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时候,樱花还未开放,高专一年级生们接到了第一次共同的外出任务。
除了熊猫不方便暴露在普通人面前外,四人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目的地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偏远小村庄,据说藏在日本本州最北端,山脉与海岸线交错的缝隙里。
他们早早来到了东京车站,挤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登上了北上的新干线。
真希抱着手臂,一副冷淡的模样看着窗外,由梨坐在她身旁,眼神里透露着初次远途执行任务的一丝兴奋。
狗卷棘安静地坐在真希对面靠窗的位置,蓝色的围脖遮住了半张脸,只有那双紫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的一切,偶尔低声对身边的乙骨忧太说一句饭团馅料。
乙骨忧太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怀里紧紧抱着袋,既期待又有些不安。
这次的新干线旅程需要一个半小时,最开始四人还干劲满满,马上就感到无聊,开始发呆和睡觉。
飞驰的新干线内,车厢规律的噪音被一个年□□孩持续不止的啼哭声打破。大概是漫长的旅途使他坐立难安,他的母亲抱着他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低声哄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奈。但男孩的哭声依旧嘹亮,引得周遭乘客微微侧目露出不满的神情。
坐在斜对侧的由梨转过头,目光从窗外的风景移到了那对母子身上。她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打开随身的腰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副纸牌。
她站起身,走到男孩面前蹲下身来,与他的视线平齐。男孩哭得满脸通红,泪眼模糊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姐姐。
由梨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伸出空空的双手,在他面前缓缓张开,示意手里什么都没有。接着,她的手指轻轻在男孩耳边一拂——一朵纯白纸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绽放在她的指尖。
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朵纸花。
由梨将纸花轻轻放在男孩的小手里,然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她熟练地洗牌,然后将纸牌呈扇形展开,示意男孩随意抽取一张。男孩犹豫了一下,抽出了一张“黑桃5”。
由梨接过牌,并未去看,只是让他将牌放回牌堆。她再次洗牌,动作流畅得让人眼花缭乱。然后,她将整副牌递到男孩面前,微笑着说:“可以请你吹一口气吗?”
男孩怯生生地吹了一下。
由梨用指尖在牌堆上轻轻掠过,精准地抽出了唯一一张背面朝上的牌。翻开,正是男孩选中的那张“黑桃5”!
男孩彻底忘记了哭泣,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继而转化为纯粹的惊喜和兴奋。“再来一次!”他小声要求道,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的旅程,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魔术专场。由梨为他表演了几个简单却神奇的纸牌魔术,偶尔还会从他的衣领后或妈妈的发丝间“变出”小小的纸叠成的青蛙和纸鹤。男孩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世界里,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的母亲向由梨投来感激不尽的目光。
直到列车广播响起,他们的目的地即将到达。男孩被妈妈牵着手,依依不舍地回头。他用力地对由梨挥着手,大声喊道:“姐姐,再见!谢谢你!魔术好厉害!”
由梨也微笑着对他挥手,看着他那张重新绽放笑容的小脸消失在车厢门口。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将扑克牌和剩下的折纸小心收好。
真希掀开眼皮,勾起唇角朝由梨说:“干得不错嘛。”
狗卷棘冲她比出大拇指:“鲑鱼鲑鱼。”
忧太崇拜地看着她,眼神闪烁着光芒赞叹:“由梨太厉害了!”
由梨被夸奖地有点飘飘然:“嘿嘿。”
他们先是换乘了特急列车,窗外的景色从密集的住宅区逐渐变成了开阔的农田和低矮的丘陵。几个小时后,他们又按照指示,在一个略显陈旧的小站台换乘了只有两节车厢的的地方线列车。
这趟小火车仿佛驶入了时间的隧道。铁轨沿着蜿蜒的河谷向内陆深入,手机信号从满格,到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失。窗外的房屋变得越来越稀疏,木造的老旧站台一个接一个地掠过,有时甚至看不到站台名。
山脉迫近,墨绿色的森林像厚重的帷幕,几乎要压到铁轨边上。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加寒冷潮湿。
“木鱼花……”狗卷看着窗外几乎一成不变的、深不见底的绿意,小声嘟囔。这景色固然壮观,却也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感。
真希皱了下眉:“啧,真是够偏的。悟说的‘乡下’,还真是一点没夸张。”
最后,他们在一条连售票窗口都没有的终点站下了车。那站台简陋得只有一块风雨剥蚀的木牌写着站名。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了数十年。
一行人沉默地看着眼前破旧的像是车站的棚子,正发愁如何前往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仁首村”时,身后传来了木质车轮压在土路上发出的吱呀声。
一辆由老黄牛拉着木板破旧的车子缓缓驶来。赶车的是个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的中年男子,在看到他们几个明显是”外来者”的年轻人时,他勒停了牛,用一种混合着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尤其是真希和由梨,那眼神像是在看掉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充满了**和贪念,让人极不舒服。
“喂,大叔,”真希率先开口,“请问仁首村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村民含糊地应了一声,用浓重口音说:“上车吧,顺路。”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又扫了一圈,尤其在真希和乙骨忧太携带的长条状物品包上多停留了几秒。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感觉不适,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便道谢后爬上了牛车。
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位是非常年轻的女孩,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穿着素色连衣裙,安静地坐在角落。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双罕见的、如同初春嫩叶般的碧绿色眼睛,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沉默。她膝上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另一位则是一位四十多岁、短发利落的成熟女性,气质干练,眼神中透着学识与沉稳。
牛车在老黄牛不紧不慢的步伐中,再次吱呀响着地向前挪动,速度慢得足以让人看清路边每一片树叶的纹理。
为了打破略显尴尬的沉默,那位短发女性微笑着主动开口:“你们好,我是京都大学民俗学系的教授,我叫上野理惠。这位是我的学生,青木瞳子。她因故无法说话,但我们可以通过写字交流。”
名叫青木瞳子的女孩微微躬身,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请多关照”四个娟秀的字,向他们展示。
乙骨忧太立刻显得有些拘谨又尊敬,连忙回应:“你们好,我们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一年级生,我是乙骨忧太,他们是御纸由梨、禅院真希和狗卷棘。”
“你们好,我是御纸由梨。”由梨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伸出手与她们一一相握。真希也点了点头,对于明显是学识渊博的学者,她表现出了应有的敬意。狗卷则小心地说了声:“海带。”
上野教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咒术高专?那个学习宗教知识的高中?难怪会来这里。我们也是为了仁首村独特的民俗信仰而来,听说那里保留着非常古老的祭祀传统。”
真希提到他们此次的目的,是位于村子外围一座山后的古老神社。“听说那里供奉着一个所谓的神明,据说……只要向它献上一名少女,就能实现愿望。”真希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厌恶,“这听起来根本就是邪神吧?”
“金枪鱼!”狗卷也点头表示赞同。
“嘘——!” 赶车的村民突然猛地回过头,脸上怒气冲冲,他厉声呵斥:“外乡人不要胡说!神明大人会听到的!我们仁首村世代侍奉神明,是神明保佑我们!再敢对神明不敬,就把你们赶下车!”
他那激烈的反应让车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上野教授立刻打圆场:“抱歉,是我们失礼了。”同时用眼神示意真希他们不要再争论。
乙骨忧太连忙低下头,心中却更加沉重。对上野教授和青木瞳子解释道:“我们很尊敬像您和青木前辈这样研究学问的人。”
青木瞳子闻言,在本子上快速写道:“民俗传说往往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其内核需要剥离表象才能看清。我们也对那个神社很感兴趣,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上野教授点了点头:“我们的目的是神社旁的仁首村,正好顺路。可以先送你们去神社。”
在那辆吱呀作响的牛车上,最初的拘谨很快被青木瞳子那双会说话的绿眼睛和飞速舞动的笔尖打破。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她的性格远比看上去要活泼外向得多。
在老师上野理惠与真希他们交谈的间隙,瞳子悄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翻开了新的一页,画上了一个可爱的笑脸,下面写着:[你们好年轻!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没有老师陪同家长会放心吗?]
她把本子亮给坐在对面的众人看。
乙骨忧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是的。这次老师没有空……就让我们自己来了。”
瞳子继续写道:[你们上的是宗教学校,平时上课学习什么?基督教还是神教?]
由梨组织了一下语言,犹豫地回答:“我们跟别的高中一样有文化课,宗教的话……会学习神教知识。”
瞳子眼睛一亮,继续写道:[像漫画里的阴阳师?]后面还跟了个星星眼的表情。
真希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差不多吧,不过更累。”
瞳子被真希的直率逗乐,肩膀轻轻耸动,又写:[真希好帅气!]
然后她转向一直安静坐着的狗卷棘,好奇地眨了眨眼,写下:[你呢?你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话?]
狗卷棘微微一愣,“海带。”(你好)
乙骨忧太连忙解释道:“那个……狗卷同学他……因为一些缘故,不能随便说正常的话,只能用‘饭团馅料’的词汇来表达意思,比如‘鲑鱼’表示肯定,‘木鱼花’表示否定……”
这个奇特的解释让上野教授也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而青木瞳子,她脸上的表情从好奇瞬间转变为了极大的同情和深切的理解。
她那双碧绿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完全明白这种无法自由表达的痛苦!”
她飞快地动笔写下:[不能用语言自由交流,一定很辛苦吧!]她的表情充满了感同身受,没有丝毫的诧异或嘲笑,只有纯净的共情。
狗卷棘看着这行字,紫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他很少遇到外人这么快就理解他的处境,并且不是把他当成非正常人,而是直接体恤到其中的不便。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鲑鱼子。”(没关系)
瞳子却像是找到了知己,变得更加积极。她笑着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可爱的鲑鱼饭团,旁边写着:[那以后我就是‘笔谈’,你是‘饭团语’,我们算是特别交流二人组!请多多指教,狗卷君!‘腌高菜’!]她甚至俏皮地写了一个她知道的饭团馅料词。
这个举动让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狗卷棘眼角向上弯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认真地回应:“鲑鱼!”
看着瞬间通过“特殊频道”建立起友谊的两人,由梨和忧太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连真希也挑了挑眉。
变纸花终于让我写上了,小南送花真的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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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