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变化远超两人想象,这位“梅姬大人”的名声竟比两人想象中的还要不堪。
作为一名女子,她早就被按上了不祥的名声,无人敢娶她为妻,即使她貌若天仙。
作为一个女儿,无法获得父母的疼爱,斋藤夫人视她为眼中钉已久,在发觉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
作为一位梅姬大人,城内百姓对她知之甚少,知道的无非只有她生有金眸,克死母亲,也是认为她十分不祥。
梅就好像家里的一只耗子,一直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就算主人知道她在,但是只要她不声不响,主人还能忍受。
如今,她竟然被架在了太阳底下,仿佛被脱光了般被所有人审视,能得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被主人除掉。
斋藤大人还算是有点侥幸心理,他特地从京都请来了闻名于世的阴阳师——御门骏平。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五条悟的眼皮忽然抽动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两人心中悄然滋长。
一夜之间,附近的水位疯狂下降,久旱逢甘霖固然可喜,但是这股甘霖若是沾染上妖术之名,就不得不彻查,好平息民心。
被下令圈禁起来的梅被带到众人眼前,就在城主府里,当着斋藤夫妇、御门骏平的面,被他们锋利的目光审视。
“为了安全起见。”她听见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冰冷的语调:“把她的琵琶拿走,不许她再碰任何乐器!”
“是、是!”
侍从们一窝蜂地闯进她的宫殿,将所有可疑的物什全部拿走,只剩下了一些日常用具,而这座宫殿,也实际成为了一所软禁的囚笼。
梅被架上高台,在驱邪仪式上,她见到了那位所谓名誉京都的阴阳师。
男子身着雪白的狩衣,手持折扇,头戴优雅的黑色高帽,遮住了额头,面容清俊,身姿笔挺,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更衬得他温柔从容。
侍女们守在她身边,看着御门骏平的眼神青涩羞赧,红着一张脸低垂着眼,完全忘记了站在她们身边的“妖女”。
梅垂下眼神,逼着自己不去在意那满含审视意味的视线,但那眼神是如此炽烈,几乎要将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忽地,一把扇子搭在她的下巴上,强硬地逼迫她抬起头,一双金眸撞上了如寒冰般冰冷的目光中。
御门的目光冰冷,黝黑的双眸底下有暗流涌动,他定定神,淡定地收回了扇子和目光,迈开脚步回到了御座之下。
“禀告斋藤大人。”他言辞优雅、语调从容:“令爱确实身负邪祟。”
此话一处,在场的人一片哗然,侍女们惊地抬起袖子捂住脸,斋藤夫人更是满脸厌恶,再次拿起了她形影不离的扇子,斋藤大人平静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慌乱,连忙问道:
“那小女婚事不遂,甚至性格古怪,可都是因为这邪祟?”
“不仅如此——”御门夸张的拉长了尾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吊足了在场的人的好奇心,才缓缓说:
“连斋藤夫人生育不顺,还有城内数月未曾降雨,恐都与此女有关!”
“什么?!”
斋藤夫人一下拍案而起,在生完长子之后,她连滑两胎,心绪本就日渐低迷,如今得知竟是有邪祟从中作梗,叫她怎么能忍!
“夫君!”斋藤夫人一下看向了身边的男人,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在发抖:“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宫里!”
斋藤大人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她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甚至不能留存于世!”
他了然于心,伸手将斋藤夫人扶着坐下,温声安慰着夫人的情绪,好不容易让她冷静下来了,他将视线移回了下方的女子身上。
斋藤大人这个父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自己这个性格奇怪的女儿了,多年过去,她长成了所有男子都会为之倾倒的模样,要是就这样杀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沉吟片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从始至终,梅都像个与这事无关的人一般,毫不在意上面的人在谈论什么。
见到此情此景,斋藤大人这才出声询问,语气隐隐透出作为城主的威严:“御门阁下。”
“不知可否举行驱邪仪式,驱赶邪祟,保住我的爱女?”
事到如今,斋藤大人作为城主,不仅没有下令处死妖女,甚至还想着为她驱除邪祟,保住一条命,这是何等令人动容的慈父心肠啊!
侍女们纷纷向着他投去敬畏的目光,唯有梅在无人在意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御门骏平了然一笑,附身朝着他拱手回禀道:“这……不妨试试。”
于是,驱邪仪式就这样拍板定下了。
在准备仪式的日子里,梅被软禁在了自己的宫殿内,曾经无比奢华的宫殿变作了牢房,连通往庭院的门也被拆除,钉满了木板,只能从杂乱无章的木板缝隙里窥得一点外面的风景。
所有的侍女都被调离,每日只有两名侍女负责配送她的饮食,但现在还没说要处死她,吃的饭菜还算干净。
“现在怎么办?”
五条悟和夏油杰站在房间的一角,梅坐在另一边的妆台前,一动不动地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五条悟这回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们俩在担忧梅的处境,可她本人却和没事人一样,啊不对,还是有点情绪低落的,因为唯一的消遣没了。
“还能怎么办,故事的结尾你我都知道了。”
夏油杰眼神微微一沉,叹气道:“‘妖女伏诛,化为怨灵’,但是那个御门骏平,七海不是传简讯给我们,确认他生前是一位咒术师吗。”
“那他为什么连同为咒术师的梅都看不出来,八成是个半吊子!”
“我说你啊。”夏油杰皱起眉,眼神透出浓浓的无奈:“这位可曾经是特级咒术师啊,你多少也是在咒术界长大的,给我多了解一下咒术史!”
“为啥?”五条悟眼睛提溜一转,装作不在乎的替自己开脱:“知道四大特级怨灵就够了吧……”
“你……算了。”
夏油杰真心实意地放弃了,毕竟在半年前,五条悟还是连天元大人和【星浆体】是啥都不知道。
“那个不重要!”五条悟摆摆手,极其僵硬地转移话题:“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变成咒灵,还有那一大堆骨架子怎么整,我们就圆满收官了!”
是啊,这个女孩的死亡已经是既定的结局了,在这种时候感性又有什么用?
尽管两人疯狂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个死人,她早死晚死都要死的,在他们的时间线甚至早就死了,没什么可值得付出感情的……对、没什么可值得的……
梅不知何时离开妆台,趴在原本是障子门的木板前,贴得极近,透过微小的缝隙,她看见了阳光,看见了树丛里飞舞的蝴蝶,还有站在梅花树枝干上休息的鸟雀。
“啊——好烦啊!!!”
五条悟已经抓狂,他用力抓着自己的一头银发,大喊着:“她到底为什么要管那些人啊!!老天不下雨是老天的问题,她一蹦出来只会被人当靶子打啊!!”
“原因不是摆在明面上了吗?”
夏油杰算是看透了梅的行为逻辑,语气怅然:“她可是‘梅姬大人’,吃穿用度都是百姓供奉的,回报他们在她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就像她那混账父亲,再怎么不是人,也把她抚养长大了,虽然不费什么功夫,但她不还是乖乖的,让她嫁谁她就嫁谁。”
“这又是什么鬼道理?”五条悟满脸厌恶,看起来像是要吐了:“压迫百姓的又不是她,让老天不下雨的更不是她,她干嘛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不想嫁就不嫁,不想对别人笑就不笑嘛!”
“她又不是天内理子,天内有你和我、还有黑井在身边,她又有谁?”
周围的空气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凝固,五条悟一下就哽住了,就连说出这番话的夏油杰也不由得一愣,眼神一滞。
自那个夏天过去,天内的死化作了一道疤,自始至终都横在他们心里。而。
他们都像是约好了一般,不去主动提及对方的伤痕,但现在,夏油杰竟然再次说起了天内里子,这是两人都未预想到的。
夏油杰抬起手,虚捂着嘴:“抱歉……我说话重了。”
“不,没事……”五条悟挠了挠脖子,主动缓和气氛:“我也有问题。”
不管两人谁对谁错,此时此刻,他们都做不了任何事,只能任由事态发展着一条肯定是对的。
驱邪仪式的准备工作时间并不长,当然着其中肯定也有斋藤夫人的意思,驱邪那日很快便到来了。
当日,两人眼睁睁看着梅被带入祭坛内。
梅仅仅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被绑住双手放在祭坛的正中心。
祭坛周边站满了御门骏平的学徒或者其他阴阳师,所有人呈五角星阵型,作出一个巨大的人形阵。
而御门骏平当然是站在正中间,与梅面对面,手持符咒,嘴里振振有词的念着某种咒语。
他边念,还边有阴阳师朝跪坐在地上的梅身上撒盐和米。
“噗呲——”
一把白米冲着梅的脸飞去,她条件反射般的闭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就来了一个人,从她身后抓住她的脸,硬用手将她的眼皮扒开,逼着她睁着金色的双眸接受净化。
粗盐飞溅出细小的颗粒,比大颗的米还要让人难受。
那是一种近乎是灼烧般的痛苦,盐粒在接触到眼球表面时,痛觉如海啸般炸开,眼球仿佛变成了一颗被强行塞入眼眶的、裹满碎破璃的火球。
在这种时候,眼泪更是雪上加霜。
梅痛苦的挣扎着,可手腕却因粗麻绳绑的太紧,勒出一道极长的紫红色勒痕。她的手指本能的攥紧,指甲深深扎进手掌,划出了一道道月牙般的血痕。
要不是斋藤城主下令,绝对不能再她身上留下疤痕,这些阴阳师说不定还要用些原始的办法,在她身上划几刀放放血什么的。
几个小时的仪式结束,梅在回宫殿时都是被侍女们抬回去的,一双眼睛已经因为过度伤害,结膜充血,眼白变作了可怖的鲜红色,几乎不能看了,手腕上的勒痕好似一条腕粗的蟒蛇,在她手上留下了深可见血的痕迹。
看着不成样子的梅,两人本以为这事能消停一段时间,可谁能料到,原本干旱的天气依旧没有改变,秋天一到,农民从地里能收来的粮食不到去年的十分之一,将近半数的人只能挨饿度日。
而那个所谓的阴阳师给出的答复竟然是:“并非是仪式出了问题,而是梅姬大人本就是妖狐之子,不详之人触发了神罚,神明才不愿意赐下甘霖。”
不管这话在两人听起来有多荒谬,吃不上饭的百姓可不管你有没有道理,他们满心的怒火需要找个靶子来发泄,不多时,城内便流传出了“请愿斋藤城主大义灭亲,惩治妖女,平息神怒”的声音。
不止他们,甚至于梅曾经那些亡故的未婚夫们,他们的亲眷听说了,说是她将不详带临夫家,才害的他们横死,也纷纷跳出来,要求斋藤城主严惩妖女。
就这么闹着,一直闹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梅花终于再度盛开,而梅也迎来了她命运的终局。
梅其实是操控了**形成的时间,加速了水循环,形成降雨,但是在那时的日本,河流水位下降,包括忽然干旱,忽然降雨,都被当作神明发怒[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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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旧梦篇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