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挣脱,却不知触发了什么符咒,小臂上浮起一道又一道鎏金锁环,一环扣一环。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内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他们听不见车顶破防的声音。
五条只待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他点了点下巴,似乎才想起来:“啊,又忘了提前布「帐」了。”
他拍拍我的屏障,又是咚咚两声。
“我喊个人来陪你,等等啊。”
淡蓝色的光芒乍现,嗖地一下,五条在我身边消失了。
不过几秒,他又回来了,胳膊上拎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抓来的倒霉蛋,把他往车上一丢,命令道:“等五分钟。”
随后又嗖地一下消失了。
我和新来的倒霉蛋面面相觑。
“知道我是谁吗?”我问了句。
“……”对方的表情大概算一种答案吧,恐惧、不安、还有点小小的埋怨。
“咒术师?”我又问。
“……辅助监督。”
临时负责看守的,是位陌生的辅助监督。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缓解压力,随后开始向我说明。
“请你理解,作为被指认的主犯,你需要在这次计划中回避。”
我竖起眉毛:“你们讨论对策的时候都没有避开我,为什么现在开始反悔了?就不怕我提前互通信息?”
“那样六眼会第一时间发现的。”
“……”
可恶啊!我愤怒锤向包裹我的空气墙,屏障被术式加固过,纹丝不动。
而那位辅助监督竟然当着我的面,玩起了手机。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像个反派一样:“我会告诉五条悟,你在工作时间摸鱼!”
“你在学校就没偷过懒吗?”他竟然说得理所当然,“而且,想告状的话,你选错人了啊,五条才不管呢。”
“我……”
他掀了掀眼皮,又把头低下去:“真是的,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唉,希望五条先生尽快回来,我好交差。待在特级身边压力太大了。”
“……”我被气得哑口无言。
实际没用上五分钟,五条悟就回来了,他甚至推了推那名辅助监督的肩膀,让他往里面挤一挤。
不堪重负的小汽车在停车场熄火时,伊地知打开车门,看见车顶多出来的人,差点掀掉眼镜。
五条问:“到了吗?”
伊地知回答:“前面都被封锁了,需要走过去。”
封锁是咒术高层下达的命令,这附近的场地已经被清空,远远能听到拦在外围的保安在维持秩序,向路人说明“路段需要紧急维修而封闭”、“本站临时停运”等消息。
伊地知朝我们招手:“快下来吧,这样太显眼了,会引起普通人注意的。”
他看了眼导航说:“从这里走过去有五百米,请抓紧时间。”
我左右各一巴掌,打在五条和辅助监督两侧的屏障上,无能狂怒:“哇——都这样了还让我配合你们?你们这群阴险小人!”
五条环抱双臂,轻笑一声:“是你太轻敌了啊。”
他那张脸太有迷惑性了,从一开始我的算盘便打错了。我不该期待,他能接受人类和诅咒之间和谐共处的设想。
愤怒的情绪在血液中乱窜,手臂肌肉逐渐绷紧,我再次用力锤向屏障。
咚——
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我嗤笑一声:“真以为靠这东西就能困住我?”
“省省力气吧。觉得没有人能真正威胁到你,是一种傲慢。”
早在目的地等候的七海建人朝我走来。
“我交付的是信任!你们这群出尔反尔的家伙!”我怒吼道。
“敢对着你的心脏发誓吗?你难道没有计划着逃回去吗?如果今天是我们的人落入诅咒手里,早就在见到你之前,被其他咒灵分食了吧?”
七海建人冷漠地看向我。
我激动起来:“不是所有咒灵都有异食癖,不是所有诅咒都会无差别伤人,只要接受教育……”
“等真有那一天再向我们证明吧。”
在我的奋力挣扎中,五条悟竟然直接催动术式,将我先行带到了某个地方。
这是从高楼中延伸出来的一块平台,四周全方位包裹着强化玻璃,地面上有新鲜的符咒印记,像是某种古老阵法。
“一切都会按计划行事,制造混乱的主使我会抓到。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热爱工作的样子……怎么跟某个海胆小子一样,不让你参与进来就气得不行。”
五条悟隔着无下限按住我的肩膀,那是一个“老实待着”的信号。
“你的术式暂时在这里无效,就算真要强行攻破,也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
他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如果你的实力接近于八根宿傩手指,破解这个阵法也需要……两个小时。”
我的脚下便是大阵的中心,也是我身上那些金色锁链的源头,阵已经启动,锁环比刚才还要亮。
阵内的圆圈被均分为十二份,每一块都由一名二级以上的咒术师镇守。
七海建人赶到后,踩在了我身后的十二分之一阵地上。
他朝五条悟点点头,示意阵型已经生效。
五条悟隔空拍了下手掌,眨眼间消失不见。
环顾四周,我能辨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五条的学生几乎都在场。阵内有伏黑、钉崎、熊猫、真希,共四人。
虎杖体质特殊,而狗卷因为是咒言师需要避嫌,都没有参与进来,只在阵外旁观。
从制服辨认,京都校来了五人。
还剩下三个位置,七海建人占了其中一个,另一位似乎是京都校那边的老师,一身巫女装束,头发束成马尾,面部中间有一道醒目的疤痕。
刚才五条悟离开时,她好像还嫌弃地瞪过去一眼。
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和我面对面,迟迟没有人来。
我没有看见家入硝子的身影,她大概是在楼下某个地方,跟辅助监督一起。
“如果今日便是我的死亡,那还挺隆重的。”我不夹杂任何感情地点评道。
七海建人在我背后说:“我们不会剥夺你的视觉和听觉,这已经是五条先生为你争取来的最高条件。”
我扭头看向七海,他身上那件常穿的西装外套已经被脱下,结实的手臂肌肉将衬衫撑得鼓起,手上的柴刀悬在我横向比例的七分之三点位,仿佛随时可以落下。
无声的威胁在缓慢地展开。
人群外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冥冥。”
一个优雅的女人从咒术师外围走进来,长长的麻花辫从额前垂落,遮挡了半边面颊,肩上、手臂上落满了黑色乌鸦,随着她走动而扑扇着翅膀。
女人勾起一抹笑容:“七海说得没错,在这里除了不能行动以外,你能够看见、听见现场发生的一切事情,这样不好么?”
我反对道:“对诅咒来说,自由更重要。”
“我的乌鸦可以当做临时眼睛,前提是你要听话,否则——”
她低下身来,指甲轻松穿过屏障,在我的颈侧上下划动:“你真正的眼睛会消失。”
我看向她在头发外面的那只眼睛:“特级以下的术师最好别轻易触碰我。”
红唇勾起一抹笑意:“这是威胁?”
“是善良的忠告。”我说。
她笑意更深,语气却有些嘲弄:“一个诅咒还敢用善良标榜自己啊?”
“远没有人类擅长自相残杀。”
我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瞳孔,在我话音落下的时刻,那深处似乎传来微微的震荡。
随后,冥冥偏开了头,扶着自己的眼角对外圈的咒术师说:“五条已经就位。”
今日之战,无论结果如何,那名被当作诱饵投食的诅咒师都是必死的命运。
投射在我眼中那层薄薄的蓝色光幕渗透着冷意,人性之复杂,是我需要付出大量时间去学习的课题。
而冥冥确实没有食言,她放飞了两只乌鸦,从站在外围守候的辅助监督手里拿来一个平板。
屏幕加载了一会儿后浮出画面,正好是地铁站内部的影像。
被限制在小范围内活动的诅咒师正在崩溃地走动,试图打破束缚。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啊!我只是想找个衣架子而已啊!你们当中有谁的骨骼长得能有五条完美?”
“会盯上他,完全不是我的错啊——”
“好吵。”冥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按了按耳侧,那里用磁吸扣固定着一个小型耳机:“能不能让他消停一点?”
我调转视线,看见冥冥操控着迷你平板,点开了一份文件。
上面有我们大厦的楼层分布图、地铁时刻表以及诱饵诅咒师——组屋鞣造的全部信息。
随后,五条悟的声音从平板里传来。
“那你问错对象了啊,我不会安慰人,只会让人更生气。”
说着,我看见屏幕里的五条悟从隐藏自身的「帐」内走出,进入了困住诅咒师的「帐」。
他径直走到组屋鞣造面前。
“哇,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你该不会是……诅咒师吧?”
……好烂的开场白。
组屋鞣造失神了片刻,随后全身咒力暴涨,双拳抵御在胸前,完全是被吓到的姿态。
他好像超级害怕五条悟的样子。
“我说,能不能给个痛快啊?”
五条悟完全没听见一样,继续他的演绎:“既然都被困在这里了,我们就来玩个游戏吧。”
又来了,疯子反派的发言。
五条说的游戏,除了他自己,应该不会有人感兴趣。
我一边在内心吐槽,一边观察面前这群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