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的惨叫声与建筑崩塌的轰鸣中,那由无数少女怨恨凝聚而成的咒灵,如同一个移动的天灾,无情地清洗着这个罪恶的村落。它的目标明确——寻找这一切的源头,那个道貌岸然的村长。
最终,它在房屋的缝隙中找到了带着猎枪试图逃跑的村长。就在咒灵那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巨爪即将撕碎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时——
“不许动!” 狗卷棘拉下衣领,强大的咒言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束缚住咒灵的动作。
“忧太配合我!” 真希用咒具悍然格挡住了咒灵的攻击,乙骨忧太紧随其后,他手中的武士刀出鞘与真希的攻击形成夹击,精准地切开了被真希撼动的咒灵身体,试图逼近核心。
倒在地上的村长在极度的恐惧中看到了咒灵身上那张属于青木瞳子的充满憎恨的脸,他端起身侧的猎枪,眼中闪过疯狂的凶光。
“怪物!去死吧!!” 他尖叫着,对着咒灵扣动了扳机!
“砰!砰!”
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咒灵外围的怨力,精准地击中了青木瞳子狰狞的脸!咒灵发出了更加凄厉、仿佛无数少女同时痛呼的尖啸,庞大的身躯一阵剧烈的扭曲,仿佛随时要崩溃,但那核心处的憎恨也因此燃烧得更加炽烈!
真希和忧太乘胜追击,长矛与太刀一左一右,带着祓除一切的决意,向着受创后的咒灵核心猛击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由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步跨出,精准无比地挡在了咒灵身前。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只手猛地抬起,徒手紧紧握住了忧太挥出的刀刃!温热的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中涌出,顺着冰冷的刀身蜿蜒而下,红得刺眼。
在握住刀刃的前一秒,她用自己单薄的肩膀和不算宽阔的后背,迎接了真希的攻击。
“噗——!”真希那凝聚了全身力量刺出的长矛狠狠刺入了由梨的肩胛下方,贯穿了她的身体。
“由梨!?” 忧太的惊呼声变成了绝望的嘶吼,他看着自己被由梨紧紧握住、并且因她受伤而沾染了更多鲜血的刀,手臂颤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你干什么!” 真希的厉喝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暴怒,她想要抽回长矛,却又怕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强行稳住咒具,感受着矛身传来的、属于同伴身体的温热血液和震颤,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由梨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因这变故而暂时停止攻击、发出不明所以呜咽的咒灵。
她的眼神痛苦,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她张了张嘴,鲜血从唇角流下,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你的愿望……是什么……?”
咒灵的核心,那张属于瞳子的脸,扭曲着,挣扎着,发出了源自灵魂最深处、最本质的诅咒:
“杀……了……他……!”
那声音包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毁灭。
由梨静静地听着,然后,她点了点头,用一种宣判般的口吻,轻声说道:
“神听到了。”
话音未落,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如闪电般从自己盘起的发髻中抽出了一直隐藏其中的锋利的裁纸刀,她乌黑的长发失去了所有束缚,猛地披散下来,却又在下一瞬被疾风吹得向上、向后飞扬开来!发丝如同拥有了生命,在她身后狂乱地舞动,划出一道道充满力量感的黑色弧线,几缕沾着血迹的发丝黏在她苍白的脸颊旁,与那决绝的眼神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猎枪的轰鸣炸响!村长扭曲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根本不在乎挡在咒灵前方的由梨,甚至可能期待着将她也一同穿透。
铅弹撕裂空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射而来!
由梨握刀的右手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铿——!”子弹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在高速旋转中被一股精妙的力量从中剖开,被分开的弹体带着余温擦着由梨的身体两侧飞过,无力地嵌入地面。
没有丝毫犹豫,在村长因开枪的后坐力而身形不稳的刹那,由梨的身影如风般掠过,裁纸刀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噗嗤!”
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凄惨的嚎叫,村长那只刚刚扣动扳机的手,齐腕而断!猎枪连同断手一起掉落在尘土之中。村长惨叫着倒地,剧烈的疼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也就在这一刻,失去了真希、忧太和棘的阻挠,并且得到了由梨那近乎“许可”的回应,咒灵发出了最后的、宣泄般的咆哮。它将所有的力量化作一道黑暗的洪流,瞬间吞噬了倒地的村长。
惨叫声戛然而止。
仇恨,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了清算。
由梨站在原地,裁纸刀的刀尖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看着咒灵在完成最终执念后,它那庞大的、由黑暗与痛苦构成的躯体开始崩解,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消融。在逐渐变得稀薄的黑暗之中,一个个模糊而透明的女性身影开始浮现。
她们的身影轻盈,脸上不再有憎恨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疲惫的宁静。其中,有着上野教授那带着歉意与释然的身影,她向着大家微微颔首。
“谢谢你们……”
伴随着道谢,她们的身影化作无数晶莹的淡蓝色荧光,如同逆流的星河,缓缓升向被火光映红的夜空,最终消散在无尽的苍穹之中。
最后,在咒灵几乎完全消散的光核处,青木瞳子的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她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穿着干净的连衣裙,黑发如瀑,那双碧绿的眼睛清澈如水,静静地望着由梨。她的嘴巴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角落上那本散落的、沾染了灰尘血迹的笔记本,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到了空白的一页。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笔在上面书写,娟秀而熟悉的字迹缓缓浮现,凝聚成一句最简单的话语:
【谢谢你。】
由梨没有看那行字,她看向瞳子那带着释然的双眼。她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回应道:“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青木瞳子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纯粹、释然的笑容,如同初春冰雪消融后第一朵绽放的花。随即,她的身影也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如同逆流的萤火,缓缓升向黎明前最深邃的夜空,最终彻底消散。
她们成佛了。这无尽的痛苦轮回,终于画上了句号。
第一缕晨光勉强刺破笼罩仁首村的阴霾时,这片土地已近乎废墟。咒灵无差别的复仇几乎摧毁了一切。真希和棘在断壁残垣间搜寻,最终找到了几个蜷缩在角落、因极度恐惧而精神濒临崩溃的幸存村民。他们或许是罪孽稍轻者,或许是侥幸躲过了诅咒的直接冲击。
“已经结束了。” 真希看着他们,眼神复杂,没有怜悯,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你们的罪,会有人来审判。”
他们联系了辅助监督,很快,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山区的寂静。警察和救护人员进入了这片他们从未深入了解过的“秘境”,面对眼前的惨状和那几个仅存的、语无伦次的幸存者,震惊无言。后续的调查、审判,将是属于普通人世界的迟来的正义。
***
在曾经关押瞳子的小黑屋废墟旁,由梨蹲下身,从一堆杂物和灰烬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个边缘沾染了污迹的笔记本。乙骨忧太站在她身边,少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一丝未散的后怕。他看着由梨那只滴落着鲜血的手,嘴唇抿紧。
“由梨……请让我帮你治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恳切与小心翼翼。
由梨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因失血而有些黯淡,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将那只受伤的右手,从笔记本上移开,轻轻伸到了忧太面前。动作间,牵扯到肩部的伤口,让她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冷气。
忧太的心也跟着一紧。他伸出自己的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托住了由梨受伤的手。他的指尖微凉,与由梨因失血而冰凉的皮肤相触。他发现她的右手食指根部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盯着看了几下,旋即,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咒力开始从他掌心流淌而出,柔和的白光如同初春的暖阳,包裹住由梨血肉模糊的手掌,钻心的疼痛在反转术式的力量下迅速消退,由梨还没来得及活动一下愈合的手指,就感觉到乙骨忧太的手轻轻按上了她的后背——隔着被鲜血浸透的衣料,准确无误地覆在了那处最严重的贯穿伤附近。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仿佛生怕触碰会加剧她的痛苦。
“由梨,请忍一下,背上的伤……需要更集中一些。”忧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比刚才更加凝重。他能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因强忍痛楚而带来的细微颤抖。
“嗯。”由梨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回头。那光芒所及之处,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开始退去,那是生命在快速复苏。
她低头轻轻拂去笔记本封面的灰尘,翻开。里面还留着瞳子娟秀而充满活力的字迹,画着可爱的表情符号,记录着对民俗传说的好奇与思考,还有在牛车上与他们交流时写下的句子。这本笔记,凝固了一个美好灵魂在遭遇噩梦前最后的剪影。
由梨没有流眼泪,她只是无比郑重地将笔记本合拢,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身,对同伴们说道。
真希、忧太和棘点了点头。四人沉默地转身,离开了这片承载了太多黑暗与悲伤的土地。
由梨将青木瞳子的笔记本带回了咒术高专。它没有被归档为任务报告里冷冰冰的附件,而是被由梨珍藏了起来。这本笔记,不仅仅是一件遗物,它是一个见证,提醒着他们在祓除咒灵的职责之外,所目睹的人性之暗,以及那些曾经鲜活、最终却在黑暗中陨落的生命。
许多年后,那本被由梨珍藏起来的笔记本,成了一段尘封往事中唯一的遗物。它静静地躺在某个角落,仿佛沉睡着。
然而,那些曾依附其上、属于青木瞳子和无数少女们的残念并未完全消散。她们的痛苦已被祓除,但那些曾属于她们的美好、好奇、以及对世界未曾说尽的温柔絮语,却化作了一丝纯净的、不含怨恨的残念,混合着咒力与笔记本本身融为一体。
不知从何时起,一个奇妙的都市传说开始悄然流传。
据说,有一本神奇的“美梦笔记本”。拥有它的人,会在夜晚入睡后,于梦中见到一个个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少女身影。她们或许会在樱花树下微笑,或许在溪边嬉戏,或许只是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每一个身影,都定格了她们生命中最宁静美好的瞬间。醒来后,身心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治愈。因此,它被称为“美梦笔记本”。
传说还提到,这本笔记本拥有自己的“生命”,书页会在无人触碰时轻轻翻动。如果你在空白的页面上写下话语或问题,墨迹会如同被水浸润般悄然消失。而片刻之后,娟秀而陌生的字迹会缓缓浮现与你交谈。那笔迹,灵动而温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少女的轻声回应。
有人说,那是笔记本中的“笔仙”在与人交流。也有人说,那是一位无法开口的少女学者,终于找到了能与世界自由对话的方式。
没有人知道它最初来自哪里,又为何拥有这样的力量。只有极少数人,如偶尔回到高专的由梨在听闻这个传说时,会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混合着悲伤与释然的复杂笑容。
她知道,那并非诅咒,也不是怨灵。那是青木瞳子,以及所有曾与她命运相连的少女们,在一切痛苦终结之后,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一点温柔。
她们的灵魂早已安息,而这份由残念化作的祝福则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继续在梦中、在笔尖,轻柔地抚慰着那些需要陪伴的心灵。
那本笔记本,不再是痛苦的记录,而是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在咒术师的残酷世界之外,静静诉说着希望与温柔的,永恒的美梦。
***
五条悟走进办公室查看了此次任务的报告,他未作任何改变,报告上未涉及任何他的学生的不法行为。
在某一天他用带着几分慵懒、却又无比沉重的口味跟七海建人说:“像我们这样的人,知道怎么才能把心头的毒给吐出来。但是,处在多愁善感时期的年轻人不一样。有些人中过一次毒,内心就会崩坏掉。”
他们完成了作为咒术师的任务,但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毒”,或许需要一生去消化。
“像我们这样的人,知道怎么才能把心头的毒给吐出来。但是,处在多愁善感时期的年轻人不一样。有些人中过一次毒,内心就会崩坏掉。”取自轻小说。
是很沉重的一章,毕竟咒术师就是很沉重的职业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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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