮在空中。

“和之前弹吉他的那位是同一个人？”他意味深长道，“你们关系真好呢。”

距离他上次来访过去许久，桌上多了一套样式可爱的杯具，日历上用陌生的字迹标注着本月计划。还有那架靠墙的钢琴，和七惠在咖啡厅弹的很像，但是崭新的一架。

七惠接了杯热水，把太宰从沙发上拖起来：“来之前拜托医生做了简单的诊断，亏你居然只是头皮擦伤。”

“诸事不顺啊。”少年缩在被子里，只伸出头和捧着热水的手，“要不是森先生安排些无聊的事，我才不用这么折腾。说什么会给我配速效自杀药，结果只是白白添一堆伤。”

“森医生让你去那里的？”

“事关黑手党的业务，你确定要问吗？”他将视线投向七惠不时斜眼观察的方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随即略带歉意道：“……悠里，麻烦你先处理下厨房可以吗。”

还剩一半的蛋糕移动到了厨房的隔挡后面，她压低声音，接着问：“所以说？”

“小七惠知道在那位老人身上进行临床试验的医药公司吧。”

“他们和黑手党有什么关系？”

“藤川先生的生意伙伴，器官交易的主要买家之一。”他幽幽道，“其余内容是商业机密，想知道的话，去问森先生吧。”

“我和森医生的合作早结束了。”七惠愣了会儿，嘀咕道，“说起来，外面果然有这种渠道啊。”少女眼睫下垂，似是因世事惋惜，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除了器官，横滨有没有贩卖‘**’的渠道？”她冷不丁问。

完全是太宰预期外的提问，他难得惊诧地看向她：“小七惠？”

“我是在想研究所会从哪里收集实验体。”她拧着眉，语气中有一丝厌恶，“现在和战时不同，虽然失踪案还很多，但能用的借口变少了。如果继续以前那种需要大量筛选材料的实验，肯定有外部组织负责收集实验体。”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调查这件事了。”

“那是因为……”七惠状似心虚地别过头，没道出下文。

她不说他也知道原因。兰堂先生的身份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找到了可以用来麻痹自己的新目标，或者说，有了新的生活。

西西弗斯和巨石僵持着，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虽说是得到了片刻喘息，但对看客来说多少有些无趣。

“太宰。”

太宰吹散杯口的水汽，突然听到七惠郑重其事地叫他。

“我想拜托你配合我进行实验——我要对自己使用‘梦游记’，由你负责控制时间。”

他停下喝水的动作，饶有趣味地注视她。少女不像是临时起意，或许这个念头她已思虑许久，只是被今天的巧合推了一把，终于下定决心。

一段被他搁置的记忆跃入脑海：就在七惠最后一次从首领办公室出来那天，森先生不明所以地嘱咐过，如果七惠有意对她自己使用异能，必须阻止她。

“好啊。”把大人的叮嘱丢到一边，太宰爽快地答应了，“那么实验须知是？”

“唔、刚开始就定两个半小时吧，和平时用的安全时长差不多。”对方看了眼时钟，斟酌道，“我会实时监测自己的心率和血压，中途出现意外记得及时中断。”

“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说不定会是类似电脑强制关机或者恢复出厂设置之类的机制哦。”

“我不记得有那种记录，森医生也不肯说的样子。”七惠拿不准，随即摇摇头，坦然道，“反正猜再多都没用，试过就知道了。”

经过慎重的思考，最后执行鲁莽的决定，倒是符合她的作风，太宰也没有劝她的想法。

会尝试这么做，是否说明她已经认定一枝教授在异能力的继承上对她有所保留？此前的七惠既不甘心自己被抛弃，又不愿认为母亲是出于自主意愿抛下她。一点点怀疑，就可能让她的理智倒向那个感性极力否认的猜想。

是在白门的经历助长了她的猜疑吗，还是有什么目的促使她去验证这件事？

少女贴好传感器，确认测量仪正常工作后安分地躺下。床边一处被单凭空凹陷下去，房间里另一位不可视的存在也紧张地守在此处，而太宰只是想着她睡醒时会是什么表情。

时针指向八点半，沉睡的魔咒正式生效。

＊

灯光如一盆清水晕开黑暗，一瞬晕眩后，眼睛很快适应了场景的突变。熟悉的桌椅出现在眼前，若有似无的咖啡香气同时浮现，唤醒她的嗅觉。

只是做梦罢了。她很庆幸自己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长泽店长在柜台另一边说些什么，像是一段音轨被随机调到某处开始播放：“……要注意的就是这些，等我拿张便条帮你记下来。”

这是在说她下午来咖啡馆询配方的事，有时候梦境会重复经历过的记忆，这不奇怪。只是七惠余光瞄到墙上的挂钟，正好六点整。

她预计使用梦游记两个半小时，然后梦到了两个半小时前的事情，是这样么？

“抱歉店长，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

她跑出地下室，想试探梦境的疆域。夕阳之下，周遭的街道都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但她确实正踏实地站在大地上。

这个时间的话，说不定——

七惠把原本的行程抛在脑后，直接赶往疗养院。路上的行人都只是正常地行进于日常中，她捕捉到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清晰无比，不似大脑为了欺骗感官编造的产物。

难道之前发生的事只是她在咖啡馆打了个瞌睡？

不不，清醒一点。她甩甩头，看向前方被积雪覆盖的庭院。她本应在采购食材和慰问品，并不知道疗养院此时发生的事。

与她所见所知不同，有串脚印尚未被新的落雪覆盖，一只喜鹊停在旁边，正直直地看向自己。七惠没管它，气喘吁吁奔向先前发现太宰的地方。

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年带着耳机靠在墙边，似乎因为寒冷而抱着双臂，略微耸肩。他沉着脸在思考什么，注意到不远处跑来的熟人，又嬉皮笑脸地跟她打招呼：

“真巧啊小七惠～”

说什么巧不巧，他早就知道自己经常来这吧。

见到那张脸，七惠心里莫名放松了些，她姑且把这当做真实的情景，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森先生那里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来确认我的猜想。”他取下一边耳机，坏笑着邀请，“要听听看吗？”

“窃听器？”她先前有发现他身上的耳机，只是没反应过来是用在这里。耳机那头，两个没听过的声音在用标准的英语低声交流。

“The antibody... Subject 3...”后面一串专业术语，她只能听出个大概，疑似是他们通过其他实验体身上提取抗体制作药物，成功控制住了老人的病情。其中细节太详细，七惠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凝重。

如果不是她的脑子在编故事上天赋异禀，那就是她的异能真的把她带到了两个半小时前。凭她对自己的认知，不太可能是前者。至于后者——

她把手伸向太宰，对方后退半步：“唔哇，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还瞥了眼背后，毕竟七惠确实能“见鬼”。

“别躲，我就试一下。”她逼近几步，碰了碰太宰的肩膀，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这意味着，梦游记对自身造成的效果是瞬时触发的，后续影响不会被人间失格中断或抹去。这场时间跳跃太过简单，简单得让她难以接受。

“小七惠？”少年唤了声，而七惠没听到似的。

她想起某人提到过：突破三维空间，实现第四维的操作，意味着无穷的可能性。

无限发散的信息纠缠成一块巨石，轰隆隆地碾向她。七惠愣神半秒，才恍然意识到，那是现实中巨物滑落的声音。

因为一点不易察觉的振动，屋顶连夜积雪倾泻而下。不巧的是，她此时刚好站在太宰原来的位置。

太久没码字这篇删删改改才发出来，希望节奏不会太奇怪。

《锈湖：四季》里可以用蓝方块回到过去记忆的情景中，这边梦游记的设定其实是对他人使用就等同于蓝方块（物理上睡着，记忆回溯到过去），对持有者使用则会让持有者的意识直接回到过去

刚开始做人设的时候没注意，写这章突然想起来七惠的眼睛也是一样的蓝色，配合这个异能简直是蓝方块成精（

这章金手指开发了一半，下章接着讲限制，顺便把第十章出场了一小会儿的侦探社再请出来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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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9 逆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