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很刺眼。
五条西不适地眯起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适应了光线。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淡淡萦绕在鼻尖。
刚才,梅林... ...
在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她醒了!真是太好了!”
还没等五条西转头,视野里就闯入一头显眼的白色短发。对方的脸的上半部分被眼罩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水润的嘴唇。
“睡美人转醒了~看来我就是那个王子咯?”五条悟歪着头,银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自恋。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五条西眼前晃了晃:“怎么样,还记得我是谁吗?”
“要是说不记得,五条桑——可是会哭的哦!”
“条悟... ...”
五条西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这一声让五条悟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嗯~”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五条悟立刻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尾音愉悦地上扬,伸手揉了揉五条西的头发。
“看来还是好好地记得我嘛,没有忘记啊,我很感动哦!”
“五条,别太欺负大福了,她还是伤员。”
家入硝子推门进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穿着略显宽松的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身后跟着的天内理子双手交握在胸前,脸上写满了担忧。
“才没有呢!”五条悟夸张地摊手,嘴角却噙着狡黠的笑:“我看起来是那么魔鬼的人吗?”
“嗨,嗨,说得真好。”家入硝子没什么表情地应着,利落地戴上橡胶手套,用眼神示意天内理子:“请各位男士先出去吧,我要给病人做全身检查。”
天内理子立刻会意,半推半请地把房间里的人都“请”了出去。
医务室的门轻轻合上,终于安静下来。
家入硝子的咒力如同温和的溪流,细致地探查过五条西的全身。大约三分钟后,她松开手,摘下手套:“没有异常,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那真是太好了。”天内理子轻声说着,拿起一个柔软的枕头,体贴地垫在五条西背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坐起来。
“理子... ...”五条西凝视着眼前人姣好的面容,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平安长大了啊。”
“唉?”天内理子动作一顿,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柔软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过肩头:“我们... ...以前见过吗?”
她确信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五条西小姐。
“没什么。”五条西垂下眼帘,再抬起时,对天内理子露出了一个极浅却异常温柔的微笑:“是我的胡话,不用在意。”
家入硝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事,还是留给那个人来解决比较好。
她至今还记得,当年那两个人是如何像发了疯一样搜寻五条西的踪迹。然而五条西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一如她刚开始出现在高专一样,根本查不到任何痕迹。
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竟然以这种方式重逢了,只可惜... ...
“理子,我们走吧。”家入硝子拍了拍天内理子的肩膀:“想来这么久没见,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推开门,只见五条悟独自倚在走廊的墙上,白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家入硝子挑了挑眉:“那两个孩子呢?”
“跑腿去啦~”五条悟转过头,语气轻松:“毕竟以后要一起生活了嘛,惠可是很积极地要去帮他的‘西姐’置办日用品呢。”
“我说你啊... ...”家入硝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摆了摆手:“算了,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虚弱,你进去吧。理子,陪我去喝杯下午茶吧。”
家入硝子说着,便拉着还在状况外的天内理子离开了,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唉... ...就这样离开真的可以吗?她可是高专的校医兼心理老师,那位五条西小姐,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吧。
“那我要吃上次的那个黑森林蛋糕!”不过家入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没问题。
五条西偏头望着窗外连绵的细雨,缓缓闭上了眼睛。黑暗中,伏黑甚尔浑身是血的画面再次清晰地闪现,刺痛着她的神经。
“条悟。”
听到身边椅子被拉动的轻微声响,五条西睁开眼,看向坐到自己床边的五条悟
眼中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痛苦在其中尤为刺目。
五条悟微微一愣,难得有些无措地抬手,指尖在自己眼罩的边缘挠了挠。事情的经过他大致已经猜到了,只是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五条西还没有释怀吗?
“我... ...”五条西张了张嘴,声音干涩。
“我知道。”五条悟打断了她,语气是罕见的平和,与他平日张扬的作风大相径庭。
“那家伙,伏黑甚尔的死,应该和你有直接关系,对吧?”五条悟的声音很平静:“当时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是你的。”
作为这世上唯一一个曾与五条西的咒力交融过的人,他绝不会认错那股力量的源头。
“不过啊... ...”五条悟猛地扯下眼罩,露出一双苍蓝如浩瀚晴空的眼睛。
他凑得极近,近得五条西能在他澄澈的瞳孔中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我不认为你有要杀掉那家伙的理由。”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五条西的额头,动作带着一丝亲昵。
“所以,大福。”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来,温柔的引导:“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基... ...失控了。”五条西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双手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失去了意识,然后,等我清醒过来... ...”
眼泪无声地滑落,一滴接一滴,砸在洁白的被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他很清爽的,跟我告了别。”
哭了?五条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湿润的睫毛。看来在她失去音讯的这些年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轻叹一声,伸出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五条西湿润的脸颊,揩去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结合很早之前五条西给他灌输的知识,以及这些年来他自己查到的信息,事情依然有很多疑点。
虽然想让五条西好好的休息,但是按照她的性子,事情不解决,就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在那之后,你去哪里了?”
“这里。”五条西闷闷地回答,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啊?”五条悟皱着眉,有点没能理解五条西的意思。
“因为圣杯的力量被解封了,如果不进行消耗会炸掉整个东京,所以我接受了梅林的建议,消耗了那股能量,来到了这里。”
“所以说,其实对于你来说,十多年前也只是刚才发生的事?”五条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嗯,是的。”五条西平复了心情,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真是的,现实还真是会给他开玩笑。五条悟不禁捂脸失笑,肩膀微微抖动,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
“油杰出任务了吗?”
想到了梅林所说的世界线“修正”,一个人的命运是既定的,那么夏油杰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即便如此,五条西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五条悟的身体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白色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目光落向窗外的雨幕,声音平静无波:“死了。”
哪怕是“星浆体”的事件没有带来影响,夏油杰也还是死了,而伏黑甚尔... ...
不对,五条西扶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
理子,对了... ...天内理子还活着!
如果世界真的能完全“修正”的话,那么她应该早就不存在了才对。
所以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打碎这该死的宿命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