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着扑打在他们身上,萨姆将安吉拉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她的头发被雪粒子浸得湿漉漉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萨姆用大衣尽可能挡住旁人的窥探,身后则是唐娜领着群居屋的众人将罗伯特和卡特围在中间,将凄厉的痛哭声甩在身后。
博伊德警长快步将几人带进餐厅,门“砰”地关上时,风雪声被隔绝成遥远的呜咽。克里斯蒂已经利落地撕开卡特裤腿上的布料,男人小腿上的伤口狰狞地翻着肉瓣,血混着雪水在瓷砖地上洇开暗红。“消毒水会疼,忍一下。”她语气冷静得像在解剖室,手里却动作轻柔地用热毛巾擦拭伤口边缘,肯尼从后门冲出去安抚着其他居民。
安吉拉拍了拍衣服上落下的雪,将背包递给克里斯蒂,那里面是他们从医院搜寻出来的药品和一些用具,见状,罗伯特也连忙将自己和卡特的背包递给唐娜,兴奋到:“这里面有衣服,还有些面包蔬菜和调料,我们把能带上的都拿回来了!”
唐娜意外的接过背包,扫了眼后将两个背包递给田晨,随即目光扫到已经安静坐下的安吉拉,和一旁与
她低语的萨姆。
“你受伤了?”萨姆担忧的看向女孩的手,那里缠着一道血迹斑斑的绷带。
“小伤,没有大碍,这里的雪怎么越下越大?”安吉拉看向窗外,狂风卷着雪花在空中呼啸,将玻璃窗
敲出沉闷的闷响。
“从昨天早上开始,风雪越来越大。”萨姆只扫了眼窗外,目光又回到女孩脸上,对方格外苍白的脸色让他感觉到担忧,“你看起来不太好。”
安吉拉摇头,她只是还没能消化之前战斗带来的损伤和吞噬的力量,“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下就好。”说着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水果递给萨姆。
萨姆看向算得上新鲜的牛油果,再看向对面红发少女,对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勾起的红唇总算带出点活力,“专门拿给你的。”
安吉拉看着萨姆有些感动有些害羞的将牛油果捧在手心,目光移到不远处的博伊德警长和肯尼,他们正蹙眉讨论着什么,克里斯蒂和唐娜正围着受伤的卡特转,而罗伯特身边也有些一群少男少女跟他相互拥抱,其中就有博伊德警长的儿子埃利斯和他的女友法蒂玛,后门处原本三三俩俩跟过来的居民也因为风雪太大而逐渐散去。
不多久,博伊德警长就又坐在了安吉拉和萨姆对面,老警长先是恭喜安吉拉三人的回归,随即叹了口气,“这次一共去了25人,只回来了3人,损失很大。”
“我统计过了,现在小镇剩余22人,这意味着马上会有新人过来。”肯尼疲惫的坐了过来,刚刚和居民的推搡让他累极了。
“应该会大量补人,否则的话,下一个周五我们都会被拉进邀请清单中。”唐娜蹙眉围了上来。
安吉拉垂眸盯着右手的绷带暗自思索,按照这个任务损耗,这里很快会变成一台死亡绞肉机,必须得加快对森林的探索进度,弄清树洞的传送规律,或许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这时,博伊德警长的声音唤回了安吉拉的注意力,她沉默的看着老警长复杂的脸色。
“安吉拉,这次罗伯特和卡特能回来应该都是你的能力吧,”博伊德警长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毫无疑问,你,甚至萨姆,都有着超群的能力,你们仿佛对奇异的事情习以为常。”
安吉拉和萨姆沉默着没有说话,根据之前他们的观察,大部分从森特勒利亚小镇卷入温馨小镇的人似乎都不存在诡异领域降临的记忆,也就是说,对于博伊德等人,进入温馨小镇是生命中唯一诡异的事情。
博伊德警长不在意两人的沉默,满是诚恳到:“这里的人们都很艰难的想要活着,我希望,不,是恳求,在危险的时候,你们能帮大家一把。”
面对老警长恳求的目光,还有他旁边唐娜、克里斯蒂等人复杂的视线,安吉拉按住了准备说话的萨姆的手,声音低沉但清晰的回应了对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的帮助同伴们,争取最大的生机。”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博伊德警长有些失望,可是看着红发女孩毫无动摇的眼神,他明白,对方不会承诺拼尽全力保全大家,不过多少得到了友善的回答,他挤出笑容,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仿佛那笑容是硬生生从疲惫中挤出来的:“有这句话,就够了。毕竟...能活着走到现在的人,哪个不是靠着一丝侥幸和别人的善意?”他转头看向唐娜和克里斯蒂,两人眼底的复杂情绪翻涌——恐惧、期待、怀疑,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萨姆此时也反应过来,一开始被老警长恳求的眼神看的心软,可现在对面人的反应也让他清醒过来,他也无法给出保护其余人的承诺,他必须优先保护好安吉拉,然后两人一起去寻找迪恩。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内心的波动,然后坚定地反握住安吉拉的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四周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风雪撞击玻璃的声音,几分钟后,田晨从后厨端了几盘三明治,盘子里有着煎好的罐头肉,和新鲜的蔬菜,餐厅内的气氛才渐渐回暖。
萨姆将牛油果切开,一半放在自己盘子里,一半放在安吉拉盘子,然后接受了对方强硬赛过来的肉,心情颇为不错的享用今天的第一餐。
安吉拉戳了戳盘子里的青菜,低声问萨姆,“这种天气,恐怕这些蔬菜恐怕坚持不了几天吧?”
萨姆倒是比较乐观,“除了这里的食物还能从任务中获取,以后我们多留意就行。”
安吉拉点头,随即声音压得更低到:“探寻森林进度要加快,人员损耗实在太大,这里已经变成了绞杀厂。”
“好,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先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看起来要随时晕过去了。”萨姆并不着急探寻森林,既然事情已经紧急到了这种程度,那么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萨姆此话一出,安吉拉之前压抑的隐隐刺痛又开始往上翻涌,顿时只能悻悻点头,一旦松懈下来,她连一步都不想动弹,只觉得刺痛在整个身体中蔓延,她紧紧握住刀叉,暗自隐忍。
“你在出汗?”萨姆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女孩的异样,如此冷的天气,对方额头竟然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而女孩手中的刀叉已经有些变形。
“别动!别让其他人看出来,”安吉拉咬紧牙根,越是恶劣的环境,越是不能暴露弱点,“丽兹拉克的世界有人召唤了高位恶魔布瑞斯,我被他残留的力量击中。”
听到这里萨姆倒抽一口凉气,他和迪恩与恶魔打交道多年,再清楚不过被恶魔之力侵蚀是多么痛苦,暂且不提灵魂会受到污染,□□也会遭到毁损,想到这里,他一把攥住安吉拉的手,放缓声音:“不要担心,现在回去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说着掰开女孩紧握的手,将变形的刀叉往回掰直,搂住对方的肩膀让对方的身体完全靠在自己怀里,自然的向众人告别后,推开房门,一头闯进风雪之中。
安吉拉缩在萨姆背上,风雪被他的身躯隔绝成模糊的呼啸声,她恍惚地将脸埋进他脖颈处的绒毛,冰凉的鼻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像一块烙铁灼醒了记忆。
那年冬天,风雪更大。十岁的她蜷在布莱克的背上,逃亡的恐惧与愤怒在胸腔里烧成灰烬。布莱克的毛发沾满血污与雪粒,每一步都踏碎枯枝,发出脆生生的响。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冻成冰碴,却不敢让哭声泄露行踪——追杀者就在身后半里地,雪地上溅落的血迹是唯一的路标。
风雪中,萨姆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发出厚重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在将整片雪地踩进地底。风雪抽打在他脸上,冻得脸颊麻木,背上的女孩一动不动,让他担心对方的情况,突然,女孩似乎发出了呢喃声,他连忙停下脚步分辨,对方似乎在呼喊着一个名字。
“布莱克。”女孩的唇齿间挤出这个名字,带着梦呓般的颤音。
风雪忽然更烈了,卷着碎冰扑向两人的脖颈。萨姆的喉头滚了滚,最终只哑声安慰着:“安吉拉,我们马上就到家了。”说着不再停顿,快步往回赶去。
安吉拉很少做梦,不论多么思念母亲和卡莉塔姨母,她们也从未在梦里出现过,而在吞噬掉弗莱迪后,梦境直接成为了安吉拉的能力,就未曾有过虚幻的梦境,可这次,安吉拉似乎陷在了奇异的梦境里。
温暖的木屋里,安吉拉被母亲抱在怀里,听着对面卡莉塔姨母讲述圣经里的故事,姨母的声音像浸了蜂蜜般绵长,壁炉的火光在她棕色的发梢跳跃,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时候,安吉拉怔怔的看着母亲脸上的笑
容,那么美丽,那么温暖,那温暖的感觉像融化的蜂蜜流淌过每一寸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